第73章 落網
接連暴雨, 卻沒有任何工作讓他們分攤。
虞諱能耐得下性子，在後麵一張小桌上抄寫經書。
字如其人，他的字並不張揚，透著幾分沉悶的味道。
林津渡坐在窗前, 說：“沒人叫我們掃水, 也沒叫我們打掃齋堂……”
“我捐了不少功德錢。”虞諱解釋原因, 停筆又道：“說來倒是我趁人之危。”
“嗯？”林津渡好奇偏頭。
捐錢怎麽就是趁人之危了？那先V他五百萬。
“有好幾間殿年久失修，廟裏拿不出這麽多錢。來之前我和住持做了一筆交易，讓他另幫一個小忙。”
林津渡正要繼續詢問下去。
[誠實之星]的群裏, 彈出一條消息。
【虞熠之】：他來了。
得知是陸醫生要來，林津渡立刻作出回應。
【林津渡】：今年今日此門中，磨刀霍霍向豬羊！
到底是寺廟, 不適合喊打喊殺, 他又補了一條。
【林津渡】：阿門。（雙手合十.jpg）
【虞熠之】：……
虞諱手機在充電，聲音從背後傳來：“是熠之？”
“嗯。”
“他說什麽？”
林津渡轉過身：“他要去接客了。”
“……”
林津渡盤腿坐在虞諱對麵：“猜猜陸醫生傷筋動骨跑來，準備做什麽？”
虞諱搖頭表示不在乎。
幾百個隱藏攝像頭在等著陸醫生光臨。
林津渡支著腦袋：“其實等警方那邊追查車禍的線索，相信也能有收獲。”
不過陸醫生就像一隻瘋狗，還是早點先關進籠子裏比較好。
看出他在陰雨天憋得有些無聊, 等雨小一點的時候，虞諱穿上外套, 說是要帶林津渡去一個地方。
兩人同撐著一把傘，走在以竹為牆的幽靜小道上。
沒有虞熠之的時候, 雙方間的曖昧氣氛若有若無, 仿佛在細雨中拉絲。林津渡暗忖虞諱是不是準備再來一場正式的告白。
獨處, 雨天, 特意外出。
組合起來, 完全是一個浪漫的訊號。
也好。
林津渡想, 這樣就不用專門再找合適的機會去回複。
基會，來吧！
等終於到了目的地，盡頭是一間單獨的小房子。
兩名保安正在外麵聊天，看到虞諱時，他們沒有阻攔，反而還熟稔地點了下頭。
林津渡停步，好奇問：“要進去？”
虞諱點頭。
屋內的裝潢並無任何禪意，相反，很高科技。
林津渡看到幾個顯示屏時，表情複雜：“你帶我來就是為了……”
“看小電視。”
“……”
所謂的小電視，是監控雅稱。
現在安裝監控的寺廟不少，這間廟因為香客不多，從前隻有正殿有一個壞監控。虞諱所說的趁人之危，是指和住持談妥，在公共區域和廚房內安裝監控，且攝像頭的位置都很巧妙隱蔽。
這間房子相當於臨時的監控中心，方便他們進行實時監看。
“絕了。”林津渡看著屏幕。
陸醫生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顯示屏裏。
暴雨天除了他，都找不到第二個進山的，讓林津渡形容，那就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下一秒，林津渡打開[同心反詐]小群。
【林津渡】：@所有人，文明觀猴。
最先出來的居然是虞熠之。
【虞熠之】：？？？
【林津渡】：不是說你這隻海底撈月的猴。
【虞熠之】：……
【蘇嬙】：小渡，你們去野生動物園了？
【林津渡】：寺廟。
說著拍了張兩張照片，其中一張是監控裏的，虞熠之剛在門口接上陸醫生的畫麵。
【林津渡】：今天，我們歡聚在這裏，來共同見證一個詐騙犯的手段。
說著直接在群裏開啟了直播功能。
·
虞熠之撐傘接陸醫生進去後，邀請他和自己一起去打掃齋堂。
他把當義工的好處說到天上去，那副歲月靜好的模樣讓陸醫生一時找不到借口拒絕。
“先稍坐，我去給您倒杯熱茶驅寒。”
見虞熠之還是和從前一樣尊敬客氣，陸醫生心下稍定。
他拿出口袋裏的藥瓶，擦幹表麵暴雨殘存的水分，仿佛已經預料到什麽美好的畫麵。
重新收好藥瓶時，今天被天氣損壞的心情得到了治愈。
熟不知，食堂內的一舉一動，都被攝像頭收錄。
[同心反詐]小群。
林津渡把監控後退了一些，特意截圖放大發到群裏。標簽被擋著了，隻能看到最前麵的一個字。
【林津渡】：應該是會讓人精神紊亂的藥物，或者XXOO藥。
【林津渡】：寺廟是個不錯的地方。如果虞熠之在廟裏打人或者**的消息傳出去，不但對他本人，乃至對虞氏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直播能打賞，伴隨林津渡的解說，屏幕上響起嘩啦啦的聲音。
[虞正初打賞了10000金豆。]
【林津渡】：感謝榜一大哥。（小鳥展翅.jpg）
食堂內，陸醫生推了下鏡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無意間成了林津渡的斂財工具，還在暢享美好未來，有催眠和藥物相輔相成，不信成不了事。
林津渡見狀繼續展開分析。
【林津渡】：為了虞氏名聲，事後虞熠之也隻能努力讓事態平息，絕不會主動報案，等事情鬧大，藥效早就過去。再想要從血液中檢測出什麽，幾乎不可能。
那時候陸醫生就可以全身而退。
[蘇嬙打賞了10000金豆。]
【蘇嬙】：這個怎麽還有金額限製？防誰呢？差評。
林津渡下意識說了聲：“防你們。”
如果不設防，恐怕一次打賞六位數起步。
一聲輕笑傳來，林津渡看到虞諱正地望著他。
“還覺得悶嗎？”虞諱問。
林津渡搖頭：“好玩。”
應該不止他覺得好玩，其他人也是一樣。喜歡玩弄人心的陸醫生，如今一舉一動在他們的上帝視角中，被當個案例剖析。
此刻，借口去倒水的虞熠之也在看直播。
當瞧見陸醫生開始朝著齋堂內僅有的一位小僧靠近時，他給足對方表演的時間，慢悠悠燒著開水。
再說陸醫生，因為謹慎慣了，不到萬不得已不想親手下藥。
視線環視一圈，他來到正孤獨擦桌子的一名小和尚麵前。
年紀小，看著還很內向，距離虞熠之移民起碼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利用好這些元素，不是沒可能借這小和尚的手。
“你好。”
變聲器的聲音到底有些奇怪。
小和尚看了他一眼，直起身還禮：“施主好。”
陸醫生旁若無事地閑聊著，詢問他為什麽小小年紀就在廟裏。
然而小和尚不吃他這套，隻問：“施主冒雨進山，是有什麽煩惱嗎？”
接下來陸醫生用什麽話術，小和尚來回都是一句：“如果是有煩惱，可以介紹大師為施主開解。”
不久，虞熠之提著煮好的茶出現，陸醫生停止搭話。
喝完茶，陸醫生以要做義工登記為由，出去接觸了好幾名僧人，然而沒有一個能讓對話進行下去。
終於，他忍不住直接問做登記的僧人：“師父，你沒什麽煩惱嗎？”
找不到心靈脆弱點，就缺乏一個實施催眠的引子。
和尚：“香客來上香，就是為了排憂解難，怎麽能反向輸出？”
這樣沒有職業道德。
陸醫生笑容溫和：“相逢即是緣，我是心理醫生，聊聊看不要緊的。”
和尚很有原則：“施主，我們不約。”
“……”
周圍還有人，但總不能依次問一遍，請問你有沒有煩惱？那樣傻子也能感覺到不對勁。
陸醫生徹底放棄借刀殺人。
“這是作息時間表，還有每日的工作安排。”和尚遞給他一張紙。
看到其中包括幫食堂洗菜和送飯，陸醫生視線多停留了兩秒。
之後他收好紙張，起身離開。
[同心反詐]小群：
【蘇嬙】：這家廟裏的僧人，很有原則啊。
【虞諱】：我讓住持提前給他們看了陸醫生的照片。要求如果碰到，交談間都要做到不說人話。
好一個人言否。
林津渡光是想到剛剛陸醫生的表情，都覺著好笑。
因為陸醫生開始回屋，處在攝像頭以外的區域，直播暫時結束。
本以為今天暫時就這樣過去了，誰知接近晚九點的時候，雨停了，虞熠之在[誠實之星]的群裏說陸醫生有意向找他夜話閑敘。
林津渡一下精神了。
【虞熠之】：我盡量約齋堂見，看看他想幹什麽。
林津渡鬆了口氣，拒絕私下見麵，選擇監控覆蓋的區域，至少說明虞熠之徹底打消了設計反殺的念頭。
背起雙肩包，林津渡準備重新去監控房。
剛打開門，正好看見住在隔壁的虞諱也在外出。
林津渡：“正準備叫你。”
虞諱一般睡得比較早，還以為他看不到群消息。
“從南邊走，繞過齋堂。”虞諱說：“這樣碰不上。”
兩人走在路上，靜得隻能聽見落地的腳步聲。
係統40：【入夜，庭中野步，浪漫。】
林津渡聽得呼吸一滯，誰教你這麽用詞的？
他打破沉默：“不知道虞熠之有沒有順利把陸醫生引過去。”
虞諱頷首：“對他而言，不難。”
順利的話，今晚就能把陸醫生送走。
林津渡感歎：“一直活在信任之人的謊話引導下，想想就很煎熬。”
男主終於要擺脫陸醫生這個孽障。
走到一半，虞諱忽然說：“我不會對你說謊。”
林津渡一怔，努力眨眼傳遞訊號，表示自己也不會。隨後再次眨眼作補充說明：以後不說。
從前多少還是說過幾個無傷大雅的謊話。
虞諱笑了下，認為他完全沒有必要靠密碼輸出：“現在這裏隻有我們……”
才發誓不說謊的林津渡立刻糾正：“我們三。”
“……”
林津渡輕咳一聲，模糊重點：“你在為虞熠之操心，說明心裏還裝著一個。”
絕口不提實際是自己腦子裏裝了一個的事情。
虞諱沒有揪著這個“三”不放，兩人繼續並肩朝前走去。
林津渡鬆了口氣。
這兄弟倆都不太讓人省心，一個智商忽高忽低，一個一直在大氣層。
快要走到小屋時，係統很鄭重強調：
【首先我不是三，其次我是四，四零是我的代號。】
林津渡：“好的，小四。”
係統滿足不再哼哼，林津渡上前一步推開門，準備迎接夜間的小電視。
保安夜間輪流上班。
看到他們又來了，保安感慨：“住持應該給你們也發一份工資。”
林津渡：“我就喜歡你這樣胳膊肘向外拐的。”
“……”
有人盯監控，保安索性掛上巡邏棒，準備出去夜巡。
齋堂比監控房近很多，加上先前的繞路，林津渡他們來的時候，虞熠之和陸醫生已經聊了有一會兒。
齋堂內沒有別人，說話聲音被空闊的場地自動放大，進一步方便拾音功能，從監控聽到的聲音，還算比較清晰。
陸醫生說：“雖然廟裏說這話不太好，但有時候吃齋念佛，不如一醉方休來得痛快。”
虞熠之適時拿出兩個小瓶。
陸醫生不解問：“這是？”
“醪糟，含微量酒精。”
陸醫生滿臉莫名。
虞熠之：“幹杯。”
“……”
正在看監控的林津渡一句混蛋脫口而出，趕緊翻雙肩包：“是我的小醪糟！”
那可是他親手做得。
林津渡回憶了一下，之前自己拿出來時，虞熠之嫌棄推辭，離開的時候卻順手拿走了。
虞諱安慰：“等回去，就吃酒釀湯圓，我給你做。”
監控那邊，虞熠之繼續和陸醫生閑聊。
大約過去了半個小時，眼看陸醫生拿出懷表，林津渡嗤笑一聲，一個招都快被反複用爛。
不過這次顯然是虞熠之主動引陸醫生做催眠，先前他做一直訴說著苦悶，那副頹唐的樣子，別說陸醫生，就連屏幕前的林津渡都覺得，再不催眠就不禮貌了。
“要試著放鬆一下嗎？”
陸醫生苦悶說：“正好，我也想嚐試一下變聲器能發揮幾分的業務水準。”
虞熠之頷首，還故作關懷地鼓勵兩句，表示即便聲帶受損，對方依舊是最優秀的心理醫生。
林津渡：“我們離得有些遠，一旦有情況……”
被催眠過一次的人，再進入催眠狀態要容易很多。
何況男主過去被反複催眠多次。
虞諱：“住持安排了武僧在暗處守著。”
陸醫生已經開始了他的表演，懷表順利讓虞熠之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可惜虞熠之再配合，他本能對陸醫生的防備讓催眠進行得不是很順利。
皺眉，眼皮輕跳，這些轉醒的征兆代表沒有進入深度催眠。
陸醫生倒沒有太過猜疑，畢竟以往的每次催眠，都是配合藥物進行。
他遲疑了一下，左右環顧確認周圍無人，快速拿出藥瓶，稍往杯中倒了一些。
陸醫生輕輕推了下緊閉雙眼的虞熠之：“放輕鬆，先喝口水。”
林津渡眯了眯眼：“拍到他下藥了。”
有了這監控，無從抵賴。
“可以通知武僧……”
他剛站起身，又猛地坐回去。虞熠之竟然真的喝了那杯水！
虞熠之並沒有完全被催眠，他該清楚這杯水是有問題的，但卻喝得毫不猶豫。
避免被發現，武僧一直藏在齋堂外的樹後，自然不可能關注到這一幕，更遑論阻止。
林津渡：“快打電話給……”
話未說完，突然收住。他發現早在十分鍾前，虞熠之在[誠實之星]的群裏發了一句話。
【虞熠之】：這一次，我來當操盤手。
林津渡瞬間明白了什麽，下藥成功和未遂是兩種程度。
“其實他沒必要如此……”
虞諱此刻眉頭微微蹙緊，手機解鎖後，卻沒有立刻動作。
再厲害的催眠也不可能立竿見影，陸醫生之後肯定有多次其他行動，所以一次的劑量不會很大。
理論和邏輯成立，但往往事無絕對。
隻是水已經喝了……
虞諱遠比林津渡要了解虞熠之，恐怕虞熠之還想要記錄下陸醫生教唆犯罪的證明。車禍的事情，究竟能不能水落石出，還要看一點運氣，虞熠之這是打定主意要握緊每一個可以治陸醫生罪的機會。
另一邊，虞熠之已經梅開二度。
在陸醫生的引導下，他終於真正進入催眠狀態。
催眠也是考驗話術的一種，陸醫生以家庭為由豎立圍牆，然後在找一個突破口，引導人釋放惡意。
“你隻是虞家的一個工具人，如果不是因為可笑的八字之說，他們壓根不會看你一眼。”
“收養是剝奪的開始。”
……
陸醫生沒有說太多虞家的不是，隻要稍微放大虞熠之的不滿，然後引導對方用林津渡來做宣泄口即可。
他往杯中加了另一種可以催情的藥，讓虞熠之服下。
虞熠之麵色潮紅，身體逐漸有了反應。
“你想起了林津渡在你麵前穿得最露骨的那一次，他本應該是你的禁臠才對……”
“在你哥哥的人身上印上屬於你的烙印……”
“想象一下，你得到林津渡的瞬間……”
陸醫生下得藥不多。這是為了讓虞熠之潛意識裏更加相信，他對林津渡有欲望。
未來幾日再通過食堂飯菜等入手，才能水到渠成。
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然而陸醫生話音落下的一刻，虞熠之秒萎。
監控房。
虞諱在陸醫生說出一些可以用來量刑的關鍵詞後，打通了電話。
接到通知的武僧瞬間開始行動。
“哼——”
“哈！”
突如其來的吼聲，讓正在沉浸式催眠的陸醫生嚇了一跳。一抬頭，黑夜中亮起十幾個光溜溜的腦袋。
虞熠之也於噩夢中驚醒。
他稍稍握拳恢複了一下力氣，第一時間鉚足勁，趁著陸醫生驚訝的功夫一把搶走了對方的藥瓶。
陸醫生下意識要爭奪，卻被跑來的兩名武僧壓住胳膊，死死反按在桌麵上。
一名三十出頭的年輕人衝進來。
虞熠之認出來人，是他哥的私人醫生。
“唐醫生，你怎麽在這裏？”
“你哥早幾天就讓我過來，”私人醫生給他抽血，語速飛快地說道：“那邊已經報警了。”
虞熠之的體溫明顯不正常。
唐醫生：“應該隻是少量迷藥。”
虞熠之：“我頭有點暈。”
唐醫生掃了眼藥瓶：“正常，迷藥後勁都有點足，這兩天你估計會欲望強烈，睡眠不安穩。”
正說著，林津渡也和虞諱趕來。
看到林津渡的刹那，虞熠之腦海中浮現出陸醫生的話，麵色潮紅褪去，體溫明顯可見地在恢複正常。
唐醫生愣住，回過神直呼醫學奇跡。
真正的醫學奇跡！
他看了看虞熠之，又順著虞熠之的視線望向林津渡：“原來你才是他的解藥。”
“……”侮辱誰呢？！
作者有話說：
林津渡日記節選：
看看計劃，嗯，隻剩下最後一個戀愛通知了。
@虞諱，等我！
這次一定。
（虞諱不寫日記）（@到不了）
陸醫生日記節選：
不要實名製下毒，會變得不幸。
江舟日記節選：
你也來了。有你，不孤單@陸醫生
（劃掉）（嚴謹）
有你們，不孤單。@陸醫生@冉元青@王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