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轉身

雨小了很多, 救護車載著傷員,急速上路。

林津渡跟著跑了幾步:“元青,元青哥,沒有你我怎麽活呀?”

保鏢:“……”

眼看他越跑越遠, 有跑走的征兆, 保鏢強行把人拽了回來。然而林津渡就像頭倔強的公牛, 被往回拉的時候,腦袋還朝後望著。

“別看了。”

林津渡:“他不會有事吧?”

保鏢冷冷道:“不到你殉葬的時候。”

救護車的聲音已然遠去,望著地上車軲轆碾過的痕跡, 林津渡收起看戲的心理。

事發突然,今天是賣家突然提貨上門,買家猝不及防選擇簽收。

所以此刻別墅隻有一保鏢一惡狗, 等明天冉元青回來後, 恐怕就沒這麽輕鬆了。

老板的愛犬,即便咬了人保鏢也不敢隨意處置。它被拴在了大廳,似乎還起到了看門之效。

“偉哥,晚上我睡哪裏?”林津渡收起情緒,問。

“沙發。”

林津渡指了指門邊:“這多不合適。”

狗尚且還有張地墊窩著, 居然讓他睡木雕沙發,睡起來多硌啊!

而且向來隻有他杠別人, 決不能被杠。

保鏢:“客房已經用來堆放雜物。”

那條繩子看上去不怎麽牢固,這種大狗真發起瘋來, 弄斷繩索不在話下。

林津渡可不想和係統輪流守夜, 堅持道:“那我睡客房。”

幾分鍾後, 他如願被保鏢帶去客房。

裏麵果真很亂, 扯去最上麵的白布, 床板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其他房間……”

“都一樣。”

保鏢說著像甩臉一樣把門甩上。

現在還不到十點, 山間早已夜色如墨。

床褥泛黃潮濕,這屋子裏的窗戶是壞的,難怪日常被當成放雜物的地方。

林津渡沒地方躺,靠在牆上百無聊賴刷著手機。玩了一會兒後,突然有所發現,他的目光飄向窗外。

三層高度不低,雨天管道滑,爬下去有些難度。這應該也是保鏢給他安排在這間的原因。

可是他低估了林津渡。

雖然這具身體疏於鍛煉,不過翻牆攀爬這些更需要技巧。林津渡少年時代最喜歡爬高走低,這難不倒他。

趴在門上聽了聽,確定外麵沒什麽動靜後,林津渡活動了一下手腳,趁著月黑風高溜了出去。

一路順利沿管道下來。

周遭環境幽冷漆黑,路燈很多都是壞的。林津渡和係統說著話,不時回過頭,確定沒有人跟來。

沒多久,他翻進近處一扇大門,身影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

郊區的房子陰冷,濕寒。

現在已經是初夏,虞諱還披著件薄羊毛衫坐在桌前。

窗外風呼呼地刮,他敏銳地捕捉到夾雜在風中一些含有其他雜質的聲音。

虞諱眼神微微一厲,朝陽台走去。

咚。

玻璃被敲了一下。

這位不速之客在主動敲打他窗之後“嶄露頭角”。

“嗨!”林津渡臉貼著玻璃,露出一張純潔無害的笑臉。

虞諱眼皮一跳。過了幾秒打開窗戶,後者靈活地跳了進來。

“你說你,這裏都沒安防盜窗,萬一有賊怎麽辦?”林津渡進來後先批評了他一句。

然後餘光就看見虞諱隨身揣在兜裏的電擊器。

“……”騷瑞,忘記了是科技時代。

絲襪被風吹起,幾度吹打在林津渡細嫩的脖頸上,他連忙離這個位置遠了一些,一言難盡地看過來。

虞諱很平靜地解釋道:“用來打消疑心,冉元青就算路過,也隻會覺得是有人在偷……”

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現在的狀況倒是完美契合了爬窗**。

這個想法讓虞諱感覺到了微微的不自在。

他轉移話題,“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來這裏時虞諱也算是比較隱蔽,各方麵都做了遮掩,就連冉元青都被瞞了過去。

林津渡拿出手機,理所當然說:“搖一搖啊,我搖到了你助理。”

助理的頭像很像是微商,穿著西裝作出抱臂的動作,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

虞諱沉默須臾,低頭撥號的時候看不清是什麽表情。

下一秒,他打給助理,問:“你在哪裏?”

助理如實回答:“車庫,搖著呢。”

每棟別墅自帶了一個小車庫,助理坐在車裏,認真匯報:“您不是讓我了解一下附近的情況?這裏沒物業,我就想著搖一搖,說不定能搖到附近的人。”

這個點在山裏同樣搖來搖去的,都是沒有夜生活的人,大概率不是什麽好東西。

先鎖定目標,再深夜徹聊。

虞諱冷冷問:“有發現嗎?”

“沒有,但就在剛剛,我把林津渡給搖出來了!”林津渡微信頭像是自拍,他一眼辨認。

虞諱麵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

他這個助理從成績到工作能力都很優秀,就是每個月總有那麽幾次,會脫離人類正常的思考範疇。

說到正常——

虞諱看向林津渡:“你搖的原因是……”

“冉元青被狗咬送去醫院,可惜咬得不是正麵。”

林津渡遺憾的同時表示:“我待在別墅無聊,就想了解一下周圍人文環境。你想啊,深夜山裏搖一搖……”

係統:【不是可怕,就是可啪。】

林津渡險些被空氣嗆住,繼續說道:“肯定不是什麽正經人,都得列入防備名單。”

“……”

“在發現助理後,我想起附近隻有一棟別墅是亮著的,一猜就是你,然後我就過來了。”

其實林津渡中間還找係統確認了一下,確定能量最強的人就在這裏。

虞諱問:“為什麽不走正門?”

“按門鈴聲音太招搖,順便鍛煉一下爬窗能力。”

這本書裏還有男配,誰知道是不是和男二一樣的變態,萬一哪天自己被關在小黑屋,爬窗是必備技能。

“有沒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驚喜?”

虞諱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遞過來一條毛巾。

雨差不多停了,不過一路走過來,林津渡發絲還是濕的,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倒是更顯明亮。

他單手擦著頭發,另一隻手用來條朋友圈。

【林津渡】:津渡二遷,感謝新金主打賞的兩個聲樂老師[狗頭叼玫瑰]

虞諱親眼看他發完,倒是有些詫異於林津渡沒有點破冉元青被狗咬的事情。

林津渡一抬頭,雙方視線交匯,說:“反正機會以後有的是。”

語畢露出一抹冉元青牌神秘微笑。

發完朋友圈,他談起了虞熠之。

“令弟今天的狀態有些奇怪,像是受了什麽刺激。”林津渡忽然好奇:“如果當時虞熠之真的自己拿錢,把我販給了冉元青……”

虞諱淡淡打斷:“他和冉元青,總要有一個在病房。”

這也是位絕世狠人。林津渡抿了抿嘴,問:“你明天還住這裏嗎?”

“近期都在。”

“別墅那裏……”

虞諱:“快收網了。”

過去一周多,畫室沒有人再進去過,如今他和林津渡先後離開別墅,隻要畫室門一開,藏在別墅裏的幫凶必然會伺機而動。

想要抓住定期補毒的人並不難。

虞諱提起明天會抽空見管家,說:“整件事還需要人配合。”

林津渡好奇他突然信任管家的原因。

虞諱問:“假使你發現上司情人和上司兄長在一起,你會如實提醒嗎?”

林津渡搖頭。

這種事不管最後結局如何,作為告密者都會惹上麻煩,又不是親戚朋友,作為打工人,他當然選擇視而不見。

“管家懷疑我們間有齷齪,想要提醒熠之,說明他沒有問題。”

假使是圖謀不軌的人,為了繼續完成工作,也不會冒著被開除的風險去提醒。

林津渡震驚的是前一點:“這管家看人真準。”

他們的確在暗度陳倉。不過不是齷齪,叫精誠合作。

“……”

·

別墅。

虞熠之整整頭疼了一天,回來後,他吃了片助眠藥,一直睡到現在。

這會兒清醒了一些,看到手機有一條未讀短信,是虞諱發來的,說是要去度假數日。

虞熠之一邊回複邊要下樓找點吃的,

短短一天時間,別墅裏好像再度冷清了下來。

門開後,管家的麵龐陡然映入眼。

虞熠之險些真的被他嚇出一雙魚目。

“你站這幹什麽?”

“林津渡沒有回來。”管家幽幽道。

虞熠之沒好氣道:“他去了別的地方,不會回來了。”

管家:“您兄長也沒回來。”

“他說要外出度假幾天。”

忠心耿耿的管家不禁問:“您就沒什麽所思所想嗎?”

虞熠之現在尤其不想聽到林津渡的名字,有一種逃避狀態,他別過視線說:“之前你不是向我谘詢過朋友的事情。”

管家長鬆一口氣,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

“我也有一個朋友,他因為某些原因,以五百萬的價格把認識的人送去別的地方。你覺得他這麽做,對嗎?”

五百萬?

管家麵色變了:“拆開賣了?”

越不想看見什麽,就會被什麽突然襲擊。先前虞熠之回複完虞諱,隨手刷了下朋友圈,結果林津渡的動態毫無預兆進入視野範圍。

雖然他劃拉得夠快,但匆匆一瞥間還是看到了內容。

虞熠之說:“送去學音樂。”

“……”

“原來林津渡是去深造了。”

虞熠之眉頭攏緊:“你知道我是在說他?”

“當然,您哪有朋友啊。”

話音落下,雙方同時沉默。

管家意識到,他在雇主麵前那誠實的條件反射,有時候未必是好事。

他立時以回答問題作為轉移:“同樣的價格,您給我,我可以幫您成團。”

反正找四五個替身不成問題。

除了主唱,他可以再發掘來厲害的主舞和門麵。如果對方喜歡林津渡那樣牙尖嘴利的,他甚至能尋一個rapper做替補。

“……”

虞熠之看到管家眼中的自信,忽然間更加頭疼了,伸手指著前方。

管家頷首離開。

轉身的刹那,他不禁搖頭,什麽學音樂,失去先生這個土財主,林津渡恐怕要立刻跑去另一個金主**深造!

西山。

林津渡正抱怨著冉元青住處,那糟糕的客房環境,

虞諱表示他可以睡在這裏。

“冉家這個小兒子不是什麽好人,以防半夜他折返遷怒於你。”

林津渡眼前一亮:“你也覺得他不好?”

“熠之主動帶你過去,他立刻掏錢。以這二人的關係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心虛的表現,再說……” 虞諱提到另一個人:“王天明沒有直接動機下毒害人,更像受人指使。”

王天明和虞熠之無冤無仇,冉元青就不同了。

林津渡深以為然。

係統補充的劇情裏,男二一直在莫名其妙地笑,也不知道要孝死誰。

“看來我們看人的眼光,比管家還準。”

“……”

林津渡問:“我睡哪裏?”

虞諱本以為會問徹夜未歸被發現了怎麽辦,如今看對方似乎已然有了對策。

然後他就被問住了。

過來得比較倉促,床單被套這些,都是臨時買來。很多東西助理隻準備了一份。

林津渡從這的一瞬間的語塞明白了什麽,覺得不是什麽難解決的問題。

“這床一米八,足夠咱倆睡了。”

他想了想:“你要是睡不著,我還可以給你講故事聽。”

作為一個待過孤兒院,大學還經常露營的人,朋友間擠一擠大通鋪睡,很正常。

說完忽然意識到什麽,又改口道:“我也可以睡沙發。”

大佬一般都有潔癖標簽,林津渡表示相當理解。

虞諱:“……不必了。”

他把被子給林津渡,自己蓋著毛毯躺在另一側。

助理擔心山間溫度低,特意又買的毯子這時派上了用場。

林津渡睡前承諾:“這床夠大,滾一圈都不一定能挨到,我保證規規矩矩。”

虞諱輕歎:“你安心睡就好。”

山中雨後的夜晚,有著春寒的料峭。

屋內,一個呼吸聲很快均勻,一個呼吸很輕。

黑暗中虞諱睜開銳利的雙目,靜思自己為什麽會同意同床的主意,他一向有著很強的領地意識。

林津渡被“賣”,是虞熠之的責任,對方大可當甩手掌櫃,但仍舊願意留下來幫忙探察。於情於理,他都該負起責任。

虞諱提出了問題並自我給出答案。

更重要的是,林津渡知進退懂方寸,從來沒有任何逾矩無禮的行為。

下一秒,林津渡翻身一周,一隻腳丫子過界伸進了毛毯裏。

虞諱:“……”

長期沒人住,窗戶有點問題,合得不是太攏,風順著不斷往裏鑽。

睡夢中林津渡本能尋找熱源。

虞諱的體溫較正常人低一點,但那也比冷空氣強,林津渡很快又一個大跨步,把整條腿搭過去。

他呼呼睡得美滋滋。

突如其來的接觸讓虞諱身體微僵,正要移開‘不速之客,’忽然聽到林津渡在說夢話:“元青……”

“?”

林津渡像是移動電源糾纏虞諱的體溫,口中卻呼喊著冉元青的名字,“你的福氣還在後麵呢!”

也不知道這是做了什麽夢,虞諱第一次聽人把夢話說出了堅毅果敢,堅定地讓他甚至覺得,冉元青最好短時間內不要出院。

林津渡這時稍微醒了一點,半夢半醒間自覺一周滾了回去。

虞諱餘光看了他片刻,緩緩閉眼。

十分鍾後。

林津渡:“元青啊——”

剛有點睡意的虞諱:“……”

林津渡有說夢話的前科,這點早前通話時他就經曆過,隻是沒想到那不是偶爾,是習慣。

·

第二天一早,外麵嘰嘰喳喳的鳥鳴十分惱人。

因為這鳥叫,林津渡七點不到就醒了。

他做了一個非常努力的夢,夢裏一直在跟著老師學習技巧,上下調整音色,準備疊加係統Buff,給男二一個驚喜。

係統40:【知道你很努力,但是你先別努力。】

“嗯?”

【昨晚宿主一共喊了三十八次男二的名字,一次喊得比一次熱烈。偶爾還自帶bgm,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林津渡第一反應是,有多銀鈴?

【咯 ~咯咯咯】

等等,這個頻率好熟悉,這不就是《老母雞之歌》的旋律?肯定是用跑步機時,唱了太多遍,形成了肌肉記憶。

林津渡還在困倦地神遊其外時,被係統叫回神。

【你要不要先回頭看一眼,身後的男人是什麽表情?】

“!!!”

幾根頭發炸了起來。

多虧幼時的經曆,林津渡沒有在陌生環境裏的認床習慣。他差點忘了,昨晚自己不是一個人睡得。

睡意煙消雲散。

林津渡小心翼翼:“要不,你先幫我看看。”

幾秒後係統也沒回話。

“看了嗎?”

【看了。】

“怎麽樣?”

【……這很難評。】

“再探,再報。”

【是!】

作者有話說:

林津渡日記節選:

虞熠之不會夢遊打人,但我會不斷說夢話。

這真是件比悲傷更悲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