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登基(補全)、我確實沒打算立昭兒為太子
魏姝和昭兒到達神京那天, 謝蘭臣早早便等在了城外。
闊別大半年,昭兒長高了不少,也終於會喊娘了, 在來神京的這一路上,他會說的話越來越多, 說得也越來越流利, 雖然還不能說出完整的句子, 但已經能很好地表達自己的意思了。
隻是小孩子忘性大, 多半年沒見謝蘭臣,魏姝十分擔心他還認不認得自己爹爹。
為了避免再出現,一年前會同館認錯人的窘況, 魏姝提前交代昭兒,待到了神京, 要等自己先告訴他哪個是爹爹, 他再叫人。昭兒十分乖巧地點頭答應了。
魏姝卻沒想到,謝蘭臣會親自來城外接自己, 謝蘭臣要建立新朝,此時應該有許多事情要忙才對。
她在馬車裏,遠遠望見謝蘭臣站在城門口,立刻便放下馬車上的窗簾, 對同車的織雲和翠微說道:“快替我重新梳頭,再換一套湖綠色的衣裳。”
她一路風塵仆仆, 加上天氣暑熱,根本沒有心思打扮,連衣裳穿的也不甚齊整。原本想著, 謝蘭臣不會親自來接自己, 自己就能先到公主府梳洗打扮一番, 再去見他。可現在人突然來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以這副麵貌見謝蘭臣。
但眼看馬車已經走到城門口,魏姝的頭卻還沒梳好,她隻能先放昭兒下馬車,拖延一會兒時間,自己稍後再出來。
在昭兒下馬車前,魏姝悄悄挑開一點兒窗簾,瞟了眼外麵的情形,低聲囑咐昭兒道:“外頭隻有你爹爹穿的是湖綠色衣裳,他身後跟隨的護衛全都穿著護甲,也隻有你爹爹沒穿,千萬不要認錯人。”
昭兒認真地點了點頭,他現在已經能認出大部分的顏色,知道什麽是湖綠色。
然而,等他被抱下馬車,看到的卻是兩個穿著湖綠色衣裳的人,一前一後站在一起。
昭兒揚起頭,疑惑地打量兩人,他腦海裏對自己爹爹其實還是有些印象的,模糊能認出,最前麵的那個更像他爹爹,便猶豫地朝著謝蘭臣的方向走了幾步,但又記起魏姝的再三囑咐,最後還是頓住腳,忽然又朝馬車跑了回去。
才剛趕到城外、向謝蘭臣匯報要情的謝閔,見昭兒猶猶豫豫地朝他們走了幾步,又忽然掉頭跑了回去,以自己已經有了兩個孩子的經驗,正要和謝蘭臣說,約莫是小郡王不認得他們了。然而下一刻,就聽見已經跑回馬車旁的昭兒,自以為很小聲,但其實聲音一點兒也不小地對車上說道:“娘,有兩個爹爹,都是湖綠色。”
謝閔下意識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又看看謝蘭臣的,忽然想到一年前,被小郡王認作爹的情形,頓時頭皮一麻。
他今天就不該來這裏!更不該穿這破衣裳!他怎麽有膽當小郡王兩回爹的?
“那什麽,我……我肚子疼,我先走了,稍後再來找王爺匯報。”謝閔胡亂找了個借口,說完就跑,仿佛後頭有狼在追。
謝蘭臣也沒時間與他計較,他主動上前,抱起昭兒道,“怎麽才半年不見,昭兒就不認得爹爹了?”
昭兒盯著謝蘭臣的臉,仔仔細細地認了兩遍,終於確定謝蘭臣就是他爹爹,這才趴在謝蘭臣肩頭上蹭了蹭,有些委屈道:“想爹爹。”
謝蘭臣就算有氣,此刻聽到昭兒委屈的聲音,也隻剩下了憐愛:“爹爹也很想你。”
馬車上,魏姝聽到昭兒喊出來“有兩個爹爹”,便知道事情要糟,也顧不上再整理儀容,提起裙擺就下了車。
好在馬車前,父子倆抱在一起,氣氛和和睦睦,倒沒有她想的那麽糟。
魏姝剛要鬆一口氣,便見謝蘭臣忽然朝她望過來道:“公主應該從來不會有被人認錯的苦惱吧……”
魏姝以為他是在計較昭兒沒能一下子認出他的事,正要解釋小孩子會認錯人很正常,就聽謝蘭臣又悠悠接上下半句,“畢竟隻要找出人群中最好看的那個,必定就是公主。”
謝蘭臣的目光直白地落在魏姝的五官眉眼上,魏姝耳尖微紅,心情卻有些雀躍,誰不愛被人讚美呢?
她正想著,總算不枉費方才的一番打扮,卻忽聽見一聲大喊由遠及近傳來。
“公主,崇寧公主!我是舅舅啊,舅舅打聽到你今日回京,特意接你來了……”
少頃,便見一名中年男子,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護衛們得到謝蘭臣的示意,不曾阻攔,對方便一路跑到了魏姝麵前。
來人正是魏姝的舅舅呂昉,雖然人已是中年,仍然可見長相俊美。
呂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先對謝蘭臣見了一禮,然後又繼續對魏姝殷切道:“上次你離京,舅舅沒能送你,心裏一直遺憾至今,今天你回來,定然是要親自來接你的。本來你外祖母也要一起來,奈何最近暑熱厲害,我怕她老人家支持不住,這才一個人來了……”
他又轉向一旁的昭兒:“昭兒都長這麽大了,還認不認得舅公?你滿月的時候,舅公還抱過你呢。”
昭兒好奇地看他一眼,毫不給麵子地搖了搖頭。
呂昉卻半點也不惱,一想到馬上就要改朝換代,新皇帝是自己的外甥女婿,未來皇後是自己的外甥女,未來太子十有八九還是自己的外孫,又想到最近頻繁上門巴結他的人,隻覺得更喜歡昭兒了,連不給他麵子的樣子看起來都機靈又可愛。
呂昉現在是打心眼裏喜歡魏姝和昭兒,但因為之前靺鞨王子的事,魏姝與呂家起了些齟齬,他這次趕來,便是想請魏姝回呂家一趟,緩和緩和關係。
他正要開口邀請魏姝,餘光中卻忽然瞥見一人朝他們飛撲過來,確切地說是朝著魏姝飛撲而來,隻是還沒能近身,便被反應及時的護衛,一腳放倒在地。
呂昉下意識望去,認出了對方:“羅大人?你這是要做什麽?”
對方全名羅正,同徐翰林一樣,之前同是內閣大學士。
羅正卻無視呂昉,隻死死地盯著魏姝,痛斥道:“你身為魏氏血脈,卻甘當賣國之賊,助紂為虐,為虎作倀,拱手送出魏氏江山,簡直枉稱魏姓,枉為公主!你就不怕到了地下,先皇和魏氏的列祖列宗不會放過你嗎?”
魏姝早料到,回到神京,自己必然會被人口誅筆伐,卻沒想到還沒進城,就先遇上了。
但還沒待她有所反應,她舅舅呂昉就先朝羅正啐了一口道:“什麽賊不賊的?崇寧公主是為先皇報仇,你這麽義憤填膺,別不是和魏藻一夥兒的吧?”
“你少血口噴人,”羅正道,“我並不是為魏藻喊冤,我是為了那些被圈禁起來的宗親!”
有李道長作證,加上之前的熒惑守心,即便元和帝的認罪書有些疑點,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不再多提,都默認確實是魏藻謀害了先皇。羅正自然不願意與魏藻相提並論。
魏藻身死後,皇後郭氏得知消息,念及夫妻之情,留下一句“當初先帝逼他休妻,他卻對我不離不棄,如今他走了,我又怎能讓他一人孤身上路?”隨後便也跟著自戕了。
雖然除了魏藻和郭氏,謝蘭臣並未殺其他魏氏宗親中人,但卻把他們都圈禁了起來,從城破至今,也已經一月有餘了。
羅正今日之所以冒死痛斥魏姝,一是自認為忠臣,確實為魏姝的所作所為不恥,二則,便是為這些宗親喊冤,希望魏姝良心尚存,能勸謝蘭臣放了他們。
哪知呂昉卻又說道:“他們有什麽好冤的?王子犯法,與民同罪。魏藻謀害先皇,理應滅九族,那些宗親便都在九族當眾,嘉王沒殺他們已是開恩了。”
謀害皇帝確實是要誅九族,可哪個皇帝會想不開要誅宗親的九族?豈不是要把自己也算進去?
羅正氣笑道:“照你所說,崇寧公主母子豈不是也應該被誅?”
呂昉卻用看傻子的眼神望著他道:“崇寧公主為父報仇,他們母子早已經夠將功贖罪了。”
羅正被他的話噎住,一時竟想不出對辭。
他說不過呂昉,惱羞成怒之下,便又把矛頭指向魏姝道:“公主以為嘉王現在對你好,對小郡王好,你就能高枕無憂,小郡王就能成為太子嗎?他不過是在利用你罷了!他怎麽可能會立一個擁有前朝血脈的人為太子……”
“我確實沒打算立昭兒為太子。”一直默聲旁觀的謝蘭臣,突然出聲打斷羅正。
魏姝猛地看向謝蘭臣。
她並沒把羅正的挑撥放在心上,但她確實以為謝蘭臣登基,會立昭兒為太子。如此,社稷江山也算仍然在魏氏血脈手中,她對父皇,也算略有交代。
可謝蘭臣現在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但魏姝,在場其他人聞言,也都紛紛看向謝蘭臣,目光或震驚,或不解,或嘲諷。
然而卻聽謝蘭臣又說道:“先皇臨終前留有遺詔,傳位於親孫魏昭,不久要登基的,不是我,而是我兒魏昭。”
羅正臉上的嘲諷嗤笑,瞬間變成了不可思議,滿腦子隻剩一個念頭——謝蘭臣他瘋了嗎?
若說謝蘭臣做過大安的臣子,受過大安的爵位,為了名聲好聽,讓自己兒子登基,勉強還可以解釋,但讓自己兒子姓魏,他圖什麽?
因為太過震驚,羅正都忘了說話,謝蘭臣卻看向他繼續說道:“看在崇寧公主的麵子上,我之前才沒動魏氏族人,但既然有人不知感恩,還對崇寧公主心有怨言,也就沒必要再留了。”
他對身旁護衛吩咐道:“去查查羅大人與哪位宗親最交好?把對方的人頭給我掛到城牆上去,再警告所有魏氏族人,若再有今日羅大人之事,出現一回,城牆上便會再多一顆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