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芸娘看她雙頰酡紅,還什麽都不懂,不禁為她著急:“我想你娘也沒給你說過這些,你家那個又是這麽個情況,你自己要是不知曉點,那之後怎麽辦?”

秦玥進退不得,隻想快些結束這個話頭,她低頭囁嚅道:“芸娘,現在說這個還早。”

“你忍得,那傻小子呢?你看他都憋成什麽樣子了。”

秦玥滿心委屈說不出,隻得心底默默痛罵人傻身不傻的戚少麟。

芸娘以過來人的身份,將男女之事大致教了她一道後,她才抓住空隙準備走人。她一張臉已經紅得如同熟透的蝦,就連呼出的氣息都變得炙熱起來。

芸娘牽住她囑咐最後一句:“不過你可不能縱著他來,這種事做多了傷身。”

秦玥胡亂應了一句,逃似的出了屋子,快步走到院中大口喘了幾口氣。臉上的溫度降下去後,她餘光瞥見蹲下身笨拙地洗褲子的戚少麟,怒氣又冒了上來。

戚少麟洗完轉身,對上她含怒的目光,立刻認錯:“阿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他越說越小聲,模樣無辜純真,讓人想罵也找不出理由。

秦玥佇立良久,最後留下一句:“以後不許再夢見我。”

***

風平浪靜的幾日過去,轉眼就到了中秋。

戚少麟身上的傷已經大好,秦玥昨晚就告訴了芸娘他們今日便要離開。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是真心喜歡這個性情直爽的姐姐,臨到離別,配上這樣團圓的日子,更添了幾分不舍。

芸娘亦是,中午做了一大桌豐盛的菜肴,說著是為他們踐行。

他們今夜不準備進越州城看花燈,所以就讓秦玥兩人搭同村其他人的馬車。送他們上車時,芸娘塞了一包東西到秦玥手上。

秦玥手上摸了摸,是兩個瓷瓶。

“一瓶是我裝的一些藥酒,阿野背上隔幾天你就給他擦一次,別留下什麽病根。”芸娘說完這句,壓低了嗓子道:“另一瓶就是我上次給你說的,這藥吃多了傷身子,你留心些。”

秦玥回想前幾日芸娘對自己說過的話,說是她現在照顧戚少麟就夠辛苦的了,最好緩幾年再要孩子,否則自己受累,緊接著便說要給她一些避子藥丸。秦玥當時聽她說到“你們快活歸快活,還是要有個度”之後,便腦子一翁,其他什麽都不記得了。

她把藥利落地裝進包袱,輕輕握了握芸娘的手,眼圈泛紅道:“芸娘,也不知以後還有沒有相見的機會,阿玥會記得你的。”

芸娘也是鼻尖一酸,抹了一把臉催她上車,“行了,你的心意我知道,快上車吧,不然天黑前趕不到越州了。”

秦玥再向程力阿寧一一道別,隨後戀戀不舍地上了馬車。她原本還想看一眼車外的人,戚少麟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所有視線。比起秦玥的難舍,他顯得輕鬆許多,甚至看上去還有幾分喜悅。

車廂緩緩而動,秦玥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自我紓解那些低落的情緒。她正傷春悲秋著,偏偏旁邊的人不識趣,擾她清靜。

“阿姐,我聽阿寧說越州有花燈,我們是去看花燈嗎?”

“你還知道阿寧。”秦玥睜開眼,語氣淡漠,“剛才車下阿寧哭著和你道別,你怎麽都不理他?”

不僅不理人,還一副想立馬想走的樣子,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這受了多大委屈。

“道別後不也還是要走,何必浪費這個時間。”戚少麟被她訓,喜悅之色被壓下不少。

“你就是這麽報答幫過你的人?”

“你不是已經報答了麽,我看你走的時候,還往枕頭下放了銀子。”他小聲辯駁著。

秦玥懷裏的包袱中還有芸娘為他準備的藥,她一番好心,當真是白費了。她不解地問:“芸娘對你這麽好,你為什麽不喜歡他們?”

“那你為什麽那麽喜歡他們?”戚少麟不答反問,絮絮叨叨地訴說自己這幾天心裏的委屈,“吃飯時也隻和他們說話,每天都陪著那個大娘,讓我和阿寧玩。他們誰你都喜歡,就是不喜我。”

秦玥被他這一長串莫須有的埋怨噎住,立時反駁道:“我這幾日對你還不夠好?”

端水喂藥,雖然大都不是出自本心,可至少實實在在做了。

戚少麟聽到這句委屈更甚,“你隻在他們麵前對我好,隻剩下我們兩人時,就恨不得離我遠遠的。”

不知為何,秦玥覺得他這副神態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他說話叫屈時,她腦中閃過隻字片語,頓時明白了這股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幾年前她曾看過一簿話本子,講的便是一名深閨怨婦的不幸,半本書都是她對薄情丈夫的指責。紙張上黑白描寫的人物單薄不實,現在看來,那一字一句描繪的不就是眼前的人嗎?

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秦玥聽得頭疼,入耳不入心地敷衍應他幾句,想著他說完了自然會閉嘴。

“···那我也叫你阿玥。”

戚少麟最後一句她聽得清楚。

秦玥眼神清冽,朱唇輕啟,緩慢而又不容置喙地吐出兩個字:“你、敢!”

遭到拒絕的人果不其然生起悶氣,低哼一聲不說話了。

車內終於安靜下來,秦玥滿意地享受這份安靜,巴不得戚少麟這頓氣能夠持續久一些。

***

今夜進城的人許多,車夫隻送到城門口,秦玥付過車費後便拉著戚少麟隨著人群走向城門入口。

城衛已經鬆懈了許多,對進城的人隻是隨便盤問幾句,他們順利進了城。

天色漸黑,城中卻越加熱鬧,路邊占滿了攤販,擺著各色花燈、孔明燈,空氣中四處散著桂花酒釀的香氣。秦玥帶他吃過飯,閑來無事後便逛起了燈市。

夜間整條街燈火通明,熙熙攘攘,是一種與鄉間寧靜截然相反的煙火之氣。

戚少麟下午生的悶氣最後沒有超過一個時辰,之後對她一如既往,亦步亦趨,到現在走幾步便要往她身上靠。秦玥避讓他幾回後,忍無可忍道:“戚少麟,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戚少麟手中捏著一個半化的糖人,吃了一路還剩一大半,看來是不喜嗜甜。他低頭皺眉道:“有人一直摸我。”

一句簡單的話,秦玥卻瞬時沒有明白過意思,不知他指的是什麽?

周圍人聲喧鬧,戚少麟以為她沒聽清,躬下身在她耳旁又說了一遍:“有人摸我。”

這樣的場景最容易出現偷盜行竊,秦玥把錢財都貼身放著,戚少麟掛在身前的包袱隻是些換洗衣物,被偷了也不值錢。

她往後躲了躲,拉開兩人的距離,提醒他:“晚上盜賊多,你小心點。”

“不是盜賊,她捏我這裏。”戚少麟說著就拉起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放。

秦玥懂了他的意思,指尖還未觸碰到他便抽回手,正色道:“你胡說什麽!”

他又不是大姑娘,哪裏還會有人占他便宜。街上人來人往,被碰到撞到再正常不過。

“我沒胡說。”

“那你走前麵,我幫你盯著。”秦玥不再與他爭論,放慢速度走在他身後。

看著麵前挺拔的背影,她不得不承認,戚少麟的外表算是百裏挑一的好。寬肩窄腰,雙腿修長,擔得起玉樹臨風四個字。即便是一身的粗製衣裳,說話雜亂無章,他骨子裏那股世族貴氣仍是擋不住的。

她胡思亂想間,一隻不合時宜的手出現在視野裏,嬌嫩白皙,指尖蔻丹,一點點緩緩伸向戚少麟腰間。

親眼所見,秦玥詫異不已,原來真的有人摸他。她下意識地扣住那隻手,看向手的主人,是一位容貌豔麗的女子。

被捉個正著的女子反倒一臉震驚地問她:“這位姑娘,你拉我的手做什麽?”

“你···”秦玥纖瘦的身軀擋在戚少麟身前,質問對方:“你為何對他動手動腳?”

“大庭廣眾之下,你可不要血口噴人。”女子以團扇掩麵,嬌笑道:“人擠人,我隻不過是不小心挨著這位郎君罷了,姑娘何必動這麽大氣。”

說完,她眼波盈盈地覷向戚少麟,風情無限。

秦玥也抬頭,見戚少麟凝矚不轉地望著自己,灼灼目光仿佛在說:“阿姐,替我做主。”

她重新對著陌生女子,不顧周圍偶有投來的眼光,詞鋒銳利道:“挨一次就算了,接二連三也叫不小心嗎?”

“哼,越州城中,我花三娘要什麽樣的男人沒有,難道會去招惹你的?”自稱三娘的女子輕蔑道。

秦玥向來隻見過行徑無賴的男子,頭一回遇到如此不羈的女兒家,出口反嗆道:“想來也是有得不到的,否則也不會這樣舉止輕浮。”

“你!”三娘不是個性子柔和的,聽到這句即刻變了臉色,“小小年紀,嘴巴倒是厲害。”

她還欲說些什麽,隨即被身邊的丫鬟勸住了,憤憤瞪了秦玥一眼後,才跺腳離開。

站在原地的秦玥看了眼不中用的戚少麟,悶聲問他:“她對你動手為什麽不反抗?”

明明傷著的時候都能對擊兩個男子,現在遇上昳麗美人,連躲都不會了。

“因為有你為我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