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路邊燈火闌珊,明亮的燈光映照進戚少麟瞳孔中,燁燁生輝。
秦玥撇開臉,邁著步子往前走:“誰為你出頭了?”
“你剛才不是為我嗎?”戚少麟兩步追上她,將手裏的一大半糖人遞到她嘴邊,“阿姐,你吃麽?”
這串糖人是他們在早先街頭買的,原本是一隻小狗的模樣,戚少麟見了便移不開眼,纏著秦玥給他買。誰知現在才吃了個狗頭,就不喜歡了。
秦玥嫌棄地推開他的手,“不吃。”
逛完一條哄鬧的燈市街,她耳朵被吵得嗡鳴,隻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歇歇腳。走出一段距離,到了遠離人群的一座涼亭下,總算得了安靜。
今日進城的都是衝著這份熱鬧來的,全往人堆裏紮,這處偏僻的亭子自然沒什麽人氣,周邊隻點著幾盞款式簡單的紙燈。微弱的光散開,看上去還不如天上高掛的明月光亮。
驟然清靜下來,秦玥心中卻空落落的。
她靠著亭柱憑欄望月,眉宇間透出落寞。今夜是中秋團圓夜,所有人都與親朋好友相聚和美,享受這花好月圓。而自己卻孤身流落他鄉,不可不謂淒慘。
往年這天她大多與項叔一家過的,思及此,她忍不住擔憂起受傷的項池,也不知他有無大礙,是否已經順利回涇州。
仰首久了,她脖頸酸痛,低頭放鬆時,目光劃過不遠處一團人影。繁茂樹蔭下,一對年輕男女正在逗趣嬉鬧。許是附近少有人來,又是趁著月色,兩人的動作皆有些大膽,偶有狎昵之舉。
雖然看不清他們的長相,可是兩人的一舉一動還是能瞧個大概。當男子低頭吻向身下人時,秦玥腦中閃過“非禮勿視”四字,連忙移開視線。
她如同一個正人君子,不窺人私密,反觀一旁的戚少麟,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生怕錯過些什麽好戲。
難怪適才她對月思愁時沒被打擾,還以為這人是轉了性,懂得瞧人臉色了。現在看來,他是早就發現了這對燕侶,一個人悶聲觀摩呢。
秦玥腳尖向前,踢了下他的小腿,小聲道:“戚少麟,別看了。”
戚少麟收回好奇打量的目光,一臉懵懂地轉頭問秦玥:“阿姐,他們在做什麽?”
“你管別人做什麽。”秦玥並不想與他談論這件事,搪塞他。
戚少麟不願就此打住,繼續糾纏:“那個男的為什麽要咬她的嘴?”
男女間的羞私被他這麽直白說了出來,秦玥麵色赧然,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你、你以後自然會懂得。”
“為何?我現在就想知道。”
戚少麟見秦玥不願告訴自己,又有要去窺看別人的趨勢,仿佛是個求學若渴的讀書人,不解心中所惑不罷休。秦玥隻得簡短解釋道:“因為他們兩心相悅,他喜歡她,所以那樣做。”
“喜歡?”戚少麟重複這兩個字,又問:“喜歡一個人便要咬她麽?”
“應該是吧。”秦玥未經曆過男女之情,隻知曉些皮毛,隨意應付他道。
她說完這句,對麵的人沒再追問,四下又陷入最初的靜謐中。
倏忽之間,夜空中響起轟然炸裂的聲響,越州城上空,一朵朵斑斕璀璨的煙花綻開。短暫而又絢麗的光引亮整片夜空,輝映在每個人臉上。
秦玥斜抬起頭,驚賞這絢爛盛景,臉上露出了今日第一個會心的笑。
她這嫣然一笑,顧盼生輝,勝過空中之景百倍。
“阿姐。”
戚少麟低沉的嗓音在此時不太清晰,甚至聽上去有種不真切的感覺。秦玥循聲回首,一張俊顏瞬時放大數倍,映入她眼簾。
秦玥唇上溫軟,眼前是戚少麟微閉的雙眸,他濃密纖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她惝恍茫然地愣在原地,腦海中也仿若這月夜,炸開一朵又一朵煙花,震得她不知作何反應。
直到上唇被他輕輕咬住吸吮,秦玥恍然驚醒。
“啪!”清亮的響聲被遠處的喧豗掩蓋。
秦玥右手發麻握拳,憤怒地站起身,“你幹什麽?!”
戚少麟捂著同樣發麻的左頰,舔了舔嘴唇道:“你說喜歡一個人便要這樣的,我喜歡你,我想咬你。”
秦玥看他這副不知真傻還是裝瘋的樣子,更是來氣,揚起手想要再扇他一掌。
戚少麟不躲不避,隻是用他那一貫赤誠純淨的目光,溫柔堅定地凝望她。
秦玥生生忍住打他的念頭,寒著臉冷冷道:“戚少麟,你這張嘴以後若是再···亂說話,我就把他縫起來。”
戚少麟聞言還想申辯,對上秦玥氣惱的眼光,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就不敢再開口,低頭委屈著。
煙花還在繼續盛開,秦玥卻絲毫沒了賞看的心思,轉身一言不發地朝外邊走去。背過身後,她抬起手以手背狠狠蹭嘴唇。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隱約中,她總感覺唇齒間殘餘著若有似無的香甜。
是糖人的味道。
想到戚少麟吃糖人時的樣子,她蹭嘴的力道更大了。
晚上在城中投宿的人多,秦玥問了一間客棧,掌櫃帶著歉意道隻剩一間房了。所幸越州城中客棧多,這間不行便換一家。
隻是連續詢問了幾家後,都沒遇到多的房間的,多數的都滿房了。秦玥擔心再問下去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最後定下了一間。
簡陋的屋內,兩人一個紅著臉,一個紅著嘴,麵麵相覷。
在芸娘家中時,他們不是沒有同床入睡過,然而經過剛剛那件事,秦玥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刺毛的貓,戚少麟一靠近便忍不住想撓他。
她走到床前,團起一席棉被扔到戚少麟身上,“你睡地上。”
戚少麟低頭看著腳下冷硬的地板,再看了看比地板還冷的秦玥的臉色,悶不吭聲地將棉被鋪到了地上,隨後背對秦玥躺了上去。
被子隻是尋常尺寸,他半曲著腿也睡不下,膝蓋以下的部分都擱在地板上。
身體受苦也就罷了,他不在乎,可秦玥冷冰冰的態度讓他很難受,明明是她教自己這麽做的,現在反倒是怪他了。
秦玥沒有理會睡在地上的人,用屋內備好的水粗略梳洗過後,躺上床拉緊了床帳。
帳幔落下,將屋子一分為二。窗外的清風拂入,卷起一方帳角,又將劃開的界限緩緩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