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月光美人(27)
佟雪來探喬迪的班......
喬傑真沒想到吃瓜能吃到自家堂哥身上, 他百分百確定,自己從沒聽堂哥說過他和佟雪很熟...這兩個人是能探班的關係嗎?
然後他就被打臉了,去上廁所的時候聽到劇組的人小聲說起了佟雪和喬迪——說他們是不是想炒緋聞, 因為最近喬迪也去過佟雪的劇組,還有人在佟雪住的酒店那邊看到過喬迪。
大概是因為覺得傳聞實在沒什麽可信度,就像平常看的大多數娛樂新聞一樣。所以喬傑和程程、張子平兩個同齡人說起這個的時候十分坦然, 一點兒沒覺得這有什麽不能說的。
“我感覺我就少瞄了一眼,怎麽就像錯過了十集的劇情啊?”這話也隻有喬傑能說。別人說了,都像是在陰陽怪氣喬迪。而整個劇組, 像張原這樣的大佬是不會平白無故做這種事的, 人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了。而其他人, 得罪劇組男主角,不怕吃掛落?
對於這個話,程程和張子平都不接茬。人家是親兄弟,說兩句沒什麽的, 他們在事情明朗前反而不能多說話, 沒得給自己招麻煩。
另一邊佟雪一邊安排人給工作人員送酸奶、零食什麽的,一邊給助理留了拍照的空間——要不是張原對劇組管理嚴格,除了做宣傳,都不讓記者進來,她這裏應該是直接帶記者進來的。
現在隻能自己拍照,事後再安排人發新聞了。
看起來,兩人是真的打算認真炒一次緋聞了,說說笑笑,都很敬業的樣子。
他們說說笑笑的時候,其他工作人員雖然是在為下午的戲做準備,卻還是分了一點兒注意力, 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想著吃瓜。就連張原都過去說了幾句話,盡到了圈內熟人的客套。
隻有李海倫,按道理來說他和佟雪應該挺熟的,這個時候該去交際交際——《觀音》這部戲裏,李海倫的鏡頭成就了佟雪,讓她得以翻紅。但反過來說,鏡頭裏的佟雪也成就了李海倫,讓他能夠在行內聲名鵲起。
這對於他這樣的年輕人來說,是最重要的一步。
他們其實是相互成就的關係。
所以,哪怕他們並不那麽親近,也應該做出親近的樣子,然後就可以在圈內互相借用人脈、資源了。
圈內講究這些,一些東西都是這樣慢慢經營起來的。
然而李海倫就是不動,他見程程吃完飯了,還朝她招了招手,把她叫到身邊,一起看布置好的景——今天下午,程程可能就要殺青了,主要的戲就三場,一場是關衛民糾纏田月月,一場是關衛民的母親找到田月月威脅她,以及最後的,田月月之死。
換成別人不見得這麽快殺青,畢竟電影的要求會高一些。但以程程之前表現出來的演技,沒有人覺得這些戲會有問題。李海倫找程程來,是為了確定田月月自殺時的鏡頭,田月月自殺是投水,整個過程具有象征意義,又要有美感,李海倫自己做了分鏡頭,為了呈現出他設計的分鏡頭,程程得配合他。
李海倫隻說了一遍,程程就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理解他不是問題,但她另有一個小小的問題。她看著他:“李師兄,你這完全把我當道具用了啊...‘田月月’是我的角色,可不是你的——”
“就是這樣,小李就有這種習慣,把鏡頭裏的演員當成是他的工具,掌控欲太強了!他以後一定會轉行做導演的。”不知道什麽時候,佟雪走了過來,笑著打斷了程程。
攝影師轉導演,在業內並不罕見,說這個倒也不是問題。
程程本來還有想說的,這個時候也不好繼續說了,隻點頭問好了一下,叫了一聲‘佟雪姐’。
佟雪的目光在程程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又轉向了李海倫,以一種熟悉又隨意的口吻問他:“這是你的小師妹,京影的?今年多大了?...圈子裏真是一代新人換舊人,壓力好大。”
仿佛是女強人在示弱愛嬌,對於年輕的男孩兒是很有吸引力的。
而李海倫隻想到了佟雪四年前演過的一個角色,第一個念頭是表演偷懶了,直接用了之前一個角色的表演方法。
他覺得有點兒好笑,但沒有直接笑出來,端著對程程示意:“先去準備,張導一會兒要叫開工了...你不願意那麽演,到時候先按你自己的演法演一遍,我們用不同的演法多拍幾條也可以。”
佟雪以一個女演員的洞見,分明察覺到了此刻的微妙——她印象中的李海倫應該是絕不會放棄掌控演員的,在拍攝《觀音》的時候,她是大明星,他隻是個初出茅廬的小攝影,他卻一點兒讓步的意思都沒有。
最後,他靠美的不像話的鏡頭讓她妥協了。
她退後了一點點,退到了喬迪身邊,視線還一直停在程程身上,看她為接下來的戲做準備。喬迪在一旁有點兒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意思:“怎麽樣,碰釘子了?我覺得吧,人李海倫審美非常高的,小師妹確實好看——怎麽突然對個小攝影感興趣了?大有哥告訴你李錚導演和李海倫的關係了?”
最後那個是喬迪猜的,但他覺得自己沒猜錯。
佟雪在圈子裏很出名的一點就是總是會想辦法抓住能抓的機會,她的野心明明白白——不過這也沒什麽,圈子裏的演員,絕大多數都是這種類型,大多數也隻有有這份心性,才能出頭。
她也不是要靠勾搭小弟弟搭上老一輩高端圈子,隻不過是借這種事做個由頭而已,有點兒像是商場上搞活動,用贈送的餐具,吸引商場外的人走進商場,選購比較貴的電器。
圈子裏很多桃色交易也基本上是這個套路,一些很大的項目,裏麵牽扯了多少利益?怎麽可能因為某個演員和某個主創人員,或者和所有主創人員,乃至後麵的金主睡了,就獲得了重要角色。
投入項目中的錢是多少,想要睡美女的話,這份錢不知道能睡多少了!
說到底,那就是個搭頭。隻有競爭對手們別的方麵都差不多的時候,別人狠不下這個心,你能狠下這個心,才能發揮作用。
不一會兒,張原讓所有人開工。程程前麵的戲完成的很快,關衛民糾纏田月月,關衛民的媽媽威脅田月月,對於早就沉浸到田月月這個角色裏的程程,一點兒難度也沒有。
小時候的經曆讓她對強權有陰影,當關衛民的媽媽威脅田月月後,因為害怕,也因為她要保護安思北,她決定去死。
如果這部戲講的是田月月的故事,中間肯定得拍很多過渡的內容,但這部戲是一場安思北對關衛民的複仇,所以就略過了。隻有從背景設計顯示了一些端倪,讓人知道田月月不止一次被關衛民的母親威脅。與此同時,她持續被關衛民糾纏,身邊一些長輩,一些父母曾經的同事,都給她做‘思想工作’。
最後一場戲,‘田月月’要死了,她是投水死的。
投水而死是淒美的意向,選擇這個死法本身就說明了田月月這個人物的象征意義。
偏僻的湖邊,穿掛頸紅裙的年輕女孩兒——這條裙子是安思北去年買來送她的,但因為實在是太紮眼了,怕被人說‘騷’,她想穿,但一直沒穿。她現在決定要去死了,一點兒也不用在意別人的目光了,所以她穿上了最想穿的紅裙。
程程是慢慢走進冰涼的湖水裏的,現在是冬天,冷的夠嗆,但程程一點兒沒表現出來。這個時候她需要做出的其實不是‘真實的表演’,而是一場藝術化的死亡。在慢慢走向湖底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了期末大戲時她飾演的‘鳴鳳’。
‘鳴鳳’也是投水而死的。
鳴鳳其實和田月月有相似之處,她們都受到了強迫,都因為不願意,選擇了幹幹淨淨地去死。她們的區別是,鳴鳳要更加卑微,這和她丫鬟的身份有關,她始終想的是,愛一個人是要為一個人鋪路的,隻要那個人能平平順順的就好。
所以她沒有想過真的和覺慧在一起,哪怕沒有人強迫她去做妾,她也不會嫁給覺慧,她覺得覺慧應該娶一個更好的女子。這個女子讀過書,知書達理,和覺慧身份相當,嫁給他不會給他帶來一點兒麻煩,還能幫到他,讓他得到所有親友的祝福。
田月月內心深處卻深知安思北愛自己,他們在一起也沒有任何問題。不過她保護安思北的心,和鳴鳳想要為覺慧鋪路的心是一樣的。
本來程程應該就這樣靜靜地走下去,直到湖水淹沒她才對。但她想到了鳴鳳,忽然低低地喊:“思北。”
大聲一些:“思北。”
高聲喊道:“思北——”
“你怎麽不來啊——”如訴如泣,像是徹夜歌唱的鳥兒,要嘔出鮮血。
安思北人在軍營,當然來不了,他如果在田月月身邊,故事就不會是這個故事了。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了得啊,第一次演戲就能演的這麽好了...鍾姐你看,是不是有點兒你剛出來時的樣子了。”喬迪看的有意思了,問一旁的鍾斯詠。
鍾斯詠比喬迪隻大一歲,但早出道了好幾年,因為她入行真的太早了!十五歲時就給人家做模特拍掛曆,十七歲時演了第一個角色,所以才說她三十幾歲的人,出道有近二十年。
鍾斯詠點了一支煙,緩緩地抽著,煙霧裏笑著搖了搖頭:“不像,我年輕時演不出這種角色,說不定現在也演不出......”
篤定自己是被愛著的,這很簡單,這也很難。鍾斯詠為情所困半生,終其一生也想演出這個,但最終也沒能演出來——她想要被愛,又不相信自己能夠被愛,說服不了自己,所以演不出來。
鍾斯詠年輕時就很擅長飾演愛而不得的癡心女子,又或者愛過恨過,最終釋然了的風塵玫瑰,這都是超越她年齡的。隻唯獨‘田月月’這種被愛的角色,正適合年輕女子,她卻反而演不好了。
水中的程程在鏡頭裏呈現出微妙的樣子,像是能看清臉的,又像是看不清的。隻能看到紅色的裙子糾纏包裹住她,像是一團血,落在水裏也不散去。
這個鏡頭沒有喊停,程程就放任自己的身體沉在水底。
她本身是很會遊泳的,畢竟遊泳的鍛煉效果很好。她對水並不害怕,這場戲在入水這個階段,不至於因為過於恐懼而影響到表演。現在她整個人沉在水中了,她也隻是控製著自己的呼吸,在導演不喊停之前,任由身體往下沉。
這其實是不真實的,真實的投水應該會出於求生本能掙紮,絕對不會這麽平靜,這麽‘漂亮’。
但戲拍到這裏,這一段本身就很難說是真實場景,更像是導演在展現安思北的回憶,是他想象中的場景——真實還是虛假,這其實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直到導演叫停,程程也不知道,她隻是憋氣憋不住了,才自動冒出水麵。然後周亞傑就趕緊跑了上去,給她披了一條大毛巾。
張原也挺有‘人情味’的,再三確定剛剛那條沒什麽問題後,也沒有為了‘保一條’,就讓程程再下水一遍。
等程程洗了個熱水澡,換上厚衣服出來,她就殺青了。
李海倫拿了一束花給她,是慶祝殺青的。
抱著花,程程有點兒興奮地蹦躂了一下:“這就殺青了啊...謝謝師兄,我還以為不會有人想到呢。”
演員殺青的時候會有專門的活動,但那是主要演員才有的待遇,再不然就是殺青的演員咖位大的沒邊了。現在程程顯然兩邊不靠,李海倫記得給她送花,純粹就是他記得而已。
程程看看花,又看看李海倫,笑了起來:“師兄,剛剛是按照我的想法演的,導演沒有喊停昂!”
不隻是按照她的想法演的,她還加了台詞呢!結果張原導演連說她一句都沒有。
李海倫‘嗯’了一聲:“不錯,你了不起。”
看著程程轉身,去和張子平、喬傑說殺青了,準備明天晚上就走的事。李海倫靠在了一旁牆邊,摸出了煙盒,沒點上,就隻是夾著煙,站了有好一會兒。
直到祖小福過來,站在他旁邊的位置看程程,笑了:“小師妹漂亮吧?演技好,性格也好...真讓人喜歡啊。”
李海倫看了他一眼:“她又不是你師妹,莫名其妙。”
祖小福不是京影出來的,但他也知道李海倫不是要說這個,所以聽到這話也隻是但笑不語——這種事有什麽好說的呢?攝影師愛上自己拍攝的對象,祖小福自己沒有過這樣的經曆,畢竟他一直拍男人,而他性取向為女。
但這種事同行有過太多了,因此搞出傑作的,那就是佳話。沒有搞出傑作,而且有違道德的,就會成為圈子裏的談資。如此而已。
程程這邊殺青之後,張原也宣布今天的工作就到這裏了。因為結束的早,劇組的人除了一些要回酒店休息的,都選擇了一起去吃飯、去玩。程程想做回酒店的人,但喬傑拉住了他,劇組一些跟她比較熟的工作人員也不讓她走。
不少人倒是有心結交她...主要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她很有大火的潛力。
沒辦法,程程隻好和大家一起出去,還帶上了周亞傑,真有什麽不對的,表哥還是可以依靠的。
吃了飯,大家又去唱歌,去了KTV程程一直在用手扇風——她還不算成年,但剛才飯桌上的人顯然不在意這點,不知道是真不了解,還是故意裝什麽都不知道,拿她今天殺青做理由,給她勸酒。
程程說了自己沒成年,他們也都笑,該勸勸。
還是喬傑給她擋了兩回,她才隻喝了兩杯啤酒(周亞傑也替她喝酒了,但對於那些勸酒的人來說,周亞傑喝多少都沒用,他們隻想看她喝)。還是後來李海倫來了,冷了臉,勸酒的事才不了了之了。
這個時候程程才真正明白了餘萌之前說過的,見到李海倫就發怵是怎麽回事。
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有派頭,他們一冷臉,其他人就不敢‘造次’了。
因為喝了酒的關係,臉上有點兒燙。扇了一會兒風,溫度降不下來,程程幹脆找了個理由出了包廂,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大包廂自帶洗手間,但大包廂人多,洗手間一直有人在用。
洗完臉之後她就不太想回包廂了,覺得裏麵特別悶,空氣也不好。
然後她就想到了,之前來KTV開包的時候,不止開了一個能把所有人都裝進去的大包,還開了幾個小包。有些人喜歡自己幾個要好的玩,又有的是鍾斯詠、喬迪這種大明星,大家想和他們玩兒,還怕人家不喜歡呢——小包就是這種時候派上用場的。
小包人少,可能會好一點。抱著這樣的想法,程程想去小包那邊碰碰運氣。
然後她就找到了一個沒人用的小包,心裏慶賀地叫了一聲,然後就自己呆著了。還發短信告訴了周亞傑自己這邊的情況,讓他不要擔心。
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程程並沒有點歌,就靜靜坐著。過了一會兒,又覺得臉熱,就又去了小包的洗手間(劇組的人訂的包廂都比較高級,即使是小包,也帶著洗手間)。
就在她洗了臉,要出來時,手搭在把手上不動了。
她的耳朵很靈的,她聽到外麵的動靜不太正常,有男人的聲音,女人的聲音,肉碰肉的聲音——她當然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而且聽聲音她知道這兩個人是誰。
是喬迪和佟雪。
雖然驚訝於兩個並沒有談戀愛的人,隻是炒緋聞而已,竟然這麽‘拚’,但程程還是比較鎮定的。她就一直在洗手間呆著,準備等人走了再出來。
不然呢,直接出去?到時候尷尬的倒不是她,但得罪兩個業內大前輩,這種事還是算了。
一開始程程還是比較輕鬆的,但隨著怎麽也等不到外麵兩個人走,完事了之後還溫存著,程程有點兒擔心了...她擔心外麵的人也會想要來洗手間,洗手洗臉、整理衣服什麽的,既然他們這樣不緊不慢,有這種需求也很正常吧。
就是這個時候,周亞傑給程程打電話打不通,開始給她發短信——程程怕有人打電話給她,驚動外麵,屏蔽了電話。
程程隻能找個理由應付過去,說自己這就回去了。
就在她蹲在洗手間角落裏回短信的時候,新的短信又來了。
怎麽了?——李海倫
程程不知道李海倫是怎麽知道自己現在不對勁的,或許這就是圈內人的敏銳,不是表哥那種社會新人可以比的。
程程抿了抿嘴,她當然是相信李海倫的——所以她把事情全說了。
那邊回信也很快。
別動,我來解決——李海倫
大約過了有半分鍾,外麵傳來了動靜,喬迪的電話響了。
又過了一會兒,喬迪和佟雪前後腳走出的包廂,再一會兒,李海倫推開洗手間的門,就看到程程可憐巴巴地蹲在角落裏。
李海倫走到她身前,蹲下身,視線大約和她平齊,稍微高一點兒:“長了一張聰明臉,怎麽這麽笨,笨死了。”
“我也沒想到前輩們這麽大膽,這種半公共的場合...”程程很想解釋一下,替自己挽尊的。
李海倫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亂跑什麽?”
這種大家一起出來的場合,確實忌諱一個人亂跑。程程是好久不做明星了,上輩子學到的一些東西都忘了。
程程:“哦。”
幹巴巴的,不情不願。
恃寵而驕。
李海倫站起身,朝她伸手,拉她起來:“回去了,和你表哥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