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或許是抱著新一年的期待, 或許是晝短夜長、天寒地凍,年前最後一月,總是烏飛兔走。
臘月二十三方才過去, 轉眼便到了除夕。
這些日子,尺玉與雲休住在鎮國公府, 宋遂遠沒少以探望孩子的名義去鎮國公府尋小世子。直到年二十八,他被爹娘一日十回的催,才終於鬆口去接尺玉回家。
他到鎮國公府時, 府中是前所未有的熱鬧,下人們圍作一團又一團在貼春聯、年畫與窗花。
親衛引他到主院, 雲休尺玉和康離皆在此處。
宋遂遠邁過門檻,瞧見屋內陣仗, 不禁抬了下眉梢。
鎮國公夫夫猜到了他今日來意,此時正在為尺玉試戴過年的小玩意,金鐲子、小金鎖之類, 長輩圍著小崽子, 雲休撐著臉在一旁喝茶。
“宋遂遠!”雲休先發現,雙眼一亮,語氣歡快。
宋遂遠伸手接過朝自己跑來的小世子,攬了一下他的肩, 繼而朝堂上拱手行禮。
九溪笑道:“遂遠來得正巧。”
“年糕馬上就好了。”雲休接道, 一手抓著宋遂遠的袖口, “我家年糕與盛京的做法不同, 更軟更甜, 你一定要嚐一嚐!”
宋遂遠手掌翻轉, 將他的手握在掌心,溫聲回:“好。”
掌心的手輕快地甩了甩, 小貓湊到他耳旁悄悄道:“你今日多待一會兒,我有過年禮物送你。”
宋遂遠目光一定,手下捏了捏他的手指答應了。
講小話的兩人被一聲呼喚打斷。
“父~”尺玉大聲道,他坐在祖父懷中等了半天,父親都未看寶寶,等不及了。
等到吸引了父親的關注,他高高舉起胳膊,機靈地轉了轉小手,金鐲掛在藕臂上,富貴逼人,尺玉奶聲炫耀:“看!”
寶寶漂亮!
“小金鐲當真極配尺玉。”宋遂遠含笑誇他,又問,“是誰送給尺玉的。”
白嫩的小胖手指了指九溪:“大、父~”
還有:“祖父、叔!”
“尺玉是否謝過大父祖父與叔祖父?”宋遂遠問。
尺玉點腦袋,嘟起小嘴巴。
親親~
宋遂遠眼底溫和。
雲休提袖子,他的衣裳大多是窄袖,今日好不容易穿了寬袖,細細的手腕露出來,有一素金鐲:“我也有!”
他本意隻想與宋遂遠說一說,卻被小崽子誤解了,以為要與自己比一比。
小奶音亮堂:“玉……多!”
眾人不免失笑。
“尺玉的小物件好置辦,不過親手做的新衣有些難度,隻能拜托宋夫人。”九溪道。
尺玉是宋雲兩家的孩子,配飾與新衣自不會缺人置辦,鎮國公府並未全部包攬。
宋遂遠頷首。
“過了年尺玉一歲,你們為他取了大名否?”雲握川問道。
打金子時也隻刻了尺玉二字。
小崽子快一歲,尚沒有一個響亮大名。
尺玉對外是宋家孩子,自然姓宋,宋遂遠和雲休想親自為小崽子取名,早先便謝絕了長輩們的好意。
關於尺玉崽的大名,雙親沒少討論過。
雲休起名方式顯然隨了九溪,皆是些宋大雪、宋蟬鳴之類的,遠不如雲休,甚至不如薄霧。
重任隻能托於宋遂遠,他曾起了無數個期盼,也是近些日子,才磨出最合適的一個來。
“有,宋空弱。”雲休也很喜歡這個名字,“崽崽太聰明了,要謙虛一些。”
宋遂遠告訴他,空還需盈滿,弱才能變強。沒錯,崽現在最缺的便是謙虛!
宋遂遠道:“正是如此,空弱。”
幾道視線一同落在小尺玉身上。
尺玉崽舔著小嘴巴,知道現在是為自己取名字,像個小大人一樣參與進來拍拍手:“玉~”
爹爹與父親念起來都好聽,尺玉喜歡!
康離瞧著小家夥的模樣心算了一番,又當場摸出來隨身的三顆銅錢。
雲握川與九溪並未出聲,等他算出來。
雲休朝崽崽豎起一個大拇指。
宋遂遠將此陣仗納入眼底,摩挲著指腹,忽地想起今夏歸一鎮準備滑草一事。
康離算了片刻,點頭:“嗯。”
九溪霎時笑起:“尺玉有了姓名。”
尺玉崽最主動,歡快拍小手手:“名~”
這時年糕正好端進來,宋遂遠和雲休用過年糕,單獨回了一趟院子。
雲休院中貼好了窗花,紅彤彤沾滿喜氣,宋遂遠正這樣想著,趴在床頭的雲休自暗格中取出了“禮物”。
他半跪起身,獻寶地打開盒子,炫耀的小模樣與尺玉一模一樣:“看!”
宋遂遠目光落於盒中,平靜淡然的桃花眼深邃一瞬,微微半眯。
雲休取出那塊玉,握著根部轉了兩圈:“這是小叔叔給我的藥玉。”
藥玉是雲休的禮物,送給宋遂遠的禮物是旁邊一小瓶丹藥,小世子介紹道:“你不讓我問爹爹要避子丸,小叔叔回來我便問他要了,小叔叔給了我很多,夠我們可以行**啦!”
宋遂遠看到盒子第一瞬的怔愣褪去,清淺的笑意回到他溫潤的麵上,長指觸到眼前小貓的後頸。
暴露危險的脆弱之處,然而雲休動也未動,始終亮著一雙渾圓漂亮的貓眼。
宋遂遠揉著他的後頸湊近,附耳說了句什麽。
貓眼中是不服氣,他低頭要去打開罐子數藥丸。
卻被人提著後頸吻了下去,唇齒糾纏,呼吸交融,周遭氣氛在這寒日中變得滾燙。
……
熱鬧漸歇,小世子有衣裳可換,所以寬袖衣袍被壓作一團,而宋遂遠的衣裳隻有肘部起了幾道褶皺,如此場景,有一人衣冠楚楚,更顯糜醉。
宋遂遠將險些喪失的理智堪堪收攏,擁住半倚在牆頭的雲休,安撫地掌心在他光潔的背後遊走,唇在他的額角,低聲耳語時偶有相觸:“禮物甚得我心,感恩雲世子。”
雲休細長的手指攥緊他的衣袖,調整著微顯淩亂的呼吸,聞言靜了一瞬。
可是,禮物尚完好。
宋遂遠並未取走避子丸,與雲休溫存片刻,用過午膳抱著尺玉回到宋府。
小崽子如今回說話,且愛與人說,愈發受長輩寵愛,在鎮國公府時,三人都愛抱他,回到宋府,他也是整日待在主院。宋遂遠每回過去,小崽子永遠在祖父或者祖母懷中,睡著也是。
二十九晚,宋遂遠接尺玉回就寢時,小崽子便在祖父懷中安睡。
賀錦蘭終於尋到機會拉住他好好說道:“孩子放在鎮國公府養已是失禮,怎好再讓人家破費為尺玉打金。”
宋遂遠道:“是鎮國公與夫人的一片心意。”
賀錦蘭道:“這頭一年的配飾小衣,盛京一向時興的是自己家裏準備。”
“那便是了。”宋遂遠淡聲道。
賀錦蘭道:“這如何能一樣?雖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到底你這生父還在。”
宋遂遠聞言瞧他娘一眼,笑了一聲。
賀錦蘭一頓,這是笑何?
宋文行則是抬眸看向長子,沉思著落回長孫麵上。
宋遂遠本就盤算著何時提起他與雲休一事,雖然兩人情投意合且有子嗣,提起成婚卻著實尚早。
他原先的計劃遠在往後,不過話出口,似乎此時告知與往後再讓他們得知兩者無甚區別,計劃難敵變化,宋大人的身體如今挺硬朗,給他們留一些震撼也無妨。
宋遂遠自父親懷中接過閉著雙眼的小崽子,朝兩人道:“尺玉日後不會有嫡母,隻會有爹爹與父親。”
短短一句話,好生讓對麵的兩人反應一大會兒。
賀錦蘭:“……你這孩子如此膽大妄為!竟肖想鎮國公世子,說什麽送尺玉練武,合著讓人家累死累活給尺玉當娘!這般用心,我都替你羞!”
最後一句音量大了些,尺玉崽動了動小胳膊,在驟然的安靜中,白嫩的小手指抓住了宋遂遠的衣袍,小崽子睡得更加安穩。
賀錦蘭也閉上了嘴,但顯然還在生氣。
宋文行相對鎮定一些:“你先帶尺玉回去,此事年後再議。”
賀錦蘭聞言,連帶著新衣與小金子都想讓宋遂遠帶走。
宋遂遠並未拒絕,金子不嫌多,總歸哪天帶哪隻是他說了算。
等他抱著崽離開屋子,賀錦蘭獨自愁了一會兒,抬眼看向未見愁緒的丈夫:“遂遠這……該當如何?”
宋文行撫須道:“且看著罷。”
細想這一年來,遂遠行事雖荒唐,卻比往昔更練達老成。
……
宋遂遠抱著尺玉回到院中,即將邁入寢屋中時,肩頭跳上了一隻小白貓。
宋遂遠側過臉,桃花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何時回來的?”
“剛剛。”阿言喵道,探頭看了看他懷中崽,“尺玉睡著啦?”
那太好了,貓帶的小藥丸可以用啦!
宋遂遠道:“他今日睡下的時辰太早,大抵等會兒便要醒過來。”
阿言聞言探著貓頭湊近崽的小胖臉,幽幽下咒:“尺玉乖,不要醒來。”
阿言所行,終究是徒勞。
宋遂遠輕手輕腳把小崽子放到**,手還未完全離開,兩顆葡萄似的圓眼忽地睜開了。
身旁的小白貓霎時一臉失落。
宋遂遠順了順尺玉軟軟的頭發,直起了身子。
尺玉朝父親咧嘴一笑,翻過身趴著,因此看到了小白貓,他奶乎乎喚:“爹爹~”
他崽子努力往前爬了幾步,一骨碌坐起來,親昵地摟住了貓爹爹的脖子。
崽壓倒性的體重,讓他摟爹爹輕鬆無比。
宋遂遠第一回 見這場麵,唇邊**起了笑意。
唯一不快的阿言道:“我要衣裳!”
……
宋遂遠為小貓取來一件薄衫,倚靠在床邊看他陪崽玩,不多時微微挑眉,覺著雲休今日似乎不大愉悅。
雲休隻是可惜了未能掏出來的小藥丸。
尺玉崽補過一覺,精力充沛,扒拉出父親方才帶回來的小衣裳和金子物件。
他知曉小鐲子應該往手上戴,小胖手努力了半天,最終舉起來求助爹爹:“噠~”
雲休為他戴上,不僅這隻,包括所有的,爭取讓金子的重量消耗盡崽的精力。
金飾堆就的崽未悟到這裏,親親爹爹的手背:“謝~”
“父!看!”尺玉扒著父親的肩膀站了起來。
貓族崽子非比尋常,著實鬧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