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夜深人靜, 燭火燃盡。
宋遂遠手下輕輕拍著圓滾滾的小崽子,尺玉崽側躺著,小手揉了一下眼睛, 小腳丫抵著他的腰間漸漸睡著。
他手下動作未停,等小崽子睡熟。
“小壞貓。”雲休打著哈欠, 湊上前來看尺玉的臉。
宋遂遠笑一下,停下拍著柔軟小崽的手,往起輕捏了一下他的下巴:“困了?”
雲休聞言立馬坐直了身子, 搖頭:“不困!”
宋遂遠眼中方才浮起一絲不信任,卻見他不知打哪摸出一隻眼熟的小瓶子。
雲休搖了搖小瓶子:“我帶了兩顆。”
“夠了。”宋遂遠道。
……
“不能點燈, 不然尺玉會醒來。”有人呼吸不穩道,混著窸窣的布料聲。
“阿言不會話本裏的結界麽?”嗓音微沉。
“嗯……話本都是騙人的。”
“那無法, 隻能阿言小聲一些,以防吵醒尺玉。否則若是他問起來,我是應當告訴他父親在疼愛爹爹, 還是在欺負, ”微妙停頓,“爹爹。”
“嗯……唔。”
貼著貓耳說出的話一本正經,然而無人得知處卻絲毫不見節製,好似閑談的兩人安靜了些許, 唯有粗重的呼吸聲。
雲休咬住了下唇, 吐出幾個字:“不舒服。”
這三字踏在了宋遂遠心上, 他眯了眯眼, 語氣危險道:“是嗎。”
雲休抱著他的脖頸動了動腿, 誠實道:“隻有一點點舒服, 上回不是這樣的,我喜歡你很凶。”
宋遂遠停了一下, 抱起他下床。
雲休險些驚呼,忙攀著他的脖子:“有一點舒服了。”
比一點點好些。
矮榻不比大床,兩人相擁著將將可以睡在榻上,做其他事卻不夠。
宋遂遠單膝跪在**,摟著懷中人的腰,撕掉溫柔的皮囊橫衝直撞。
夜如常,尚長。
……
翌日,早起的尺玉崽看到身後抱在一起的雙親,想故技重施鑽進兩人的被窩,不過崽還不能分清大小與輕重的幹係。
上回多虧他是一隻比滿月大不了多少的小貓崽,這回可是實心的小重崽。
尺玉如願爬到了雙親頭頂,找到了與被肩膀微微頂起的一點空隙,兩隻小肉手撐在爹爹的側臉上,左腿慢又穩地提起來爬到了父親額頭上,小家夥圓眼認真,嘴巴裏給自己加油打氣:“玉!”
宋遂遠和雲休同時皺眉,又一起睜開了雙眸,忽地一同陷入黑暗。
努力的尺玉崽不小心右腳打滑,摔在了雙親頭上,小奶音挫敗:“呀……”
宋遂遠隻覺被人甩了一掌,挪開腦袋,艱難伸手地挪開小胖崽子,眼底仍困頓著,被搗蛋崽氣到,捏了一把肥美的臉頰,不悅道:“你想壓死父親和爹爹麽?”
“啊!”尺玉一點吃痛,超凶地撥開父親的手指,然後笨拙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嘴巴撅起吹了吹,仿佛能吹到自己臉上似的。
宋遂遠垂首看了雲休一眼,他泛著淚花在揉鼻梁,比自己嚴重些。
雲休驚呼:“我的鼻子好像斷了。”
宋遂遠伸手自他眉心摸到鼻尖,指下觸感順暢,他道:“未斷,完好無損。”
雲休放下些心,不過哼了一聲。
宋遂遠坐了起來,有上一回的先例在,他與雲休昨晚回**時,換上了中衣。
他盤腿看向坐在床頭的小崽子,伸手把他提到了懷中,語氣是生氣的語氣:“尺玉為何要在父親和爹爹的臉上爬?”
尺玉委屈巴巴,小胖手比劃了好一會兒,指被子:“玉~”
父親和爹爹帶尺玉一起睡睡。
宋遂遠看懂小家夥的比劃,且拚湊出上一次小貓崽是如何跑進了被窩中。
一大早被調皮的崽以這種方式喚醒,他自然生氣,不過尺玉這次並非故意調皮,他隻能告訴他:“尺玉在父親與爹爹的臉上爬,父親和爹爹會受傷,下次不許如此。”
雲休也盤腿坐起,本想掐著尺玉的腋下抱過來訓他,結果剛剛前傾一些,腰部異樣止住了他的動作。
隻能換成拉住尺玉的小手,帶他按上自己的鼻梁:“你摸摸,爹爹的鼻子好痛,都怪你剛才砸了一下。”
尺玉歪一下腦袋,雖然他不懂為何上回可以,這回不行,不過他聽懂了父親和爹爹都痛,露出一個無措的小表情,小胖手安撫地拍了拍爹爹的鼻梁,朝前賣力地吹了吹。
尺玉的臉是這樣不痛的。
教完了崽,雲休“柔弱”地重新躺下,打了一個哈欠:“爹爹要養病了。”
尺玉以為安撫無用,小手手急切地虛空拍一拍安撫爹爹。
宋遂遠抱緊崽,與他一起躺下來道:“讓爹爹休息一會兒便好了。”
他拉住小手:“父親的臉也痛。”
“啊……”小崽子翻過身拍拍父親,呼呼,知錯能補救,善莫大焉。
頰邊柔軟的力度七零八落,宋遂遠心底的氣徹底消散,與微睜眼看過來的雲休悄然對視一眼,隔著崽抱住人,三顆腦袋親昵地湊在一起,再睡了一個回籠覺。
……
過年府中的一應事項,皆是宋大人與夫人在用操心,宋遂遠隻需陪著尺玉,還有跑來的小白貓。
待除夕這日,三品以上官員皆在宮宴所邀行列,自然包括宋大人,及鎮國公一家。
有此習俗,往年宋遂遠皆是在父母院中陪母親度過子時,待父親回來用過年夜飯,再回屋就寢,亦或者出府會友。
每每今夜盛京城長街通明。
上一世他許久未曾過過團圓節,去歲回來夜間難眠,遊**到了賭坊,玩到天亮。
今歲與以往皆不同,多了一個尺玉崽,還有一個約好一起守歲的雲休。
除夕夜,宋遂遠仍是在主院陪母親,帶著尺玉。
尺玉一身
喜慶紅衣,紅帽紅鞋,若摘下帽子,能見不多的頭發也綁上了紅線。小手小腳小脖子,皆戴滿了金飾。
配上圓嘟嘟且白嫩的臉頰,一身富貴氣,活脫脫送財童子模樣。
遠不到子時,送財童子便已經打起瞌睡。
尺玉雙手握著一塊軟餅,雙眼已經闔上,數上幾下,他又半睜開了雙眼,用四顆小牙齒磨一磨軟餅,還未磨下來,又闔上了圓眼,腦袋點下去。
宋遂遠瞧著他的模樣,悄聲吩咐隨墨取來一木盒的紙筆顏料,自打上一回,與雲休和尺玉一道作畫後,他似乎打通了任督二脈,眼下畫技已成。
寥寥幾筆將小崽子的模樣複寫於紙麵,圓嘟嘟,可愛富貴。
賀錦蘭待他畫完,連忙抱起尺玉哄睡下,不過軟餅無法從小手中拿出來。她抱著孫兒,將信將疑看了一眼宋遂遠的畫,瞬間眼熱:“你爹書房缺一幅畫。”
宋遂遠抬眼:“我也缺。”
賀錦蘭不管:“你再畫上一幅,兩幅、不、是三幅。”
“四幅如何?”宋遂遠接道。
“你願意自然可以。”賀錦蘭道,“鎮國公府那邊……你斟酌,再為你長姐寄上一幅,她來信言有了身孕。”
“長姐何時有了身孕?”宋遂遠微訝,此乃喜事。
“她怕年時落雪,拜年信昨日便到了。”賀錦蘭喜道,“這才把出來。皆說孕時多看孩童嬉樂圖,誕下的子嗣會平安長樂,原先我琢磨著尋些古畫,眼下我瞧你畫的尺玉正正好。往後弟弟或妹妹如尺玉一樣機靈更好。”
宋遂遠重新提筆,畫了五幅。
方才是他書房中的,給長姐的,給主院的,給鎮國公夫夫帶回西北的,留在鎮國公府的……四不吉利,五便送康離,知曉尺玉崽存在的第一人。
正好六幅畫。
宋遂遠潛意識想著,落筆畫完,待六幅畫擺在眼前,腦海中冒出“六六大順”的字眼時,他忽地頓了一下,年少時他不信鬼神,之後更是信奉人定勝天。
重活一世與遇見雲休的際遇,不知不覺中似乎改變了他。
宋遂遠溫和地笑了一下,讓人把畫先收了起來,屆時還得一起送去裝裱。
宋遂遠與母親話了些家常,聊了聊幼時,漸漸度過子時,再往後,宋文行自宮中歸來。
帶著升遷聖旨。
天子今夜升了不少人的官,獎賞了不少人,一為穩官心,二為點表率。
其中純臣宋文行升吏部尚書,正二品。
宋遂遠不見驚訝,不過宋府眾人,無論主仆皆歡喜,尺玉崽被眾人整齊的恭賀聲吵醒,迷茫地眨了眨圓瞳,不哭也不鬧。
畢竟睡了兩個多時辰,小崽子醒的正巧,被尚書祖父抱在懷中,趕上了下一頓飯。
用過膳後,宋遂遠抱著徹底清醒的尺玉告退,他給了隨墨隨柳過年紅包,讓他們自便,抱著崽上鎮國公府。
馬車行駛中,偶有不遠處東西市的火樹銀花,尺玉探著圓腦袋,整隻崽十分激動揮手手:“哇!”
宋遂遠長指抓緊崽背後的衣裳,生怕他掉下去。尺玉年歲漸漲,四肢漸漸有力,愈發不好看管。
“父~”尺玉奶聲奶氣,圓眼亮堂堂,“爹爹!”
宋遂遠低垂的視線一片溫和,抱起圓滾滾的崽:“嗯,我們馬上便可以見到爹爹。”
尺玉想起爹爹連煙火都不願再看,乖乖坐在父親懷中,認真道:“父,爹,唔玉看!”
宋遂遠的心因為崽的話變得柔軟。
小崽子大抵體會到了今日的不同,此言似乎在說,要一家人一起看煙花。
尺玉緊接著,舉起小胖手:“玉,漂亮!”
語氣驕傲,字正腔圓。
父親,讓爹爹看漂亮的尺玉!
宋遂遠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