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互相倚著肩窩, 兩人滾燙的呼吸漸漸平複。

宋遂遠退後,垂眼對上雲休疑惑的雙眸,有些軟糯的少年聲問:“為何要閉眼?”

不等人回答, 他雖這般問著,仍乖巧閉上了雙眼, “這樣嗎?”

小白貓乖得仿佛換了一個人。

視線中,長睫毛微微抖動,臉微微仰起, 全然依賴的姿態。宋遂遠眼神暗了暗,傾身, 克製地落下蜻蜓點水一吻:“對。”

雲休睜開雙眼,瞳孔深處一絲得意的笑, 壓著嗓音:“我學會親親了!”

語氣仿若習得什麽了不得的技能,分明耳朵還通紅著。

宋遂遠揉了揉他的長發,含笑搖了搖頭。

寵溺的笑容, 雲休自然能分辨出來, 心底仿佛藏了大塊麥芽糖,耳朵也被熱意包裹,他抿了抿唇,忽地埋頭在崽崽身上深吸一口氣。

唔, 談情說愛, 會讓貓發燙!

被吸的尺玉揮一揮小手:“啊……”

宋遂遠眼神溫和地看著二人, 一雙手放在雲休身後, 虛虛籠著。

宋府與鎮國公府一東一西, 並不近, 行了一截路,馬車漸漸停下。

緩解害臊的雲休察覺到, 從崽崽身上抬眼,狐疑地看向宋遂遠:“為何不動了?”

護衛踩雨離開的動靜入耳,馬車似乎被停在了路邊。

“為尺玉取小衣裳。”宋遂遠解釋道,“昨日來不及尋繡娘,我在此處訂了嬰孩冬服,恰可帶去鎮國公府。”

護衛離開一會兒,也可為雲休的出現提供時間差。

雲休點了點頭。

尺玉變人除了自己知曉,本就在眾人計劃之外,父親與爹爹定然沒有準備,如宋遂遠所說,帶去鎮國公府正好。

不過,他皺了皺鼻子,抓住尺玉的小手捏捏:“尺玉現下為何不樂意變貓了。”

細長的手指捏住小胖臉,他低頭看崽崽,自問自答:“尺玉也喜歡漂漂亮亮小衣裳,對不對。”

這個緣由最有道理了,不然前些日子崽崽也未如此倔強。

尺玉“喔”著小嘴巴,覺得好玩,彎起眼睛一笑。

小寶寶迷倒了爹爹,雲休抱緊崽親:“我們尺玉就要漂漂亮亮!”

宋遂遠見狀,拳抵到嘴邊笑了一下。

小家夥哪是想穿衣,而是想與父親爹爹都一樣,不過爹爹的誤解,竟也如此合理。

雲休放過崽,側目:“尺玉貓形與我一模一樣,但是他人形更像你。”

多虧崽崽變人,說開也太好了,他早就想與宋遂遠分享關於尺玉的一切,開心~

第一回 聽此論調,宋遂遠視線移到尺玉臉上,挑眉:“是嗎?”

小家夥的一雙眼睛,與他爹爹一模一樣。

“是的是的。”雲休低頭對崽道,“崽崽閉眼。”

他自己示範地合上雙眼,道:“就像這樣。”

尺玉咬住一根手指瞧爹爹,似懂非懂地閉上雙眼。

雲休:“你看!尺玉和你一模一樣。”

宋遂遠將將視線定住,尺玉唰地睜開眼睛,黏糊回應爹爹,圓嘟嘟小胖臉啪嘰倒在他懷中。

雲休隻顧著問:“你看到了沒?”

宋遂遠道:“看到了。”

可惜並未看出多像,他伸手從雲休懷中接過小胖崽抱著。

雲休樂滋滋揚眉:“像的吧,尺玉長大後定然風流倜儻。”

上回尺玉半夜醒來練翻身,他哄完崽崽抱回床就寢時,忽地發覺崽與宋遂遠道的睡顏幾乎一樣,除過一個圓潤奶氣,一個棱角分明。

貓對比了好一番,當真是一般無二。

宋遂遠頷首,這點他認同,尺玉自是最好的。

載上尺玉新衣,到鎮國公府。

宋遂遠將崽與傘都遞進雲休手中,為他理了理鬢邊發,溫聲囑咐:“你帶尺玉回鎮國公府住,照顧好自己,過幾日我再來看你們。今日便失禮不下去了。”

兩人挨得極近,他微微垂眼,便能看到雲休一雙澄澈眸子中的不舍,看清心意的小貓,比以往直白萬分,撩動人心弦。

“好。”雲休道。

不知為何聽到這些話,他心裏莫名有些煩躁。

若說是因此後幾日都無法見到宋遂遠,當然不是,貓隨時能回去,但就是不舒服。

叮囑之後,抱崽的小世子腳下仍未動。

尺玉似乎懂眼下是要分離,伸出一隻小胖手拉住父親的領口。

似乎有小小手指為橋,便不會分開。

父子倆忽然搞得氣憤有些傷感。

宋遂遠眼中笑了笑,張開雙臂包裹住兩人,附耳雲休道:“下去吧,鎮國公和鎮國公夫人還未見過尺玉,應當等急了。”

雲休嘟囔:“……我們走了。”

宋遂遠看著盡在咫尺的耳朵,看在它好不容易恢複正常的份上,雙唇並未印上去。他後退一步,右手在身後撚了撚指腹,心下恥笑。

他活了三十餘年,談起情愛,與少年人似乎也沒什麽兩樣。

雲休抱著尺玉跳下馬車離開,護衛盡職盡責推著衣箱跟在他身後。

宋遂遠掀開簾子一角,朝著趴在爹爹肩上、一雙圓眼睛看著自己的尺玉揮了揮手。

人影入了府,宋遂遠在馬車中等了不久,護衛回來:“大公子,衣箱已送到。”

“再等等。”宋遂遠靠著車廂壁合上雙眼,“等一刻鍾再走。”

……

雲握川今日一大早原想帶兒子練武,派去叫小世子的人卻來報:“世子房中無人。”

雲握川手下定住,頓了頓,讓人離開,轉身回了床榻上,抱住夫人,擔憂得眉頭緊蹙:“雲休昨夜未回府,他不會被那小子扣了吧。”

九溪睜開一隻眼,語氣困頓:“你兒子的武力你最曉得不過,若是他不想,誰能扣住他。”

雲握川:“……總歸是被留下了,我們崽一次一次主動跑過去又算什麽事。”

九溪一手勾住他的脖頸:“放心,那孩子有分寸,今日崽肯定回來,你若生氣揍他一頓好了。”

“我揍雲休作何,要揍自然揍那小子。”雲握川咬牙切齒道。

兒子離家不過幾月,孫子都有了。

“隨你。”九溪道。

雲握川重新躺會**,抱著夫人閉上眼睛。

過了一刻鍾,九溪:“……你不是去練功?”

“今日有雨。”

“唔?”

……

崽抱小崽回府時,九溪正調配著一道食譜,適宜初接觸食物的嬰兒食用,雲握川坐在一旁,握著一把匕首比劃,瞧著他稱劑量。

雲休跨過門檻:“父親,爹爹。”

雙親聞聲抬頭,不約而同將視線落於雲休懷中的喜氣團子身上。

尺玉雙手摟著爹爹脖子,眨巴著圓眼睛與兩人對視,絲毫不見羞澀。

九溪起身,不免詫異:“怎麽……這是尺玉?”

雖然疑問,但小家夥這眉眼再無其他答案。

“對啊。”雲休看了眼崽崽,道,“他會化人了。”

他輕聲告訴尺玉:“這是尺玉的——”

“……尺玉應當如何稱呼?”貓不懂了。

“稱我大父。”九溪伸手試探地抱尺玉,小崽子並未排斥,順利地抱入懷中,繼續道,“稱你父親祖父。”

外祖是不可能外祖的。

雲握川合上匕首,未作反駁。

雲休:“哦……爹爹,尺玉應當還記得你。”

幼貓記人更多靠氣息,爹爹照顧了尺玉將近兩月,小家夥有印象,不會排斥。

九溪笑眼微彎,抱著尺玉坐回去:“正好,大父為尺玉做了膳食。”

尺玉聽到膳食後雙眼發亮,更喜歡大父了。

雲休瞧著桌上尚未動的飯菜,坐到空著的凳子上,他還能吃,但是:“尺玉方才吃過了,你摸他肚子。”

九溪聞言摸上尺玉的小肚皮。

尺玉低下腦袋,再看一看桌上,慢吞吞低頭,吸了吸圓肚皮,奶聲奶氣地歎了口長氣,“哦——”

九溪低低笑出聲。

雲握川瞧了一會兒小寶寶,神情軟化後忙轉頭看向雲休,眉心一跳:“你這衣物何來?”

“宋遂遠的。”雲休道,努力壓下音中明朗。

雲握川開始擰眉頭:“他知道你的身份?”

瞥了眼小寶寶身上合身的衣裳,又問:“他知道你們可以化人?”

雲休意外於父親眼中的嚴肅,點了兩下頭。

九溪也抬起了頭,眼底鄭重。

他對宋遂遠的評估,都建立在他不知雲休與崽崽的身份上,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知曉了,自然要換一種想法。

“他送你和尺玉回來?”雲握川問,得到點頭後甚至等不及叫來人,出門吩咐手下去追馬車,把人帶回來。

雲休從父親背影收回視線,懵懂地問爹爹:“父親要作何?”

九溪望進他圓瞳,答非所問道:“希望不變。”

不變?

是說宋遂遠不變嗎?

雲休撓了撓臉,大概知曉父親與爹爹有些擔心哦,因為他和崽崽宿山貓族的身份。

宋遂遠自然未變,貓不擔心。

雲休頓了下。

唔,貓能看到宋遂遠啦!

———

車廂外傳來聲音,宋遂遠睜開眼,主動下了馬車。

雲休單方麵心動。

與他知曉雲休和崽崽宿山貓族的身份到底不同。

依鎮國公夫夫對雲休的在意,不會放任對雲休存在的威脅在外流通,總會見此一麵,或早或晚。

才過片刻,比他預想的還要在意,宋遂遠心底對鎮國公夫夫的敬重更深幾分。

阿言下山來到人世間,遇到了最好的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