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昨夜纏綿悱惻, 知曉小貓的心意,宋遂遠本已放下了戒心。依阿言獨自從西北跑回盛京且生下尺玉的行事作風,已證明他的特立獨行, 不會被鎮國公夫夫左右。
然而今晨起身後,雲休總是躲著他, 眼神稍有接觸立即轉開,說羞澀但也不太像,不情願地躲躲藏藏。
宋遂遠不動聲色地提起心, 並未戳破,他暫時出門處理了安排的打手後續, 吩咐隨墨安排好馬車,再親自提著早膳返回。
他暗自下了決定, 若是雲休反悔,拜訪鎮國公——屆時便是上門提親。
宋遂遠低垂的視線一片篤定,抬起眼時恢複了溫和。
聽到門響, 矮榻上兩雙一模一樣的圓眼睛一道瞧過來, 兩人的反應卻全然不同。小的眯成了笑眼,大的閃爍的眼神移開,自以為旁人看不到似的躲在了小的後麵。
宋遂遠微不可察地腳步一頓,在桌上擺好早膳:“過來用膳, 吃完送你們去鎮國公府。”
“啊~”尺玉崽熱烈響應, 歡快拍拍小手。
而他爹爹在身後磨蹭了片刻:“……哦。”
骨節分明、用來抓筆的修長手指, 從容地取出一道道精致小菜與奶粥, 賞心悅目, 好似飯菜都可口幾分。
雲休抱著胖崽子靠近。
宋遂遠擺好菜, 伸手接過尺玉,微垂的視線看著一步一挪的人, 溫和的嗓音夾雜無奈笑意:“今日為何如此拘束。”
雲休對上他的視線,再瞧了瞧他光風霽月的麵容與矜貴合身的裝束,靛藍色長袍袖口隱約可見雲紋滾邊,他盯著那處抿了抿唇。
話有些說不出口,總感覺糾結這些哪裏不對勁,但是一直別扭貓也很煩……
宋遂遠作勢忙著為尺玉臉下前領裝一小塊布,不經意地問:“想說什麽?”
雲休扯了扯身上衣袍的前襟,語氣有些賭氣:“……我穿世子袍很漂亮。隻是阿言昨夜沒有穿來,也沒有戴發簪,我挽起頭發也漂亮。”
意合情投的第一日,宋遂遠渾身溫潤俊朗,他卻隻能穿著宋遂遠稍大的衣裳,一點兒都不相配!也不想宋遂遠看他!
所謂為悅己者容。
沒頭沒尾的一句。
宋遂遠第一瞬並未反應過來,視線觸及他裹緊衣袍的動作,恍然大悟,雙唇微張。
小白貓在意的地方,他有時不免想不到。故此,他今日的逃避隻是因為,眼下的裝束不好看?
宋遂遠閉了下眼,低聲輕笑。
他居然也會操之過急。
雲休的耳朵被這聲笑激至泛紅,氣衝衝坐到凳子上,惱羞成怒道:“不許笑!”
不、不就是男子在意外表了些!
小世子在軍中長大,鐵血硬朗男兒自然是看軍功重過容顏,他以為宋遂遠在嘲笑他。
宋遂遠收起笑,然而眼底實是情難自已,抬手摸上他的腦袋,細長的手指插入柔順的發絲,輕輕撫了撫:“雲休現下最漂亮。”
被自己衣袍全然包裹住的小世子,滿足他心底想要留下人的占有欲,最是漂亮。
“真的?”雲休頓了下,圓瞳自心底發出光,柔順的發絲擋住他部分臉,然而朦朧透出的耳朵尖更紅了幾分。
宋遂遠心底仿佛被撓了一下似的,喉結微動:“自然。”
雲休一早上的糾結霎時拋掉,手指親昵地攥上他的衣角,嗓音清甜得意:“你還要看看我穿世子袍的模樣。”
“不止世子袍,往後你都穿與我看。”宋遂遠溫聲,牽住他的手。
十指緊扣。
屬於另一個人的體溫緊密貼合,雲休心一跳,低頭看向手指,舔了舔唇。
他抬頭歡喜地望向宋遂遠,恰是此時,餘光瞥見懷中一隻小手衝著粥碗伸過去。雲休眼疾手快抓住了小胳膊。
勁兒還挺大。
尺玉鼓起臉,另一隻小手迫不及待拍桌:“啊!”
都坐到飯桌上了,父親與爹爹為何還不吃!飯!
宋遂遠握住他拍桌的小手,低頭看他:“尺玉又發脾氣。”
“唔,崽崽餓了。”雲休鬆開小手道,“吃飯吃飯。”
幸而被尺玉打斷,不然貓耳朵要炸啦。
桌下糾纏的分開,宋遂遠默了默。
小崽子回外祖家也並非不行。
……
用過早膳,雲休朝尺玉道:“變回去,爹爹帶你回家。”
尺玉方才弄髒了小衣裳,正光溜溜滾在小被子裏,聞言翻過認真看自己的小手,裝作沒有聽到。
雲休不可置信地爬上床去撓他,尺玉崽遺傳了不輸爹爹的倔強,一直堅持著人形。
宋遂遠瞧著兩人鬧騰,雲休鬧夠了才道:“屋外雨還未停,我送你們回去,我讓隨墨備了馬車,到鎮國公府門口我不下去。”
雲休想了想,無奈道:“好吧。”
昨夜不少人知曉他以貓形進來,故此他須變成阿言離開,崽崽無所謂,但他變成人得宋遂遠來抱。
“我替尺玉穿衣。”宋遂遠挑了挑眉道,“我方才找出我前兩年的衣裳,隻穿過一回,與你身形大差不離,你要換嗎?”
雲休的衣裳他自然備了,然而如今尚需隱瞞,隻能以他舊衣為借口。
“要!帶馬車上。”雲休道,伸出手躍躍欲試,“我也要替尺玉穿衣。”
宋遂遠一一取出遞給他,隻做圍觀。
雲休為崽穿衣有模有樣的,肚兜打結,再用短衣與小褲子把寶寶包起來,穿上小鞋子。尺玉通身喜氣紅,可愛翻倍,雲休揚眉笑起來:“不愧是我生的寶寶!”
一刻鍾後,宋遂遠單手抱著尺玉,肩頭臥著一隻小白貓,他打了一把傘在宋府門口上了馬車。
馬車離開未有多久,宋文行擰著川字眉邁步出府瞧了瞧,偏頭問門子:“方才那是大公子?”
“老爺,是大公子。”門子道。
“方才他懷中抱著什麽?”宋文行又問。
門子有些未回神,尚在懷疑方才看到的,貓和嬰兒正相貼著大公子的臉頰,聞言隻道:“大概……是一嬰孩。”
嬰孩?
宋文行眉心折痕愈深,哪來的嬰孩?這小子最近又在折騰何事?
且今日雨不小,這麽早便出了門。
……
漸行漸遠的馬車中,阿言迫不及待要換上衣裳,看向宋遂遠:“你不許看。”
“好。”宋遂遠笑了笑,轉過了腦袋。
阿言又盯著他懷裏忽閃大眼睛的小寶寶說:“崽崽看父親。”
尺玉眨了眨眼,對視著未動。
阿言用爪子拍了拍崽的小手:“轉過去。”
尺玉垂眼看手上的白爪子:“呀……”
他抽手手放在白爪子上。
阿言:“……”
他重新放回上麵。
貓族天性,抽了幾回,阿言意識到差點裂開,果斷往後退。
“宋遂遠——”阿言拖長音,帶點無意識的撒嬌。
宋遂遠將兩隻小家夥的互動盡數收入眼中,唇角好笑地翹起,聞言把小寶寶的腦袋移到另一邊:“乖。”
父子回避,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響響起,宋遂遠閉了下眼,雲休未免太瞧得起他,隻有全然不看與鼻尖嬰兒奶香,才能拉扯住他的理智。
雲休全程盯著宋遂遠,手忙腳亂地換上衣裳,一邊穿一邊暗想,宋遂遠以前定是書卷氣很濃的讀書人,能被陛下看入眼的那種,這也太乖了!
“咳,宋遂遠。”雲休換好出聲,望著他的後腦勺,不知為何有一絲緊張。
宋遂遠聞聲回過頭。
他的鑲金藍袍不多,這是他過去最鍾愛的一件,溫和端方,一板一眼,穿在雲休身上,不僅未壓住小世子的肆意,反而有了對比,更突顯出他的任情恣性。
分明是與他截然不同的人,但卻羈絆至此,無論前生今世。
宋遂遠太久沒有說話,雲休攥了攥寬袖,圓瞳微微耷拉:“不漂亮嗎?”
“漂亮。”宋遂遠道,有些啞意,直勾勾的眼神十分深邃,“我為你簪發。”
眼神闡述一切,雲休懂了,不敢多看,挪到他身邊,抱過尺玉:“好啊。”
青絲繞指,腦後固定,一支玉簪穿過發間,簡單最適宜雲休。
宋遂遠放下手,繞了繞他的發梢。
“好了嗎?”身前人問,用手指摸了摸發簪。
宋遂遠嗯一聲。
雲休回頭:“漂亮嗎?”
宋遂遠未答,前傾身子輕碰柔軟雙唇。
雲休瞪大了眼,圓眼珠在眼眶內畫了半個圈,側低下去看崽,身體卻並未避開。
淺吻即止。
宋遂遠放開他,垂眸,手指摩挲上他的紅唇,昨夜的痕跡此時已不見蹤影。
雲休這才低頭看崽崽,幸好尺玉不知被何處吸引了注意力,自己玩得很好,無暇抬頭看一眼雙親。
正當他如此想著,輕吻再度落下。
這並不是一個適宜接吻的場合,時辰也不對。然而對才第二回 接吻的兩人來說,哪有那麽多合適與否。
鼻尖是對方溫熱的氣息,唇邊是陌生又熟悉的親密吮吸,如此便足矣自成一方天地。
雲休本來還操心著崽崽,舌尖相觸後,滿心滿眼都是宋遂遠,心跳快得仿佛打了一天的架。
腰不自覺軟了下來。
宋遂遠手掌托住他的後腦勺,深吻掠奪了空氣後,忽地偏開腦袋,下巴放在對方肩窩裏。
另一隻手蓋在他含著水光的眼睛前方。
嗓音沙啞:“小笨蛋,下回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