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宋遂遠尚未從自己極有可能當爹的震撼中脫離, 就發現從康宅轉了一圈回來的小尺玉偶爾會原地不動,小身體渾身用力。
崽崽這般行為,與那日變人之前的準備一致。
“若是變成人, 你隻能躺在**,哪裏都去不了。”宋遂遠垂眸溫聲告知, 摸了摸尺玉的小腦袋。
小家夥人形不足滿月齡,骨頭軟,翻身都難以做到。
眼前小白團動了動貓耳朵, 仍然努力撐著兩隻前爪,一副使出大力氣的模樣。
宋遂遠尚未摸清小家夥變人的契機, 但看他表現,並非像他爹爹一般可以隨意變換。
但眼下並非合適的探索時機, 阿言隻是嫌熱出門撒歡,隨時有可能回來。
“嗷~”小小白貓暫停趴下,小尾巴顫抖, 累壞了。
宋遂遠點了下他的腦袋, 小家夥委屈巴巴往自己身上爬,撒嬌叫著想要人哄,惹人憐愛。
“傷心了?”宋遂遠伸手將小家夥抱起來,放輕動作揉揉腦袋, 溫聲哄道, “沒關係, 父親知曉尺玉會變人, 慢慢來。”
手中, 受了委屈的小尺玉縮成一顆圓球, 他長大了不少,柔軟的白毛堪堪溢出手掌邊緣。
“啊~”貓叫細軟。
“父親與你打個商量。”宋遂遠低頭緩慢說道, “爹爹和父親同時陪著你時,不要變人行不行。”
如此既不會暴露身份之事,小白貓還須想方設法掩護崽崽,屆時定然有趣。
尺玉揚起小腦袋,朝父親喵喵一通。
大意好像是說尺玉累!不會變大啦!
小家夥的確偶然能聽懂人言,不能全部都懂,也還不會說話。
宋遂遠注視著尺玉發脾氣的小模樣,沉吟幾息,替他出主意:“你可以在爹爹獨自照看你時,讓爹爹教你。”
尺玉喵叫頓了下,換成奶聲奶氣的叫聲,清澈的圓眼睛看他一會兒,低頭用小臉在大手上蹭了蹭。
宋遂遠眉眼綻開淺淺笑意:“說好了,一言為定。”
公平些,爹爹也該知道崽崽會變人了。
不知尺玉具體聽懂與否,但他表現出來不再執著於變大,興致勃勃要離開父親的懷抱去探索新世界。
宋遂遠讓他在矮榻上爬了一會兒,哄著醒來已久的崽睡覺。
十九天大的尺玉崽崽性情十分鮮明,正是狸奴天性占據上方的年紀,驕縱、無畏、自尊為上。
宋遂遠對此了然於心,深知尺玉定會尋阿言教他如何變人。
小家夥無法容忍自己不會。
太陽落山,雙眼識物漸漸困難,宋遂遠放下手中兵書,瞧了眼膝上睡熟的小尺玉。
他太過年幼,有雙親的體溫陪伴才能睡得安穩。
隨墨進來燃起一盞燈。
方寸之間灑滿昏黃,宋遂遠輕聲問他:“阿言尚未歸來?”
隨墨退後一些,氣聲說道:“回來了,抓了一條魚回來,眼下應當做熟了在吃。”
小白貓當真吃不膩魚肉。
宋遂遠無奈微笑,擺手讓隨墨退下。
隨墨還有一事:“公子,興大回來了。”
宋遂遠抬起眼簾,點了下頭。
等隨墨離開,宋遂遠正琢磨著又到了尺玉吃飯的時間,膝上小貓崽便動了動,眼睛尚未完全睜開,便大聲叫著要喝奶。
這頭喂完小崽子,那頭阿言輕手輕腳從外麵回來。
宋遂遠聞聲抬眼,目光一頓:“阿言?”
幹淨漂亮的小白貓出門一趟,渾身泛了一層髒灰,胸前毛發一縷一縷黏在一起。
“貓髒,貓要洗澡!”阿言搶占先機大聲說出來,然後才低聲吞吞吐吐道,“我方才玩渴了,吃了一顆桃子,吃完弄髒了爪子,我本來想洗洗爪子但是看到湖裏有魚,下去抓了一條回來,還未來得及打理毛發,就被烤魚的火烤幹了。”
況且,貓當了十幾年人,喜歡沐浴,不喜歡舔自己……就、這般髒了。
宋遂遠無言以對。
懷裏的小貓崽聽到爹爹的聲音倒是格外喜悅,叫聲奶呼呼,小尾巴在身後甩呀甩。
不久,下人兌好溫水。
這回宋遂遠還未有動作,小白貓主動跑進了水中蹲坐下來,一臉乖巧。
宋遂遠搬了一張椅子放在水盆旁,將探頭探腦的尺玉放在上麵。
阿言轉頭看向小崽,甜聲哄他:“唔,爹爹好想念崽崽呀。”
尺玉往前走了兩步,趴在椅子邊緣:“啊。”
“花言巧語。”宋遂遠輕笑,似有嗤意,他伸手擋了一下尺玉,溫柔道,“崽崽小心,別下來。”
對比強烈,阿言鼓起臉:“你偏心他。”
“對。”宋遂遠毫不猶豫承認。
手心的小白貓聞言凶巴巴齜牙,圓瞳寫滿威脅。
修長手指在他麵部澆水,貓張開的嘴巴又急忙忙閉了回去,低頭斜眼看人。
宋遂遠眼中藏起笑意,有條不紊地洗貓。
餘光所及之處,尺玉警惕地蠕動退後,翻肚皮,學著爹爹齜小牙,卻隻有小尖牙冒出一點點白色。
宋遂遠微微移動視線,被小崽崽的模樣逗笑。
笑出了聲。
阿言好氣:“宋遂遠大壞蛋!”
“你作何生氣,”宋遂遠轉回看向阿言,低沉的嗓音淡淡,“我都還未生氣,嗯?小、髒、貓。”
一字一頓。
在玩髒白毛這點上,阿言終究是氣短一截,隻哼哼幾下,讓抬手就乖乖抬手。
“尺玉似乎怕水。”宋遂遠道。
小家夥聽見水聲,又往後退了一些。
阿言仰頭,沒看到崽,隻能悶聲悶氣道,“我小時候也怕水,長大便好了。”
宋遂遠手指繞道阿言腹部,半垂著眼道:“嗯,希望尺玉這點隨你,長大便好了。”
阿言點圓腦袋……頓住,飛速眨眼,結巴道:“我們族群都是這樣的!”
虛張聲勢的小白貓,音量驟然提高。
宋遂遠笑:“嗯。”
尺玉聽到爹爹聲音好奇,但怕水,猶豫一瞬,慢吞吞趴到椅子邊緣。
正底下,心虛的阿言回神回了半晌,才想起來找補:“尺玉又不是貓生的,不能這般隨!若、若是這樣,他應當隨你不怕水!”
宋遂遠淡然道:“如此當然好,但他怕水。”
說著,他濕著手點了下尺玉的小爪子。
“啊!”尺玉猛然縮回小爪爪,害怕地往後退。
阿言在水中無力地趴下。
和宋遂遠待在一起,太難啦!
小白貓煥然一新,宋遂遠為他擦幹淨爪子,朝他道:“我去書房忙些事,半個時辰才回來,你與尺玉玩一玩先睡。”
正好給崽崽一個學習時機。
“好。”阿言頭也不回地跳上床。
宋遂遠笑,往前俯身親了下小尺玉,轉身離開寢屋。
召來興大,猜測有合理之處,驗證隻是為了十分確定,然而他親眼看到興大吊起的雙臂與紫紅的麵部,多少有些怔愣。
宋遂遠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沉聲道:“安心修養些時日,不必再當值。”
“是。”興大離開
屋內隻剩下宋遂遠一人,燭光閃爍,窗外蟬鳴。
他獨坐片刻,指尖倏忽撫上心口,心底暖又脹,低垂的桃花眼暈染溫柔笑意。
宋遂遠原先盤算著在書房靜等一個時辰,但是被這股熱意驅使著,他起身來到了寢屋拐角,近距離陪伴著兩隻小貓。
屋內,阿言揮手讓尺玉練習走一走,尺玉撐著兩隻前爪不動,圓眼睛盯著他轉動。
“崽,你學爹爹。”阿言道,在崽崽身邊優雅地走了兩步。
蹲坐的尺玉奶聲奶氣:“啊~”
學變大!
阿言舔了下崽崽的腦袋:“乖,多走一走,爹爹叼你出去玩。”
小尺玉耍賴地翻身躺下。
阿言想盡辦法,都未讓尺玉走起來,無奈地坐下:“好吧,尺玉不走便不走,爹爹哄你就寢。”
尺玉見爹爹不動了,反而朝著他走了兩步,小小的兩隻前爪,一起氣勢洶洶舉起來:“啊!”
大!
阿言歪了下頭,舉起來前爪比崽崽高好多:“嗷!”
尺玉撐不住放下爪子,阿言也放下蹲坐,一大一小兩隻貓貓眨著一模一樣的圓眼睛對視。
尺玉轉動小腦袋,求救的小眼神望向屋外:“啊……”
阿言看懂了:“你要父親?父親有事在忙,爹爹陪你。”
尺玉圓眼睛裏裝上委屈。
阿言瞬間反悔:“爹爹帶你找父親!”
在屋外隻站了一小會兒,宋遂遠一轉頭便看到阿言叼著尺玉朝他跑過來,他微微詫異,蹲下接過縮成一團的崽崽。
阿言聲音忽地有些委屈:“他隻想找你。”
尺玉落在父親手裏,抓著修長手指同樣好委屈地喵喵叫。
宋遂遠:“……”
他領著兩隻貓回屋,始終抱著小尺玉,一手安撫地揉了揉阿言的腦袋問他:“方才發生了什麽?”
阿言視線落在尺玉身上,將崽崽方才難以捉摸的行為通通模仿了一遍,崩潰地炸毛:“他到底想做什麽呀!”
想學變人。
宋遂遠默念答案,溫聲開口:“我也不懂,現下已晚,不如先就寢,你我思考一番明日再說。”
“好吧。”阿言瞧一眼崽,疲憊地鑽進薄薄被窩裏。
宋遂遠笑了笑,低頭輕輕拍了拍眼睛快睜不開的尺玉,悄悄朝他道:“父親明日幫你。”
尺玉崽哼哼唧唧,圓腦袋拱在父親胸前蹭了蹭,閉眼徹底睡過去。
宋遂遠將他放在了阿言肚皮上,待脫去外衫睡下,大貓帶著小貓都習以為常滾到了他的身側,他在熟悉的柔軟中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月上樹梢,阿言迷迷糊糊笑起來:“宋遂遠,你看我們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