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84
原本的兩人局還挺隨意和諧, 在中途插進第三人後變得有點陌生擰巴。
臨春不走,蔣以聲就等她。
烤串一根根減少,酒杯裏一滴不剩。
吃無可吃了, 穆瀲卿還沒來。
應該也不會來了。
臨春撐著桌邊站起來, 身體搖搖晃晃。
兩人同時伸手去扶, 她對著手心一人給了一巴掌。
“恭喜你倆,”臨春笑嘻嘻地說,“牽手成功!”
蔣以聲:“……”
紀宇清也跟著笑:“喝醉了?”
“沒,”臨春雙手捧住自己的臉拍了拍, “一點點。”
“快一瓶了都,”紀宇清抽了張紙給她,“回去又得吐。”
臨春擦擦嘴, 眼睛還是笑眯眯的:“我已經不是大一時的那個我啦!”
蔣以聲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 完全沒有別人插話的份。
他麻木到沒有表情,等對話結束後握住臨春手腕。
臨春皺眉掙開, 又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你幹嘛?”
“倒也不用這麽心急,”紀宇清拿了盒牛奶, 插好吸管給臨春遞了過去,“我也不會讓你帶她走的。”
這個動作有些親昵,蔣以聲偏過目光,語氣不善:“我不需要你的同意。”
臨春拄著腦門悶頭喝牛奶, 暫時不管身邊紛雜, 沉浸在自己天旋地轉的酒鬼世界。
“坐會兒吧,”紀宇清臉上依舊帶笑,“我得等她的女生朋友過來, 又或者你把她的女生朋友喊來。我可是和一群人打了包票,小春從我這兒走的, 我得確保她足夠安全。”
蔣以聲的眉頭在聽見那一句“小春”後明顯皺了起來,但對方一段話說得有理有據,讓人挑不出錯。
可是遠近親疏在這一刻也同時凸顯出來,他想帶走臨春,還得過紀宇清那一關。
他是她四年的師兄,而他隻是許久不見的…朋友?
蔣以聲額角跳了一跳,但也按耐住脾氣,給穆瀲卿打了個電話。
“喂?聲哥。”
蔣以聲把電話遞給紀宇清。
“喂,”紀宇清大方接過,“你好,我是臨春的師兄。”
“啊…”穆瀲卿又半秒的卡殼,“師兄好!”
紀宇清沒半點廢話:“我覺得你還是過來一下吧。”
穆瀲卿結結巴巴:“我…我這兒有事。”
“那你給我你家地址?我送臨春回去。”
“啊?這多不好意思啊,我那什麽,讓我朋友去接了,我們三個人玩的特別好,沒關係的。”
“我不認識他,”紀宇清看向蔣以聲,“可能不太行。”
穆瀲卿停了幾秒:“哦…那那那我還是過去一趟吧。”
“麻煩了。”紀宇清把手機還給蔣以聲。
兩人目光相接,紀宇清的臉上還帶著禮貌的笑意。
蔣以聲眯了眯眼,總覺得這笑真是熟悉的讓人厭煩。
“你在家,我送她過去。”
蔣以聲和穆瀲卿說完兩句,掛了電話,再對紀宇清道:“你跟著。”
說罷,蔣以聲躬身把臨春打橫抱起,姑娘家身體軟得像灘水,下意識推他肩膀,但中途又突然止住。
紀宇清倏地起身,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你幹什麽?”
蔣以聲置若罔聞,大步走出店鋪。
車子停在路邊,臨春酒勁上頭,已經有點不省人事。
蔣以聲把她放在車後座躺下,微微探身進去,把抱枕墊在她的腦後。
臨春眉頭緊擰,睡得很不踏實,又或許她根本沒有睡覺,隻是酒精麻痹大腦,醉得頭暈目眩睜不開眼。
車裏冷氣未散,蔣以聲又拿了薄毯蓋在腹部,確認過對方沒硌著屈著,這才放心地從車後排出來,關上車門。
隻是在這最後一步,身旁的人抬手扣住車門,把他攔住了。
“我坐後麵。”紀宇清終於沒了之前的禮貌,眸中漸露不悅,在看向蔣以聲時尤為明顯,“她喝多了會吐。”
蔣以聲沒跟他爭,隻想著快點把臨春送去穆瀲卿那休息。
隻是他高估了自己,以為不會那麽在意。
“師兄,我想吐。”
紀宇清把套好垃圾袋的小垃圾桶放在她臉邊:“歪著頭吐。”
臨春枕著紀宇清的大腿,歪頭停了半天,什麽也沒吐出來。
“我剛才好像看到他了。”她閉著眼,好似夢囈般喃喃道。
紀宇清沒聽太清,躬身詢問:“什麽?”
臨春沒有再答。
車裏載著個醉鬼,蔣以聲車速沒開太快,十來分鍾的路程也比較近,穆瀲卿在門口等他們,驚訝地看著紀宇清抱著臨春下車。
“臥室怎麽走?”他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穆瀲卿懵了一會兒,趕緊往屋裏引路。
蔣以聲沒跟過去,他等在車旁,單手攏著火機,低頭點了根煙。
二樓的臥室亮起了燈,淡灰色的煙霧嫋嫋而起,很快就消失在晚風之中。
很快,紀宇清下了樓。
蔣以聲的煙剛抽半根,隨手掐了:“我送你回去。”
紀宇清也不跟他客氣,直接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汽車駛出小區,兩人之間充斥著詭異的沉默。
路口一分鍾的紅燈,紀宇清目視前方:“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蔣以聲盯著紅燈倒數的秒數,不說話。
“不至於,”紀宇清嗤笑一聲,“別這麽自卑。”
蔣以聲偏頭看他。
紀宇清表情略帶挑釁:“聊天而已,不敢?”
綠燈亮起,蔣以聲踩下油門:“高中。”
“青梅竹馬?”
“認識一年。”
“一年?”紀宇清似乎不太相信。
蔣以聲沒有繼續聊天。
他並沒有被這種低端的激將法給激怒,隻是麵對紀宇清,隻要對方別總拉著那一張笑臉,他還是挺願意用平常心對待。
畢竟是臨春的師兄,不用多說也知道這四年肯定對臨春照顧有加。
校門外,蔣以聲拉起手刹。
紀宇清摘了安全帶,卻沒急著下車:“咱倆應該也見不到第二麵,能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嗎?”
“為什麽拒絕她?”
蔣以聲沉默許久:“我沒拒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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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蔣以聲給穆瀲卿打了電話。
臨春在紀宇清走後就吐了一通,現在勉強給扶上了床。隻是看起來非常難受,不像能安心睡好覺的樣子。
“你來吧,”穆瀲卿輕聲道,“她哭了。”
蔣以聲後悔自己半小時前抽的那根煙,臨進門時低頭聞了好幾下自己的上衣,確定過沒有煙味後才進去。
屋裏開了冷氣,蓋的是稍厚一些的蠶絲被。
臨春睡覺很老實,像隻貓一樣乖乖蜷縮在床邊。
窗簾拉著,小夜燈發出暖黃色的光。
蔣以聲走過去,幹脆就這麽屈膝坐在了床邊的地毯上。
好乖。
他抬手,卻隻敢壓在蓬起的被褥上。
臨春的眼皮通紅,像被用力揉過似的。睫毛還濕著,被殘留的淚水凝成漆黑的一小撮,安靜的覆蓋在眼下,模糊可見幾道淚痕。
額前有碎發掉下來,蔣以聲輕輕替她捋回去,指尖不小心觸及到皮膚,臨春薄薄的眼皮下略微滾動,睫毛輕顫,茫然地睜開眼睛。
“吵醒你了。”蔣以聲嗓音發啞。
臨春的視線發虛,焦距不定。
她皺了皺眉,努力讓自己清明一些。
“蔣以聲。”
三個字念得字正腔圓,就像多少次臨春想他的時候,私下裏一遍一遍地重複,隻為了再見時可以喊上一聲。
“我好想你啊。”
眼淚不受控地溢出,越過鼻梁,大顆大顆地掉在被褥上。
臨春鼻尖通紅,不住地吸鼻子。她窩在被子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蔣以聲替她擦掉眼淚,指腹潮濕一片。
姑娘家嘴唇殷紅,呼出的熱氣拂他在皮膚上,燙得蔣以聲指尖微顫。
“我也很想你。”
他輕輕靠近,帶著不確定的試探。
臨春沒有拒絕,直到兩人額頭相抵,能從彼此的眼中看清自己的模樣。
“為什麽不見我?”
“害怕。”
“怕什麽?”
“怕你說…謝謝。”
十七歲的年紀太驕傲,不願意接受除了“喜歡”外的所有感情。
蔣以聲那時還不知道五年有多難熬,他以為隻要走得了無牽掛,就可以真的了無牽掛。
“大混蛋。”臨春說。
“嗯,”蔣以聲拇指指腹擦著她的眼下,“我是。”
她伸過去手臂,攀住他的頸脖。
蔣以聲微微躬身,把臉貼在她濕漉漉的鬢角。
臨春還在哭,從嗓子眼裏溢出細微的哽咽。蔣以聲輕輕撫過她柔順的發,能感受到對方起伏的胸口,和灼熱的呼吸。
她哭濕了他的脖頸,哪裏都是溫熱的淚。堆積多年的情緒一旦爆發,宛若缺口的堤壩,瞬間決堤。
蔣以聲把人抱緊,感受著那份久違的氣息和悸動。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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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臨春醒來已是中午,遮光窗簾拉得嚴實,給人一種還沒天亮的錯覺。
她一睜開眼頭疼欲裂,隻能暫時閉上回憶起昨夜種種,心跳緩慢有力,一下一下敲擊肋骨。
她是喝醉,但沒斷片。和蔣以聲說的話都還記得,且記憶尤為清晰。
臨春抬起胳膊,用小臂壓住眼睛。
衛生間裏已經備好了一次性洗漱用品,昨天的衣服已經洗好放在床邊。她身上穿著穆瀲卿的睡衣,換下來後放進髒衣簍裏。
臥室都在二樓,穆瀲卿一個住在這裏,平時沒有外人。
臨春以前也借住過不少次,對這裏頗為熟稔。
“你醒啦!”
一樓的大廳裏,穆瀲卿正歪在沙發上等待午飯,見臨春下了樓,便坐起身衝她招了招手。
“我還在想午飯做好後你要是再不醒就上去喊你呢。”
臨春坐在她的身邊,人還有點不清醒。嗓子仿佛被車輪碾過似的,沙啞無比:“我下午的車票回家,還得去學校收拾東西。”
“我昨天聽你師兄說了,”穆瀲卿分給她一塊西瓜,“不過不著急,聲哥送你去唄,指哪打哪。”
提及蔣以聲,臨春有那麽一瞬間的喪氣:“他走了嗎?”
“沒啊,”穆瀲卿指指廚房,“今天阿姨沒來,他做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