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81
穆瀲卿在小區門口遇見梁闕, 順道就把人給帶了進來。
雖然她本人也不是特別樂意,但對方那臉黑得跟鍋底似的,她沒敢拒絕。
於是事情往尷尬的方向發展, 他們和臨春徐拓幾人打了個照麵。
還好蔣以聲沒來湊這個熱鬧, 不然得更離譜。
“你真是不得了, ”徐拓看著穆瀲卿,生無可戀,“還給我來個雙響炮。”
梁闕懶得理他,隻是沉著臉等臨春過來, 走得頭也不回。
“那我先走了。”臨春和徐拓揮揮手。
“怎麽這樣啊?”穆瀲卿可惜道,“我來你就走?”
沒辦法,梁闕在北京, 今天不趕巧。
回學校的路上, 梁闕跟個火箭炮似的也不吭聲,隻顧著悶著頭往前衝。
臨春跟在後麵心不在焉, 低頭把自己的手機開開合合,一直沒等到蔣以聲通過她的好友請求。
臨走時要個手機號也正常, 存號碼時微信推薦好友也很正常,畢竟她得還錢,也不能隻是嘴上說說。
隻是蔣以聲有點討厭,手機明明在他手裏, 還偏偏吊人胃口就不同意。弄得她好像上趕著求他一樣, 雖然…事實好像的確這樣。
學校門口,梁闕沒再送臨春進去。
她六神無主地往前走,半道上被梁闕握住手臂拽回來。
“他和你說了什麽?”
臨春吸吸鼻子, 偏過目光。
“沒什麽。”
她有一點委屈,又有一點難過。
和蔣以聲的碰麵臨春從五年前就開始想, 想過一千一萬種可能。
她想過蔣以聲會愛她會恨她,會對她冷漠,惡言相向。甚至連對方拖家帶口生個孩子都想過了,卻就是沒想能這樣的友好平淡。
平淡到那一場在夏雨中、在屋簷下的擁抱都仿佛是一場短暫的夢境。他們真的隻是老同學、老朋友,笑著聊聊過去,最後交換一下以後並不會用到的聯係方式。
走個過場,無人在意。
“一定得是他嗎?”梁闕輕聲問道。
臨春腳步沒停,直直地盯著前方地麵,看落葉被風卷起,推背般跌跌撞撞往前。
她不知道這個“一定”是什麽程度的肯定。
但這麽多年,除了蔣以聲,她沒想過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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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春當晚回宿舍後,先是在**躺著愣了會兒神。
回想起半小時前和蔣以聲相處的種種,一會兒想哭一會兒想笑。
這種錯亂的精神狀態通常出現在她的大考之前,臨春心裏難受,幹脆洗完澡上床睡覺。
在桐紹時的記憶如幻燈片般在腦海中掠過,即便過去五年她還清晰地記得。
蔣以聲模糊的質問,輕聲的懇求,少年骨骼堅硬,用力時硌得她身上生疼。
臨春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指尖壓著眼睛,使勁按了按。她有些慶幸已經放了暑假,寢室隻有她一人在這,不必強忍著情緒。
隻是這麽多年的想念突然決堤,在獨處的夜裏宛如螞蟻啃噬,負麵情緒被放大無數倍。
一夜難眠。
隔天醒來已經七點多,對於臨春來說算是起得晚。
她的眼睛發腫,眼下烏青,披頭散發,仿佛水鬼投胎。強撐著身體打開手機,映入眼簾爆炸似的數字,全是未讀信息。
開學前的暑假,準研究生當狗使喚。臨春兩個學校都有未完成的項目,時不時就會被突然拉進一些臨時創建的討論組。
有老師在的,名字能像個樣,最起碼知道是哪個學校什麽項目,群裏備注也都改的整整齊齊規規矩矩。
但要是同學私下裏拉的小組,那就比較隨意,名字花裏胡哨,都不知道哪個是哪個。
臨春一般都自己做好群名備注,以防出現認錯群組的烏龍事件。
今天也是一樣,她一邊點開討論組清空未讀信息,一邊根據其中聊天內容備注好新的群名。
其中研二的師姐提前給臨春騰出了宿舍,差不多今天就可以搬去北大校區。
臨春禮貌回複表示謝意,表明自己會收拾好東西在這兩天盡快搬過去。
她有點輕微的強迫症,看到那些數字紅點一點一點慢慢變少,心裏也漸漸舒坦下來。
然而,就在拉到最底時,一個陌生的頭像的右上方墜著個紅色的數字1。
當時臨春腦子還不清醒,點進去看了看。
【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臨春:“……”
皺眉反應片刻後,她“唰”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信息顯示在晚上十點半,距臨春發送好友請求遲了將近三個小時。
蔣以聲。
臨春看著對話框發了會兒呆,隨後點開蔣以聲的頭像,似乎是隨手拍的一處海景。
她給保存下來,又去朋友圈裏溜達一遍,結果一條動態都沒有,就連背景圖都是係統默認的。
蔣以聲古樸得像四五十歲,網一斷就是大隱於市的神仙高人。
臨春返回對話框界麵,除了張頭像沒有尋找到任何一絲對方這五年生活的零碎信息。
她看了眼時間,不確定對方醒沒醒,便放下手機先去洗漱。
本來盤算著先做口語練習再去考慮別的事,但蔣以聲的信息放在那裏,臨春連刷個牙都心不在焉。回到桌前先拿手機,雖然差幾分鍾才到八點,但實在是忍不住,點開輸入框,給對方發了條信息。
字句刪刪改改,最後化繁為簡,歸於樸素。
【我是臨春。】
她發完信息把手機往桌上一扔,爬上床挺了會兒屍。
隻是時間不長,半分鍾後又重新爬下來,看信息沒被回複,又握著手機繼續躺**。
抱著被子翻來覆去滾了半小時,口語沒練,文書沒寫,材料沒分類,卷宗沒整理。她很少這樣單純的浪費時間,等到反應過來已經八點四十多。
臨春下床化妝,準備去圖書館幹活。
發腫的眼睛用冰勺子敷了好一會兒都沒消下去,她幹脆放棄治療,隨便描了眉就出門了。
路上,她抓著手機幾步一看。
想著要不要再發一條過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最後,她給李瑤瑤發了信息。
【啊?他還真回來了?】
【嫌棄.jpg】
【你們複合啦?】
“複合”這個詞似乎用不到臨春和蔣以聲的身上,她想起昨天兩人的朋友關係,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回複。
一瞬間的失落,她關掉手機,努力不想。
整個上午,臨春工作效率極低。
她時不時地走神,看手機地頻率比過去幾天加起來還多。
蔣以聲一直沒有回複,應該也就不會回複了。
“怎麽了?愁眉苦臉的。”
桌對麵突然坐下一人,臨春抬眼看去,是紀宇清。
她坐在可以讀寫的走廊裏,有時有熟人經過,偶爾會打聲招呼。
“師兄?”臨春把手機放下,“你怎麽還在學校?”
紀宇清抬了抬手上的卷宗,勾唇笑笑:“臨時通知,最近都走不掉。”
臨春縮縮脖子:“真可怕…”
好好的假期說沒就沒,果然研究生研究牲,廉價勞動力在校內。
“還好你讀研不在本校,不會被我的導師摧殘。”
臨春苦笑,也拿起桌上堆疊著的文檔:“已經被隔壁摧殘一年了,隻能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紀宇清抵了抵唇,低頭輕笑出聲:“別在這凡爾賽啊,隔壁也不是人人都能去。”
臨春笑嘻嘻地拍馬屁:“還不是師兄教得好。”
原本她是計劃是留在本校深造,也是紀宇清建議她可以爭取學校保研名額,這才有了今天的結果。
兩人關係匪淺,可以對方是臨春在大學時遇見的貴人。
“少來,”紀宇清無奈,“中午一起吃飯嗎?”
臨春咬了咬唇,垂下視線:“我今天想一個人呆著。”
她拒絕得幹脆,紀宇清很有分寸感地換了一個話題。
“怎麽了?”
“沒…”
“你哥呢?”紀宇清又問。
“他…”提到梁闕,臨春不由得想起昨天分別時對方的神情,她鼓鼓腮幫,難免有些失落,“走了。”
“走了?”
“他畢業旅行,和室友一起的。”
臨春似乎並不想過多提及梁闕,視線偏向另一邊,回避問題。
紀宇清猜測:“你哥惹你生氣?”
“不是…”臨春多少有些尷尬,“和他沒關係。”
“那是什麽事?”紀宇清好奇道,“連我都不說。”
三番五次地提問著實有些唐突,正常來說紀宇清幹不出來這事兒。
臨春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錯了,但礙於以往的交情並沒介意。
“私事,”她隻是歪歪腦袋,“你懂的。”
紀宇清抬了抬眉。
作為直係學長,臨春和紀宇清在院內社團認識。
那時大一剛入學,臨春發音模糊,還在上語訓課。老師讓她積極參加各種活動,多與人交流。
可她又不是個外向的性格,人群裏不知道怎麽插話,像個傻子似的站在那。
紀宇清作為社長,過來同被冷落的社員搭話,一來二去熟悉起來,發現竟還是一個院係的。
學業上有了交集,生活上也逐漸靠近,臨春在大學四年間受到了紀宇清的不少幫助。
學長和學妹,好像就應該這樣自然而然地在一起。
但聰明人從不把告白當衝鋒的號角,紀宇清幾番試探沒有結果,便一直保持著好友關係,直到現在。
“哦,”紀宇清諱莫如深,“我暗戀對象有暗戀對象了?”
“求求你!”臨春雙手合十放於額前,整個上半身快要貼在桌上,“放過我!”
紀宇清笑得不行,幹脆就把這個板凳給做住了:“說說,想聽。”
臨春拒絕:“我不想說。”
紀宇清:“為什麽?”
“他不是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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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臨春在寢室打包行李。
就像她中午說的,沒有多少東西。
資料都有電子版,其他大部分都堆在工作室。穿的衣服也隻有幾件基礎款,臨春不愛買衣服,這方麵她比較摳搜。
手來收取無非就是一些日常用品,洗衣液衛生紙之類的。
前一段時間畢業生大甩賣,她跟撿破爛似的低價收了不少東西。
胡亂打包塞成一團,東借借西借借,湊了幾個行李包,剩下一些電子產品在書包裏隨身帶著,其中僅剩的貴重物品,大概就是蔣以聲送她的那個萬花筒了。
臨春坐在一片狼藉中,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開。
屋裏的光線沒有屋外明亮,但鏡中世界依舊璀璨耀眼。她轉動筒身,圖案隨著動作發生變化,看久了有點頭暈,整個人仿佛栽進了另一個世界。
她閉了會兒眼,看向窗台。
手工瓷盆裏種著一株生長旺盛的草植,它的花期剛過,是蔣以聲留給她的伯利恒之星。
臨春在每月的生理期時,會特別特別想蔣以聲。
可能那幾天感情比較充沛,能想得渾身難受,什麽事都做不了,一個人坐在窗台邊上,看著這盆花掉眼淚。
她的室友從最初的驚訝到見怪不怪,大概也明白臨春這四年拒絕掉所有追求對象的原因。
不過臨春從未開口提及蔣以聲這個人,倒不是不願回憶,隻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那段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的情愫,友情以上,戀人未滿,無法被她單方麵定義。
臨春一直都想問問蔣以聲,那時屋簷下的擁抱,他在她耳邊說了什麽。
隻是沒有機會,在她拒絕他之後。
“……”
也並不是。
臨春把萬花筒收進盒裏,拿出手機,點開和蔣以聲的對話框。
這不是機會嗎?他都同意好友請求了。
【在嗎?】
接著上一條自我介紹,她又給蔣以聲發去信息。
一分鍾過去,依舊沒被回複。
不過沒關係,臨春啃啃自己的食指指甲。
隻要不出現紅色感歎號,應該…都沒關係。
追人嘛,不丟人。
蔣以聲還問她談沒談男朋友呢。
【今天晚上有時間嗎?】
臨春低著頭,還在輸入框裏打字:我今天搬寢室,好朋友能不能過來幫個忙?
隻是還沒來得及發出去,蔣以聲那邊有了回應。
很高冷,很不屑,一個問號,沒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