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聚集的學生造成擁堵, 驚動了老師。
在由遠及近的嗬斥聲中,蔣以聲把男生就近扯進教室,“哐”一聲砸在了講台上。
臨春從攥著蔣以聲衣角, 再到抱住他的胳膊。她生怕蔣以聲一個衝動把人揍了, 事情就真嚴重了。
很快, 趙老師匆忙趕來,在理清楚緣由之後也沒等到對方的道歉。
按理來說走廊上本就不該那樣跑動,可男生咬定是臨春自己不躲,被撞了也是活該。
這種事臨春並不是第一次遇見, 她壓根就沒想著要什麽道歉,也從來沒有因為這種事被人道歉。在市一中,她或許更覺得是自己礙事, 打擾到了別人。
雙方誰也不讓步, 那男生蹬鼻子上臉,嚷嚷著大不了去報警。
市裏的人本就看不起這種小鎮上過來的窮學生, 再加上桐紹一中也就來了個趙老師。一個女人而已,壓根不放在眼裏。
“學生又沒受傷, 報警有什麽用?都快到飯點了,去吃飯吧。”
校領導推搡著他們離開,蔣以聲沉著臉,一言不發。
臨春攥著他的袖口, 混亂間手指碰到手心。她心上一驚, 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卻被蔣以聲用力握了一把。
走廊上,男生剛出教室, 蔣以聲幾步跟上去,對著後腰就是一腳。
男生雙膝跪地, 發出慘叫。“噗通”一聲,即便隔著衣褲,卻好像也聽見了一道悶響。
蔣以聲回頭看身後呆滯的幾個人:“現在可以報警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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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幾月,臨春又一次坐在了派出所裏。
事情因她而起,可是現在好像就她一個外人。
市一中的校領導、趙老師、男生的母親,還有不久前匆匆趕到的、十分眼熟的西裝男人。
她的目光不住的掃視著屋裏的任何一人,發現那個與周圍人群格格不入的男人,還是上次來派出所幫蔣以聲處理事情的人。
真快啊,不到一個小時就趕到了事發地點。
蔣以聲坐在方桌旁聽他們和警察交談。他很悠閑,甚至還有時間分一分神看向臨春。
下一秒,他起身,走到臨春身邊坐下。
把人踹進醫院了還真跟個沒事人一樣。
臨春有那麽一瞬間真想大耳刮子抽他。
蔣以聲沒什麽表情,也是懶得比劃。他掏出手機,簡單打了些字,說明情況讓臨春安心。
人雖然進了醫院,但應該不是大事。
雙方家長都在扯皮,不道歉那就都別道歉。
臨春擰著眉,不明白這人做錯事怎麽就這麽理直氣壯。
她想起上次自己被騙去賣頭發那會兒,還有上上次被人堵在約架巷那會兒,這位大爺來這邊也沒多久的時間,因為打架都進三次派出所了。
再混的小混混也不至於吧。
“什麽眼神?”蔣以聲被臨春給看樂了。
可能是突然發現的事實讓臨春有點迷茫,她看向蔣以聲,這個在她心裏一直情緒穩定甚至還有點溫和的…人。
或許並不這樣。
{我第一次見因為打架進三次派出所的人。}
臨春比得有點快,蔣以聲一時理解不來,直接攥住了她的指尖。
姑娘家的手指很軟,就是有點涼。跟塊冰豆花似的,再用點勁都能給捏散了。
臨春忙不迭抽開自己的手,縮進衣袖裏。
要說什麽都給忘了。
事情很快結束,男生的母親向臨春道歉,而蔣以聲賠了男生的醫藥費。
那點錢對蔣以聲來說不算什麽,臨春知道。但這並不等於自己可以從這件事裏摘出去。
她在出派出所之前去問了警察叔叔需要賠償的數額,可惜對方也不清楚,說要看醫院那邊怎麽說。
“你是不能說話嗎?”一邊女警好奇問道。
臨春碰碰自己耳朵,也擺了擺手。
“哎呀,”女警感歎道,“怪不得呢,這麽護著。”
誰護著誰,也沒提個人名,但臨春腦子裏跟做完形填空似的,直接給補上了。
她有點不好意思,道別之後轉身離開。
可未曾想,蔣以聲就在門口等她。
臨春把詢問的紙張折了一折裝進口袋,低著頭從他身前走過。
蔣以聲的手在她麵前揮了一道:“怎麽樣?”
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忍一忍就能過的事,折騰得都快過了午飯的點。
她搖了搖頭,感覺非常不好。
蔣以聲也不惱,隻是抬手,又彈了她一個腦瓜崩:“先吃飯吧。”
中午十二點,趙老師帶著兩人去了家小餐館。
李哥停好車後也跟著過來,四人一起吃了頓飯。
回桐紹時正好坐了李哥的順風車,蔣以聲坐在前排,把後座六個兩個女性。
臨春額角挨著車窗,昏昏欲睡,才半個小時就到了家。
學校放了寒假,奶茶店關門已經有了幾天。
臨夏最近在收拾三人的行李,趕在過年之前,他們還得去一趟北京。
{中午怎麽了?}
臨夏打著手語問臨春。
臨春摳著手指,猶豫片刻,擺擺手表示沒事。
之前她怕大姐擔心,隻是發了信息說有事耽擱不回家吃飯。
原本是想到家之後再把賠錢的事告訴大姐,可是有關於錢,那話就跟長了刺似的,卡在喉嚨裏進退兩難。
最後,她也隻是拿出自己偷偷攢下的錢,聯係蔣以聲去了書店。
到地方時蔣以聲正在窗台那一排花盆澆水。
少年拿著水壺,斜靠在窗邊,陽光灑了他一身細碎的金黃。
窗口作框,山巒為景。
蔣以聲的眼睛隱在發絲投下的陰影裏,給明亮的畫麵添了一抹安靜的灰。
他看見了臨春,便停下手上的活。手肘撐在窗台上,微微垮起一邊肩膀,隔了道窗,勾起一邊唇角。
懶洋洋地,笑容裏帶著一點慵懶的痞氣。
臨春連忙收回視線。
{有事?}
蔣以聲比劃著問。
臨春走到店內窗邊的小桌前,一條腿屈著搭在椅子上,從兜裏掏出自己的錢包。
臨夏懷孕後,她的小金庫大多拿去買了營養奶粉,剩下的也不多,隻有四五百。
雖然這些根本不足以墊付那個男生的醫藥費,但再多的臨春也的確拿不出來了。
過幾天她們得去北京,在那邊又是幹什麽都要錢。
蔣以聲盯著臨春看了片刻,並沒有把錢收下。
不過他把錢包拿了過來,是一個巴掌大的針織手工品,草莓形狀,頂頭還帶著兩片綠色的葉片。
人名不好比劃,蔣以聲便開口問道:“小冬做的?”
臨春點點頭。
他左右看看那錢包,又扔給臨春:{讓她給我做一個。}
臨春沒讓他等,直接把錢拿出來遞過去。
隻是蔣以聲都伸手去接了,她又覺得不妥,拿回來重新把錢塞了進去。
“不要你的錢。”蔣以聲都被她逗笑了,“天天在意這個,不如多給我點好臉色。”
這句話有點長,臨春看不太清。
她伸著腦袋,做了個“重複”的手勢。
都快從窗戶裏麵探出來了,蔣以聲抬手,用手指和中指抵住她的腦門往裏輕輕一推:“我不在意錢。”
臨春雙手按住窗框,聽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她捏著手裏的錢包,我不知道該不該給。
蔣以聲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便換了個方式:{如果你想答謝我,就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麽?}
蔣以聲認真想了一會兒,還特地掏出手機,點開和臨春的對話框,寫下一條信息。
【你和梁闕什麽關係?】
看到這行字的那一瞬間,臨春的瞳孔內突發十級地震。
她甚至緊張到下意識地後退,因為重心不穩直接坐在了凳子上。
蔣以聲不急不慢,雙臂往窗台上一疊,就這麽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臨春搖搖頭。
“搖頭?”蔣以聲按住她的腦袋,“搖頭是什麽意思啊?”
臨春拍開那隻討厭的手臂:{不許亂講話!}
“講什麽?”蔣以聲把這段手語看得一知半解,“我有講什麽嗎?”
氣得臨春直打字:【什麽都沒有!】
自己最近已經刻意和梁闕保持距離了,為什麽蔣以聲還會問她?
再怎麽樣都是同班同學,又不可能一句話不說當仇人。
不過蔣以聲明顯沒有想這麽多,他隻是垂眸看到這條信息,臉上笑意加深了許多。
臨春坐在凳子上,後知後覺自己被對方帶跑了偏。
慌忙著去自證,卻忽略了最開始在意的點。
和梁闕沒有任何關係,而是讓她再一次想到了穆瀲卿說過的話。
蔣以聲,在吃醋。
他在在意,甚至介意。
介意自己和其他男生的關係。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是自己?
手機收到信息,打斷臨春的思路。
是蔣以聲發來的:【我明天回北京了。】
放假這麽久,他也該回去。
臨春想到自己年前的行程,便回複道:【我過幾天也會去北京。】
【去做什麽?】
【小冬去透析,和我的耳朵。】
她不自覺摸摸耳朵,耳蝸相關臨春也查過不少,知道一旦手術的話,會把相應的設備移植在她的皮下。
【會聽到聲音嗎?】
【不知道。】
聲音這個詞太過空洞,臨春到現在也沒感受過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把手伸出窗外,探進那一抹熱烈的陽光中。
有風穿過指間,裹著幹燥的寒意。
她看小冬說,風是有聲音的。
和陽光一樣隨處可見、抓不住摸不著的風,竟然有聲音。
指尖左右來回扇動,是表示“風”的動作。
臨春看向蔣以聲:{風是什麽聲音?}
蔣以聲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麽回答,臨春的指尖就這麽一直扇啊扇啊,直到蔣以聲忍不住抬手,把它們全部握住。
還是那麽涼。
臨春身子一僵,想把手收回來。
可是蔣以聲握得很緊,壓根不準備放。
“我要做的事情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