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
元旦後上不了幾天的課就得期末考, 考完基本也就放了寒假。
臨春參加的奧數比賽卡在假期前,她鬆了口氣,最起碼不會耽誤蔣以聲回家。
說起回家…蔣以聲應該不會在這邊過年。
所以寒假之後, 還會回來嗎?
臨春不清楚, 但是這也不是她該考慮的問題。
期末考也就幾天後的事情, 她最近忙東忙西心緒不定,課本上的知識都沒怎麽複習。
特別是英語。
這幾天,臨春走哪兒都揣著她的單詞書,隻要人閑下來就往角落裏一紮, 嘴裏哼哼唧唧念著誰也不懂的聲兒。
她辭去了書店的兼職,不過偶爾也會過去幫幫忙。
蔣以聲似乎接替了她的工作,隻是少爺難免金貴一些, 也就隻是澆澆花、拖拖地, 沒什麽別的活了。
星期六的晚上放學早,臨春在奶茶店忙完那一陣, 帶了兩根臨夏煮的甜玉米去書店。
顧伯在地裏倒騰他的鬱金香。
最近天氣入冬,花芽反倒竄出了土壤。
臨春還挺稀奇這種耐寒的花朵, 剛準備踩著田壟過去看看,結果就看見小屋窗下還坐著另一個人。
蔣以聲今天也在,他如往常一樣,對著幾盆花盆犯愁。
看見臨春, 他抬了下頭。
臨春連忙收起目光, 屁顛屁顛跑去顧伯那邊分了根玉米,又勉為其難地回來,搬過路邊的小馬夾坐下, 再分給蔣以聲一根。
她其實還沒吃晚飯,但少爺的口糧不好虧待。
蔣以聲沒立刻接, 臨春怕他誤會,打手勢解釋道:{我家做的。}
雖然蔣以聲看著很好說話,但這人毛病多得很。
以前不吃路邊婆婆的早餐,回回往臨春手上遞,多半是嫌棄。
蔣以聲站起身,舉了下自己沾了泥土的指尖。
臨春讓開半步,扭頭看他去抽水機旁洗了洗手。
蔣以聲種的小花也發了芽,叫什麽臨春大腦短路給忘了,但她隱約記得是個挺特別的名字。
【天鵝絨。】
蔣以聲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劃拉出三個字。
這種小花還有個比較接地氣的中文名。
臨春覺得也挺好聽。
她把玉米遞給他,蔣以聲頓了頓,扔了樹枝又去洗了趟手。
臨春蹲在牆邊“嗤嗤”地笑。
“笑話我?”
蔣以聲去而複返,在她腦袋上一按,隨手接過那根玉米,“啪”一下掰成了兩段。
他把前頭那端遞給臨春,另一隻手拿著自己的,低頭先咬一口。
{你餓了?}臨春問他。
{還行,嘴閑。}蔣以聲比劃。
手語的流暢溝通讓臨春有點意外,她想起蔣以聲之前就說過在學,隻是…學得還挺好。
臨春試著跟他繼續交流:{它什麽時候開花?}
蔣以聲用手指撥弄了它的小葉:{四月或六月,天暖一些吧。}
六七點多天黑得快,臨春吃完半根玉米的功夫就得亮燈了。
顧伯回房時順道打開了窗外的小燈,臨春擰著身子,才發覺自己和蔣以聲在這邊絮絮叨叨了半天全落在他老人家的眼裏。
不是來書店幹活的麽,怎麽還聊上了?
她臉上有點燒,起身想回店裏,卻因為口袋裏滑落的單詞書又止住了腳步。
蔣以聲抬手接住書本,拿到自己麵前翻了翻。
從上麵標注的符號來看,應該是背完了。
不過這都幾月份了,按理來說早該背完了。
蔣以聲拍拍臨春的小馬夾,示意她重新坐下。
{臨時檢查。}
他翻了兩頁都沒找到能用手語比劃出來的單詞,陡然發現這不僅是檢查臨春,還檢查他自己。
蔣以聲的手語詞匯沒那麽豐富,能比劃出來的都是一些高頻常用的名詞。
這些書上都標了重點,臨春坐在他的身邊,低頭用手機打出來,全都回答對了。
“還行。”蔣以聲合上書本,“能考及格了。”
他抬眸看去,恰巧對上臨春的目光。
對方似乎還在等他的下一個單詞,眨巴了一下眼睛,又意識到應該結束了。
他們板凳坐得矮,馬夾豎起來也沒膝蓋高。剛才檢查單詞,蔣以聲難免會查看臨春的字母拚寫,他們坐得又近,膝蓋隔著厚厚的棉衣挨在一起,也沒人察覺。
{你之前問我奧賽,是——}
蔣以聲問了一半,隻聽頭頂“吱”的一聲,窗子從裏麵關上。
細微的陰影變化,驚得臨春驟然起身,拎著馬夾進了店裏。
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拿走自己的單詞書,蔣以聲輕笑一聲,也跟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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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底,期末考試結束就是寒假。
最後一場考完,出考場時不過下午五點。
她先去了奶茶店,臨夏這幾天茶都泡得不多,現在已經賣得差不多了。
都不需要臨春再過去幫忙。
{考得怎麽樣?}臨夏抽空問她。
臨春感覺考得還行,尤其是英語,覺得怎麽樣也得九十多分。
她把櫃台清掃幹淨,掃了眼店裏,沒見著臨冬的影子。
問了臨夏才知道,對方被梁峻帶去醫院透析了。
自從月初從北京回來,臨夏和梁峻之間就不再像之前那樣刻意保持距離。
這一個月梁峻沒少往家裏寄東西,月底更是直接回了桐邵,隔三差五帶臨冬去醫院。
臨夏默許了對方的行為,臨春也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原因。
一個耳蝸從預定到落地,所花費的精力和金錢都不是她們可以承擔的,而且臨夏還懷著孕…三個多月,已經有些顯懷了。
臨春不清楚這樣是好是壞。
但也輪不到她去定義。
她沒那麽多時間,期末考後沒幾天就是奧數比賽,而下一場大概率就是臨春能參加的最後一場。
畢竟實力放在那裏,她也不可能學幾個月直接拿金牌。
不過這樣的成績臨春已經非常滿足,她能做的就是盡量再考好一點。
由於已經放了寒假,考試的當天是各班班主任帶著學生過去的。
一班也就去了臨春和蔣以聲,大早上的時間,搖搖晃晃的公交車上統共也沒幾個人。
臨春和蔣以聲坐在一起,他們前排就是趙老師。
這樣的座位布局多少有點奇怪,到底是當著老師的麵,臨春有那麽一點點的局促。
其實她一開始是想和趙老師坐一起的。
隻不過趙老師率先坐在了單人座,臨春下意識就被蔣以聲推著往前走。
屁股挨著板凳,也不敢挪位置,臨春還記得蔣以聲暈車,特地從書包側兜裏摳出一個橘子給他。
二月初的早上還很冷,車窗都關著,蔣以聲坐在臨春身邊靠窗的位置,剝開橘皮分了一片還給臨春。
他的食指點點腦袋,歪著身子和臨春比著手語。
{你暈車嗎?}
臨春搖搖頭。
她今早吃飽了飯,車裏也沒特殊味道,單是顛簸還不足以讓她暈車。
蔣以聲閉了閉眼,自己抵著車窗眯了會兒。
去市一中的路程坐公交得有一個小時。
車子很破,在石子路上哐哐直顛,臨春一直惦記著蔣以聲的暈車問題,從上車開始就時不時往他那裏看看。
上午的太陽出來了,淺淺的光仿佛都是不帶溫度的藍色,透過車窗玻璃照進來,灑了少年滿身霜。
蔣以聲穿了件類似於衝鋒衣的黑色厚外套,拉鏈拉到最上,抵在下巴。
她想到了之前穆瀲卿說的、蔣以聲身上的距離感,其實現在就能特別清晰的感覺到,好像眼前這個人連太陽都暖不起來,就算說話很溫和,但還是冰冰的。
正想得出神,蔣以聲突然抬了手。
臨春來不及收回視線,被對方彈了個腦瓜崩。
他抬手想比劃什麽,隻是話到手邊忘了“偷”要怎麽表達,幹脆就這麽歪著身子,用口型問道:偷看我?
如他所想,臨春立刻轉過身子,再也不看了。
逗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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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持續了一上午,題目明顯上升了一個難度,臨春發揮的不是很好。
出考場時她耷拉著腦袋,腦子裏還在想最後一道試題,她竟然一點思路都沒有。
刷了這麽多題仿佛白刷,估摸著這次會被題刷。
她挨著邊走,還在愣神,沒注意到走廊上疾跑的男生,一邊嘴上喊著“讓讓讓”,一邊撥開人群朝他這邊撞過來。
周圍的人紛紛回頭散開,等到臨春發現大家的動作時,再回頭已經晚了。
男生猙獰著五官衝向她,宛如從天而降一般直逼麵門不可逆轉。
臨春嚇得後退半步,可惜她本就貼著牆邊,退已經無路可退。
電光火石間,有人抓住她的手臂猛地一拉,臨春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不受控地撲向另一個方向。
鼻梁不知道磕在了哪裏,那一瞬間的酸意直衝眼睛,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臨春疼得“啊”了一聲,發出一道略微尖銳的痛呼。
蔣以聲握住臨春的小臂,把人往後拉開一段距離,臨春這才淚眼婆娑地發現,剛才她撞進了蔣以聲的懷裏。
“你他媽聾啊!”飛奔而來的男生破口大罵,“死人一樣動都不動!”
周圍同學瞬間散開,生怕給自己惹著什麽麻煩。
臨春趕緊側身麵對牆壁,用袖口把眼淚胡亂擦掉。
蔣以聲抽出一張紙巾按在臨春指尖,握著她的肩頭把人放在牆邊站好,這才幾步上前,一把揪起了男生的衣領。
圍觀群眾“哇”一聲,連路都不想走了。
臨春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連忙轉身拉住蔣以聲的衣角,使勁衝他擺手。
可蔣以聲置若罔聞。
他嗓音壓得極低,但藏不住怒意:“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