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因為班裏人數單數, 所以臨春並沒有參與每天兩人一組的值日計劃裏。
但相應的,她每天都需要跟著值日生一起,幹一些倒垃圾擦黑板的零碎活。
其實這樣並不劃算。
兩人輪一天, 一個月也就被輪到兩次。
不過臨春作為班長, 不介意多幹點活。她本就閑不住, 這麽忙來忙去也就這麽忙活了下來。
但蔣以聲這半個月看下來,沒覺得公平。
去找衛生委員問了情況,主要是想自己也參加進班級勞動之中。於是衛生委員幹脆就把他倆劃成了一組。
或許是覺得告不告訴臨春都一樣,所以臨春並沒有被特地通知。
事實證明也的確是, 她每天幹的活也差不多就是值日生的量。
不過對於蔣以聲能積極參與衛生打掃這事兒,臨春還挺稀奇的,畢竟大少爺在家也不像會幹活的人。
“那不是因為你嗎?”蔣以聲把實話當玩笑說。
臨春先是一愣, 然後癟了癟嘴, 強行不把這話當回事。
因為放了幾天的假,教室的桌上落了不少浮灰。
臨春拿著抹布挨個擦過, 蔣以聲把教室裏的地拖好,再拎著拖把去拖走廊。
還有十來分鍾上課, 已經有學生陸續到校了。
臨春收拾好講桌,本想跟蔣以聲一起再把走廊拖拖。
隻是她拿了拖把還沒出門,隔著幾列課桌,透過走廊的窗戶看見有女生過來和對方說話。
看背影, 像是三班的段幸。
臨春縮縮脖子, 幹脆在教室多待了一會兒,等人走後才出去。
一米多寬的走廊上,蔣以聲繼續拖著最後一小塊地方, 好像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臨春裝模作樣地從另一頭開始拖地,抬眼往三班的方向看看, 本想證實一下是不是段幸,結果好巧不巧,看見了王凱傑。
她心裏一個“咯噔”,突然想起來對方早上還給了她一張紙。
臨春走到靠牆邊,把拖把杆摟在懷裏,從口袋裏掏出紙張,低頭慢慢地看。
【那事兒之後我就沒為難過你,你告訴蔣以聲,讓他也別來為難我。】
挺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臨春沒怎麽看懂。
正奇怪著呢,身後突然有陰影壓來,她下意識把紙張揉成一團,慌裏慌張揣進口袋。
“看什麽呢?”蔣以聲往她身前勾勾腦袋,“情書?”
他們距離有點兒近了,臨春的耳尖都能感受到少年灼熱的呼吸。
她趕緊低著頭躲開,腦子炸出一朵蘑菇雲,人還有點慌張。
“真是情書?”蔣以聲眉頭微皺,跟上去問,“誰給你的?”
兩人一個躲一個追,臨春從走廊這邊竄到那邊,使勁搖搖頭。
“我不信,給我看看。”
蔣以聲伸手要搶,臨春隔開他的手臂,把手揣進口袋裏不拿出來。
“你早戀。”
臨春眼睛一瞪,手指點點蔣以聲,又指指剛才他和段幸一起站著的地方。
剛才還跟別的女生湊在一起交頭接耳,現在倒打一耙成她早戀了?
怎麽敢的啊?!
蔣以聲回頭瞟了一眼,大概理解到她的意思。
眼裏帶了些笑,抬手捏住那根手指頭。
姑娘家的手指溫軟,指腹略有些薄繭,大概是經常幹活留下來的。
臨春像是被火灼了指尖,忙不迭地把手甩開。
蔣以聲眼睛一彎,笑了出來。
走廊的人多了起來,路過一班時會把目光投在兩人身上。
臨春臉上發燙,拎著拖把“哐哐”回了教室。
少女的馬尾輕甩,腳步帶著些許慌亂。
蔣以聲握著拖把往身邊一杵,看落在窗台肩上的陽光,把發絲照得微微發黃。
像頂著一圈暖烘烘的絨毛。
特別可愛。
沒過一會兒,蔣以聲拖完地也跟著進來,拉過凳子坐在了臨春身邊。
今早是英語早自習,臨春幹脆趴在桌上,立著單詞書把臉給卡上了。
蔣以聲拿筆在書脊上戳了一記,把臨春給戳的往窗邊歪了歪。
少年聲音帶笑,混在嘈雜的教室裏也沒人聽見。
“躲什麽躲。”
-
臨春一節早自習什麽都沒看下去。
她擰著身子麵朝窗外,捂著滾燙的雙頰一直在想王凱傑紙條上說的事。
對方和蔣以聲因為打架的事進過派出所,兩個人私下裏還有較量也不奇怪。
隻不過王凱傑被蔣以聲為難,為什麽要來給她塞紙條?
她和蔣以聲很熟嗎?
他們倆也沒什麽別的關係,王凱傑為什麽會覺得蔣以聲會聽她的話?
而且…一向在學校裏橫著走的王凱傑竟然也會服軟,用遞紙條的這種方式求和?
所以說蔣以聲…他對人家幹什麽了?
臨春心裏沒底,把臉上的書拿下來一些,偷偷往左邊看去。
蔣以聲把一張剛發下來的英語報紙蓋她頭上:“單詞背幾頁了?”
臨春摸著腦袋把報紙拿過來,雙手暫時放下書本,比劃了三和六。
六十三?蔣以聲隻做了口型。
臨春搖搖頭,重點把三放在了前麵。
“三十六,”蔣以聲都給看笑了,“一個多星期了你就背了三十六頁?”
學霸似乎要開啟嘲諷模式,臨春趕緊把報紙展開夾進書裏,又轉向窗邊嘰裏咕嚕背單詞去了。
英語老師有時會在早自習抽空聽寫,臨春趁著蔣以聲垂眸寫單詞時又把腦袋擰回去。
她沒見過對方背課後單詞,可偏偏一通聽寫下來全部都會寫。
蔣以聲的英文和漢字一樣好看,字母之間還帶著略微講究的花體。
單詞前標好序號,幾排下來賞心悅目,格外好看。
正盯得出神,蔣以聲筆尖下移,挪到本子右下角,寫出來三個漢字。
【好看嗎?】
臨春一愣,這可是聽寫本!
蔣以聲不在意,隻是指尖點點,示意她回答。
臨春縮著脖子,點了點頭。
蔣以聲指指自己。
臨春:“?”
他又指指那三個字。
臨春皺皺眉,還是不明白。
我。
蔣以聲笑著做了個口型。
臨春的表情一僵。
然後又把臉轉去了窗子。
不要臉。
-
由於蔣以聲好幾次的打岔,臨春好幾次想問問題都又給噎了回去。
等到早自習下課,各大課代表開始收作業。臨春這才把寫好的話遞過去。
【你私下找了王凱傑嗎?】
蔣以聲左手拄著腮幫,懶洋洋地倚在桌邊,輕輕一點頭。
作為班長,臨春理應製止這種行為。
【你們之間有矛盾可以和老師家長溝通。】
蔣以聲斜著目光,也不知道有沒有往心裏記。
可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臨春隻好硬著頭皮往下寫。
【不要私下恐嚇威脅。】
蔣以聲大概是歪累了,換了個姿勢,側靠在椅背。
看那神情,大概是壓根沒在意。
臨春點點紙張,對方眉梢輕挑,不為所動。
【你不答應的話,我會告訴趙老師。】
她試圖威脅。
蔣以聲屈起食指抵在太陽穴,看戲似的看著她,也沒當回事。
臨春多少能猜到,這大少爺沒什麽怕的。
可蔣以聲現在是一班的人,萬一和王凱傑在校外發生了什麽,承擔責任的是班主任。
她想了兩節課,還是決定在第二節 大課間把這件事告訴了趙老師。
趙老師最近氣色不好,淡妝都遮不住從眼尾溢出的疲憊。
臨春把寫好的本子給她看後就有點兒後悔,果然,趙老師閉上眼捏了捏自己的睛明穴,整個上半身都躬了下去:“我知道了。”
臨春聽不見聲音,還傻傻地站在一邊。
過了片刻,趙老師反應過來,又重新直起身子,讓她回了教室。
蔣以聲是在第三節 課被叫去辦公室的。
臨春課上和他打過招呼,所以被叫去也沒那麽意外。
又或者說,叫過去正好。
蔣以聲去了趟廁所,直到上課鈴打響,這才溜達著去了樓上。
辦公室裏的其他老師都各自去教室上課,趙老師的位置比較靠內,他把門關上,再走過去。
“都上課了,”趙老師捋了把額前的碎發,長舒一口氣,“放學再過來吧。”
蔣以聲不僅沒走,反而站定在桌邊:“老師,您是不是認識我哥?”
趙老師渾身一僵,繼而緩慢地抬頭:“怎麽了?”
“您是小蝶。”
即便趙老師姓名並不帶“蝶”字,但是基於剛才的反應,蔣以聲基本已經確定下來。
“你是我的學生,”趙老師呼了口氣,企圖把話題拉回正軌上,“說說你和王凱傑的事——”
“我哥兩個月前去世了,”蔣以聲從口袋裏拿出那封信放在了辦公桌上,“這是我整理遺物時在他桌上找到的。”
話音劃過大腦,趙老師幾乎是下意識的反問:“什麽?”
蔣以聲無所謂把事情全部告訴她:“胃癌晚期,他自己提前離開了。”
趙老師視線發直,死死盯著那一封藍色的信封,像是被突然抽走了精神,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放棄他,”蔣以聲聲音發冷,緩慢又殘忍地陳述,“我第一次見我哥那麽難過。”
他說完便轉身離開,直到辦公室的房門關閉,也沒聽見裏麵有一點動靜。
已經上課了,走廊傳來整齊的讀書聲。
蔣以聲插著兜,一個人慢吞吞地下樓。
事情比他想象中要簡單,原本準備花費一年時間要做的事,不到一個月就已經解決完畢。
他哥來桐紹是為了見趙老師,後來被女方分了手。
因為依然放不下又不好再打擾,所以改去了書店。
臨春可能隻是蔣以言在此途中的一個小小插曲,給一個耳朵聽不見的小女孩講講外麵的世界,也算打發時間。
二三兩層的平台,蔣以聲挨著欄杆轉身。
臨春握著扶手正往上去,低站了幾個台階。
她仰著臉,與蔣以聲撞上視線。
接近正午,陽光從梯井上開的小窗照進來,有些刺眼。
少年背著光,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臨春有一瞬間的愣神。
“怎麽了。”蔣以聲走下幾步,停在她的麵前。
臨春低頭飛快眨了眨眼,再重新抬起目光。
本想就這麽糊弄過去,卻不想蔣以聲等在原地,像是要她一個回答。
臨春耷拉著腦袋,拿出本子寫道:【你和以言哥哥很像。】
短暫的沉默後,蔣以聲垂著睫毛:“是嗎?”
不像高興的樣子。
臨春把本子放下。
她看見蔣以聲勾了勾唇,淡淡地笑了:“我媽也這麽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