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這是臨春第一次看蔣以聲提及除了蔣以言以外的家人。
父母愛拿孩子比較, 她也想起了自己的媽媽,以前也總說她像二姐,喜歡念書, 成績好。
短暫的一個晃神, 蔣以聲錯開她的肩膀走下樓去。
臨春擰著身子看蔣以聲的背影, 跟上去幾步,總覺得對方情緒不佳。
她是老師讓出來找蔣以聲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小報告惹著對方生氣了。
【你生氣了嗎?】
回到座位後,臨春小心翼翼地把草稿本推過去。
蔣以聲正垂眸看書,斜了斜視線, 隨手在這句話後麵打了個勾。
臨春抿了抿唇,把本子收回來。
雖然這事兒她沒覺得自己有錯,但惹蔣以聲生氣她心裏也不痛快。
【你能跟王凱傑和解嗎?】
蔣以聲側了側身, 作收托著下巴看她。
臨春小臉小嘴小鼻子, 倒是不太符合桐紹這邊民風彪悍的長相。有些刻板印象,不知道她是不是生在江南的水鄉。
臨春歪了歪腦袋。
蔣以聲收回目光, 隨便點了頭。
他興致不高,最後一節課完全不在狀態。
能感覺到身邊的小姑娘時不時看他, 大概是在想蔣以言。
中午放學,班級亂得像發動了政變。
蔣以聲抬眸看滿黑板亂七八糟的板書,那些繞成一團的字符像纏著他的腦子,很煩。
他閉上眼睛。
臨春放輕動作退開板凳, 去講台把黑板擦了。
細碎的粉筆灰飛揚在陽光裏, 她抬手在麵前扇了扇,轉身去窗口拍黑板擦時,在一片單向人流中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影。
好像是徐拓?
蔣以聲沒閉一會兒眼睛就被短信吵醒。
徐拓的信息跟機關槍似的, 幾分鍾內發來一大串。
那邊十一放七天,這人閑得沒事幹又來找他了。
他垂眸剛把鎖屏劃開, 一串急促的腳步噠噠跑他麵前。
臨春指指窗外,撅著嘴巴“噓”了一聲。
蔣以聲把手機握進手心,仰著臉看她:“徐。”
臨春撓撓耳邊,跟著飛快地“噓”了一聲,轉身蹦躂回講台邊,繼續拍自己的黑板擦了。
她知道自己發音不標準,改也改不過來。
徐拓催命的電話打過來,剛接聽就在蔣以聲耳邊一炸:“聲哥,你幾樓啊!”
蔣以聲輕擰著眉頭:“二樓,最左邊。”
臨春整理好講台衛生,又去教室後麵準備倒垃圾。
蔣以聲揉了團卷子,隨手砸進裏麵。
臨春轉身看他,少年的手臂搭著椅背:“我來吧。”
下樓的時候,學生已經沒那麽多了。
臨春與徐拓在樓梯口遇見,與他一起的,還有穆瀲卿。
“嗨,”穆瀲卿大大方方與她打了招呼,“好巧呀。”
臨春連忙衝她揮揮手,徐拓在一旁也說了句什麽,臨春沒有來得及看。
三人不過擦肩,腳步都沒停留太久。
臨春踩上階梯,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她按著扶手偷偷轉身,剛好看見穆瀲卿精致的裙擺**過走廊。
旁邊路過的男生也側了目,看那雙略帶高跟的小皮鞋踩在大理石磚的地麵上,發出“篤篤”的、不屬於這個學校裏學生的裝扮。
“臥槽,這哪班的?”
“有點漂亮。”
臨春掃了眼對方的嘴巴,大概也知道說了些什麽。
她快步下了幾層樓梯,低頭看看自己起了球的長袖衛衣,抓住袖口往手心裏藏了藏。
臨夏的奶茶店本應在今天開業。
隻是被其他事情耽擱,所以往後推遲了幾天。
玻璃門外的卷閘門沒完全拉上去,午飯是臨夏早上做好帶過來的,臨春到店裏時已經熱好了。
店裏軟裝今早剛裝修已經完畢,桌椅裝飾都是新的。
今天是他們在這裏吃的第一頓飯,同時也意味著開始了新的階段。
“慶祝一下,”臨夏專門調了三杯果茶,“小春好好學習,小冬好好吃飯,我好好掙錢。”
臨冬笑得眼仁彎彎:“大姐,我也幫你賺錢。”
臨春拿起那杯茉莉綠茶,湊近聞聞,感覺還挺香。
“試試,”臨夏邊說邊打手勢,“再喝喝小冬那個。”
臨春沒喝過幾次飲料,一時也覺得新鮮。
和臨冬吧唧吧唧交換著喝了幾口,還是覺得簡單的清茶最好喝。
臨夏今天的狀態很好,頭發挽在腦後,又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臨春摸摸她的茶飲,問道:{冷的可以嗎?}
臨夏笑著搖搖頭:{不是冰的,沒那麽嚴重。}
昨晚臨冬睡著後,她們姐妹倆聊了一會兒,最後決定好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並且不準備告訴梁峻。
雖然接下來的日子是可以預想的艱難,但沒人願意放棄這個生命。
日子總要過下去。
“幫你倒了兩桶垃圾,喝杯奶茶不過分吧?”
店外傳來說話聲,臨冬耳朵一豎,一聽就知道是徐拓。
“徐拓哥哥。”
“謔!”徐拓彎著腰往裏看,“這店你家開的啊?”
臨春放下碗筷,走過去用杆子把卷閘門往上頂頂。
蔣以聲和穆瀲卿隔了徐拓兩米,正站在路邊說話。
大約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蔣以聲抬眸看了過來。
臨春連忙躲開那道視線,讓徐拓進了門。
臨冬跑過去給他介紹店裏的飲品,徐拓左右看看,在小丫頭腦袋上拍了一拍:“你家這還沒開業吧?”
“也沒說賣啊,”臨夏笑著套上圍裙,進了櫃台裏,“想喝什麽姐請你們,不過現在隻有紅茶綠茶類的。”
“哎呀那謝謝姐,我可就不客氣了,”徐拓笑得見牙不見眼,扭頭對身後兩人道,“老穆,你不是渴嗎?過來看看?”
穆瀲卿有點為難。
這家奶茶店的牌子她沒聽過,看著也不像是連鎖店。
心裏那一關難過過去,她怕亂吃東西吃壞肚子。
“她減肥,不喝這個,”蔣以聲走到徐拓身邊,“我要一杯綠茶,謝謝姐。”
“那我也要這個吧,”徐拓說完笑著對穆瀲卿打趣,“你腿還沒我胳膊粗,天天減什麽肥?”
穆瀲卿淺淺翻了個白眼:“懶得跟你說話。”
臨夏洗了手,轉身去做綠茶。
臨春拿了裝茶用的塑料杯子,給穆瀲卿接了杯溫水過來。
穆瀲卿有些愣,說了聲謝謝,把水接了過來。
“你倆真是瘦到一起去了,”徐拓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看到一邊站著的臨冬,又添了一句,“還有個小的,更瘦。”
穆瀲卿不是很樂意:“你話怎麽這麽多?”
蔣以聲沒參與兩人的爭吵。
他就站在櫃台邊,看臨春同樣圍著圍裙,在臨夏身邊打下手。
兩杯綠茶而已,其實用不著兩個人忙活。
臨春也就洗洗用過的器具,然後抹幹淨操作台,再把抹布洗了擰幹。
櫃台後的牆上掛著營業執照,還有三人的健康證。
蔣以聲的視線劃過臨夏的小腹,很快挪開。
臨夏沒收他們的錢,徐拓謝了好幾聲才離開。
穆斂卿捧著那杯水一直沒喝,等到走遠了一些,才去路邊的商店買了瓶礦泉水。
趁她暫時離開,蔣以聲問徐拓:“什麽時候走?”
徐拓愣愣:“我今天才來?”
蔣以聲:“她不習慣在這。”
徐拓往穆斂卿那邊看了一眼:“她自己要來的。”
蔣以聲抿了口茶:“過段時間我就回去了。”
“啥?”徐拓驚訝道,“你的事幹完了?”
蔣以聲輕輕“嗯”了一下。
“這麽快?”徐拓不解,“話說你來這破地方到底為什麽?”
“……”
幾人已經走遠,臨冬還在門口探著身子往外看。
“還看什麽呢?”臨夏問。
“那個姐姐,”臨冬抬手在空中亂劃,不知道怎麽形容,“香香的,裙子也好看。”
臨春睫毛一垂,咽下口中的飯菜。
臨夏笑了笑:“好好學習,你以後也能穿好看的裙子。”
臨春扒完最後一口飯,放下了筷子。
奶茶店後麵隔出來的生活區還沒把床搬過來,臨春趴在桌子上睡了十幾分鍾,覺得越睡越累,幹脆就起身出了門。
她本來是想回教室看書的,但走了一半被太陽刺得眼疼,幹脆就折過方向,去了書店。
菜市場早就下了市,掃地大爺還沒來得及清掃,地上亂七八糟都是被踩爛的發黃菜葉。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爛的臭味,可能是家禽區的雞屎味道,又被麻油香混得衝鼻子。
橘貓阿黃在巷子口接她,豎著尾巴陪她走了一段路,老遠就能看見邊牧扯著狗繩扒拉前爪。
臨春蹲在店門口,揉揉邊牧的小狗腦袋。
不知怎麽,心底湧起大片大片的難過。
她會想穆斂卿,想蔣以聲。
想人和人果然不一樣,又拚了命不讓自己這麽想。
不想追根究底地找出導致這種心態的原因,又或許早就知道因為什麽。
邊牧突然扭頭看向店裏,臨春也一並仰起臉來。
蔣以聲抬手托著一片門簾,站在她的身邊垂下眼睫。
隻他一人,書店一直都很安靜。
“在這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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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拓和穆斂卿不知道去哪了,蔣以聲沒說,臨春也沒問。
顧伯不在店裏,她簡單打掃了一下店裏,放下掃帚時發現蔣以聲正靠在桌邊看她。
略微有些別扭,打手勢問他怎麽了。
蔣以聲指指琴房,率先走了進去。
臨春跟過去,停在門口,沒往裏進。
蔣以聲翻開一頁琴譜,是旋律最歡快、也最像春天的那首。
“不進來?”蔣以聲問。
臨春扒著門邊,搖搖頭。
“哦,”他又垂下目光,“我要走了。”
臨春愣了愣,不明白這個“走”具體是什麽意思。
又或許,是她看錯了口型,壓根不是這句話。
“啊…?”她有點懵。
蔣以聲看向她,嘴角還帶著那抹淡淡的、隨意的笑:“就在最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