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昔日偶像忽然變gay,這對邵遇而言相當炸裂。
就算以前網絡上會有粉絲開玩笑或者拉郎剪輯,但大多數人都不會把這種事當真,邵遇就是那個沒有當真的人。
他抱著最後一絲絲懷疑,想著聞希執還什麽都沒說呢,說不定是他意會錯了。
但偏偏此刻,聞希執竟又禮貌性地回問了一句:“您難道不是嗎?”
一句反問,便是一句回答。刺啦一聲,最後一點壘土倒塌。
除此之外,邵遇也像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針對問題大聲否認道:“我當然不是了!”
說完好像還覺得不夠有力,又睜大眼睛滿臉嚴肅地補充了一句:“我是直男!不折不扣的直男!”
聞希執原本隻是隨口一問,也是習慣性地將邵遇和他劃到同一陣營。
卻沒想到,會得到這麽個激烈的答案。
聞希執眼皮一跳,轉瞬間同方才邵遇如出一轍的訝異浮上眼底。
一個驚訝於他竟然是gay。
一個驚訝於他竟然是直男。
有種互相背刺的錯覺。
聞希執啞然無言,一貫隨心所欲從容自若的人現在整個人居然有些大寫的迷茫:“?”
他有些機械性地收回目光,望著虛空發了發愣。
此時邵遇還在一旁努力闡述:“我雖然追星,可我男明星女明星都喜歡呀,我是顏粉和事業粉!長得好看的人誰看了都開心都喜歡……”
邵遇今晚的話比之前密許多,先前聞希執聽他說得可愛,此刻卻一個字都不想繼續聽。
他甚至不合時宜地有點想笑。
直男?
聞希執在邵遇的話音伴奏之下,腦海裏像走馬燈似的,回憶出許多關於邵遇的片段。
以前他的粉絲經常說,他的男粉構成裏麵,十個男粉九個基,還有一個特別基。
聞希執當然不會以偏概全,可放到邵遇身上,從許多年前開始,他就一直覺得很合理。
再者不說從前,就說最近,那晚被錯吻之後他羞紅的臉、麵對自己的邀請時閃爍濕潤的眸光……就這,直男?
哪家直男不在麵對這種情況的時候火冒三丈,
不說惡言相向,至少絕不會把他帶回家,還任他為所欲為。
那邊邵遇卻還在繼續:“……至於事業,雖然我自己擺爛,但是看他們搞事業我也還是稍稍有點熱血沸騰的,哥你以前總選逆風翻盤的事業線就很爽!所以我喜歡每個人都是有原因的,而且也不是那種喜歡,這你可不能誤會!”
聞希執幾不可見地眯了眯眼,他現在隻想狠狠地教訓一下他,將他鎖在家裏,仔細問問他什麽叫做直男。
過了好一會兒,聞希執才勉強說服自己冷靜下來。
算了,沒開竅而已,至少說明沒對別的男人動過心。
聞希執暗地裏深呼吸一口氣,他偏回頭,邵遇一對上他的目光,便漸漸地收了聲。
眼睛眨巴兩下,咽了咽口水,竟然莫名有點底氣不足是怎麽回事!
恰巧聞希執還要再確定一件事,他做出一副恰到好處的泫然模樣,問道:“那您有過喜歡的女孩子嗎?”
放在這種境況下,其實應該說有才合適,才會顯得更加有憑有據。
可邵遇偏偏就沒有!
他在一瞬間努力回想,但最後悲傷地發現,他連小時候揪小姑娘辮子的行為都沒有過。
從小到大,除了他那幾個發小,他都沒和誰走得特別近過。
……很小的時候有過一個,兩個小朋友搖搖晃晃地牽著手,甚至同吃同睡了一段時間,邵遇小時候很喜歡對方,可是後來對方卻突然從邵遇的生活中消失,連他的生日宴會都沒出現,從那以後,邵遇便再沒有提起過了。
“呃。”此時邵遇表示拒絕回答。
可見他反應,聞希執便知道了答案,徹底地放了心。
其實有那麽一瞬間,聞希執也曾偏執地想,就算有又怎麽樣?誰規定不能明目張膽地搶人了?
他如今選擇向邵遇示弱,也隻是為了迎合他、不讓他跑得太快而已。
“我知道了。”而聞希執今晚也不欲再多加糾纏,便給了邵遇一個台階。
奈何邵遇現在覺得聞希執心思有些曲流拐彎兒的,他便持有懷疑地問:“你知道什麽了?”
聞希執呼出一口氣,仰頭對邵遇笑了笑,俊美的臉上做出一副努力釋然的神色,他說:“您是直男,您對我沒有其他意思,是我誤會了,我知道了。”
總結十分到位。
邵遇聽到此處,終於放了心,太不容易了,總算說清楚了。
可聞希執看起來怎麽有點傷心的樣子啊。
是他哪句話不小心傷害到他了嗎?
他原想問一問,但聞希執卻又哀求似的說:“之前是我鑽牛角尖了,如果有冒犯到您的地方,您怨我罵我都可以,我以後一定不會再這樣了。”
“你說什麽呢。”邵遇突的笑出來,告訴聞希執這些都是莫須有的擔心,“我怎麽會怪你呢,事情說清楚就好了呀。”
本來聞希執也沒做錯什麽,反倒是他,疏忽了聞希執的心理健康。
“那您……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我為什麽會不——”邵遇說一半停了下來。
哦對,他和聞希執之間還有個性向問題,邵遇知道有一些人十分排斥和自己性向不同的人群,聞希執大約是擔心自己歧視他。
而經過這麽多打岔,邵遇早在不知不覺間接受了這個設定,他又一向是個十分想得開的人,聞希執喜歡男生還是女生又怎麽樣,他又不會因此就不是他愛豆了。
於是他給聞希執吃了一顆定心丸:“你想多啦,性向自由,我不會覺得怎麽樣的。”
聞希執看著他,再次誠懇地說:“邵先生,您人真的很好。”
“哪有,嘿嘿。”邵遇多不好意思,他撓了撓臉,想著事情終於說開,渾身都放鬆下來,而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便說,“那就先這樣,我們早點休息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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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因為心裏不再擱著事而得以一夜安眠的邵遇起床時可謂是神清氣爽。
他出來時聞希執已經做好了早餐。
邵遇吃完後主動攬了洗碗的責任,對於聞希執的幫忙也表示嚴肅拒絕。
之後邵遇才得空,拿出了家裏的備用機開機,一登上微信就接收了無數條來自方艾的炮轟,質問他昨晚為什麽不見人影。
邵遇可不敢和方大律師對線,回了個表情包表示人還健在之後就遁了。
他轉而打開微博一看,才發現微博上已經鬧翻了天,連續好幾個爆。
卻不是別的新聞,正是昨晚邵遇聽方艾提到的那個,嶽良同時傍上三個富婆姐姐卻翻車的事。
看現在的走向是那三個富婆姐姐已經聯合起來,勢要讓嶽良名聲掃地。
現在網上分兩撥人馬,一撥說富婆姐們格局不大,你情我願的事兒現在卻要趕盡殺絕,是不是有人故意在搞嶽良;另一波則是嘲諷說自己做事沒下限還要甩鍋,富婆姐們有錢有顏有鮮肉吾輩楷模,為嶽良說話的是不是水軍趁機洗地。
近段時間熱搜上實在是太無聊,大家估計都憋瘋了,便根據嶽良這事造了許多新梗出來。
邵遇看到都要笑死了,笑著笑著忽然想起聞希執和對方一個劇組,估計拍戲的事會因此受影響,便問在一旁坐著默默讀劇本的人:“哥,那你們這劇是不是得延期開拍了呀?”
聞希執點點頭,如實回答:“本來是明天開機宴之後就開始陸續進組,但今早鄭導在群裏發消息說行程暫定。”
邵遇聞言點點頭,他對嶽良的事也不是很感興趣,看了一下之後便算了,他收起手機,斟酌著問:“那要不趁這段時間,我讓趙西山給你接點其他工作?”
自從馮海不管聞希執之後,聞希執的工作安排都是趙西山所在的樹梢傳媒那邊在管。
樹梢傳媒雖說屬於邵氏旗下,但這件事知道的人不算多。
因為邵氏在文娛界雖說名聲很廣,但主要涉及的是更核心的層級,比如新聞服務、版權IP和出版發行等等。
像經紀傳媒、藝人宣發這一類相對外圍的層麵參與得少一些,就留了個樹梢傳媒在那兒不死不活地苟著,邵氏也完全不重視。
是以就算聞希執和樹梢傳媒有了接觸,知情人也都以為是托了趙西山的關係,從沒聯想到邵遇身上。
“不用。”聞希執說,“不麻煩您了。”
邵遇笑了:“我哪兒麻煩。”
他自己本身是個怕麻煩的人,也不接觸圈內事務,所以聞希執的一應事宜都是趙西山去辦的,他也就動了動嘴皮子而已。
“也不麻煩趙老師了。”聞希執解釋道,“鄭導說隨時可能開機,到時候行程產生衝突就不好了。”
邵遇想想也有道理,他自己也樂得輕鬆。
而聞希執說過這話的當天下午,鄭逸凡那邊果然便發消息說敲定了一個可以救場的演員。
他還特意來跟聞希執提了一嘴,因為定下的新演員是聞希執認識的人。
當年他那個選秀比賽的第二名——徐賀。
聞希執沒什麽反應,他甚至都不太記得這人的模樣了。
倒是邵遇聽說後有些興奮,說這個徐賀當年人氣也不錯,就是總被聞希執壓一頭,兩邊粉絲沒少吵架。
近些年徐賀發展得也還行,但好像總是差點火候。
此外邵遇還特意安慰了下聞希執,讓他見到以前的朋友不要太有壓力。
聞希執心想,他哪兒來的朋友,但嘴上卻還是好好應了。
之後兩天,聞希執便先去了劇組,他的戲份在前麵,鄭逸凡讓他可以先去做做準備。
而這幾天就隻是在市區裏的一個小景點取景,離南山庭不遠,聞希執基本都是當天來回。
邵遇則趁著這個空閑去了段星斂家。
隔得不遠,他和段星斂住一個小區,就在隔壁樓。
而他也不是去找段星斂的,是找住在段星斂家裏的裴翊。
原本他隻是怕裴翊無聊去找他玩玩,後來不知怎的便在裴翊的鞭策下寫起了論文。
當初邵遇大學畢業之後,過了兩年才去C大讀研,眼下正讀研二。
近日臨近期末,學校沒課,他便一直沒回學校,但放暑假之前,他還有八個期末論文的艱巨任務。
可邵遇習慣拖延,都快臨近截止日期了,連開題報告都沒有,十分令人痛苦。
在裴翊的督促下,邵遇趁熱打鐵,加班加點地碼論文,這兩天也基本都
在段星斂家待著。
回家時往往都是深夜,聞希執都回來很久了。
聞希執總會等他,邵遇便跟他說不用,讓他早點休息就好了。
說完也不和聞希執共處一室多待片刻,徑直進屋洗漱休息。
聞希執知道邵遇最近在寫論文,邵遇同他解釋過,可是這仍然無法疏解聞希執心中的焦躁。
因為他感覺最近邵遇對他的態度有些變了。
這種變化並不是說邵遇刻意疏遠或者躲避他,他很正常,和他談天說笑一樣不落,但卻避免了任何曖昧的可能。
就是從那晚剖白性向之後開始的,邵遇從那以後在他麵前穿衣服一直規規整整,以前常穿的短褲短袖都換了長袖;眼神一碰邵遇便笑著移開;兩人間的距離絕不會近於一臂;在客廳一起待著的時候也絕對都把燈開得十分亮堂……
諸如此類的一些事,就好像邵遇是在認真地尊重他,盡他所能做到所有紳士的舉止。
聞希執頭一次有種弄巧成拙的慌張,他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至少他所設想的道路絕對不是這樣的。
要怎麽辦才好?
難道說,‘聞希執’這個身份,和邵遇的進展就隻能到這裏了嗎?
恍然間,聞希執再度產生了一個以前閃過許多次的念頭,他想,要不要和邵遇攤牌呢?
他現在急需另一種發展的可能,於是這個念頭促使著他,打開郵件,給他在傅氏的總裁助理發了一則指示。
【明天以我的名義,給邵家公子發一份邀請函,邀他後天晚上六點共進晚餐。】
發完之後,等待手機自動熄滅的過程中,聞希執盯著邵遇的房門,眸色深深,心想,他會願意嗎?發現是我之後,會驚訝嗎?
第二天助理回複消息,確認已經將正式的邀請卡製出,郵寄到了邵遇的住址。
聞希執知道助理的消息屬實,因為他看見了,看到邵遇拿回快件拆開,打開邀請卡卻隻看了一眼,然後便隨意地放在了一邊。
聞希執從來沒在邵遇臉上見過那種淡漠不在乎的神色。
他心中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原本不自覺興奮的神經也下緩了一半。
果然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五點,邵遇都沒有要出門的意思。
今天外麵在下雨,聞希執也沒去劇組。
邵遇在陽台上聽著雨聲快樂地打太極,聞希執看了看電視櫃上被隨意擱置的邀請函。
最終沒有忍住,拿起邀請函,走到了邵遇身側。
聞希執這會兒也沒心情去怎麽裝模作樣,他隻是憑著本能發問:“剛剛收拾櫃子,不小心看見您的邀請函,是今晚的約會,您是忘了嗎?”
邵遇停下來,看了看聞希執手裏的卡,卻回答道:“沒有,不是什麽約會,不知道這傅宣淩抽什麽瘋,我和他又不熟,他現在長什麽樣我都不記得了,邀請我做什麽,我才不去,況且以後也不會有什麽交集的。”
一字一頓,隨著風雨聲一並落在聞希執耳朵裏,也徹底澆涼了他那天在不安之下毫不考慮後果的衝動。
邵遇練完收式,隻對聞希執笑:“不管他,我們就在家吃飯吧。”
聞希執轉瞬做下一個決定,他也笑了笑,好似‘傅宣淩’和他沒有任何關係,隻回答道:“好。”
他看著邵遇的側影,心想,看來至少‘聞希執’這個身份,還能在他身邊。
那麽至於其他的,就一定不能被他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