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麽說，你找到他了？沒找錯？”老秦叼著煙，瞥了眼雙眼亮晶晶的女孩子，“姓許，幹什麽的？”
曲榛點頭，她確認那晚許枳風在賽車俱樂部，又穿著同一件限量版的衛衣，沒人會和他撞衫。
“全、全球，限量。不、不會認錯。”
她篤定道。
她磕磕巴巴介紹起許枳風。
曲榛對許枳風了解來自於平時在宿舍聽到的八卦。
許枳風家世很好，風瑞醫藥是國內製藥業巨頭，但出身醫藥世家的他似乎對這個行業沒興趣。
他喜歡數學，喜歡賽車。
許枳風模樣清俊，性格溫和，成績又好，在學校很受歡迎，但他一直是單身，她們都叫他男神。
最重要的是，東川大學的賽車社團由許枳風創立。
他有一個大學生方程式車隊，平時會和車隊一起出去參加比賽，每周的社團活動更是熱鬧。
但入社申請很嚴苛，不是誰都能進的。
曲榛彎起眼，她和他有相同的愛好，這有助於她戀愛計劃的進行。
她豎起一根手指，對老秦說——
戀愛計劃第一步：加入賽車社團。
老秦聽得頭疼，嗤笑：“你連一些冠軍車隊都看不上，看得上這些不入流的大學生車隊？”
曲榛哼哼兩聲，這是談戀愛，和賽車沒關係。
憑她的技術，進社團輕而易舉。
老秦拿掉沒點燃的煙，抬抬下巴，“照片我看一眼。”
這話聽起來有點耳熟。
曲榛悶頭找了一會兒，無辜地看向老秦，意思是：沒有照片。
老秦煩躁地擺擺手，把人趕走，想了想又提了句：“發動機快點拿走，免得他又來找我麻煩。”
曲榛沒多想，隻以為老秦指的是小顧。
她摸出手機，啪嗒啪嗒打字：【你的車這周末能運到嗎？找了新配件，換上試試。】
不一會兒，那頭回：【能，我下周回。給你帶禮物。】
曲榛是說做就做的性子，找到了許枳風，便找機會靠近他。
這周她去聽了數學係的講座，去了圖書館，還不忘打聽賽車社團招新的事。可惜運氣不好，一次都沒遇見他。
直到周五，林亦豪來找她。
林亦豪聽說了曲榛在問賽車社團招新的事，又聯想到她托他找人，很容易猜到她為了某個人才想加入社團。
外部沒有名額，他們內部有。
林亦豪：“畢業季，空出來幾個位置。要是別的社團能直接帶你進去，但賽車社團麵試嚴格，我隻能幫你要個麵試機會。”
曲榛認真地和班長道謝，他果然是個好人。
林亦豪看著曲榛眉開眼笑的模樣，心裏歎了口氣，他怕打擊她，沒說她進社團可能性不大的事。
她雖然成績夠好，但社團沒有合適的職位給她。
她的疾病始終是個大問題。
曲榛完全沒考慮過這些，一放學就往老秦店裏跑，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她很快就能和許枳風在一個社團了。
老秦躺在躺椅上看電視，左耳進右耳出，聽小丫頭沒完沒了地講她的麵試準備。
說是沒完沒了，也就幾句話。
她說話比別人費勁，還特喜歡說。
等耳朵邊清淨了，老秦問：“麵試什麽時候？”
曲榛：“明天晚上。”
因為是內部推薦的麵試，時間定在周六晚上，聽說許枳風也會來，她決定穿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去。
老秦頭也沒抬：“隨便穿。”
她穿個麻袋去都好看，那群人又不瞎。
晚上曲榛抽空了解了一下許枳風的車隊。
車隊名為Hurricane，中文意思是颶風。
“Hurricane”車隊由許枳風創立，招牌卻是周溯，大部分人都是衝著周溯來的。進了車隊才知道，周溯不過是掛個名，從不參與車隊的任何事項，也不關心。這讓他們很失望。
但值得慶幸的是，車隊基地位於Pole Position車行，進了車隊就有機會見到周溯。
賽車社團和“Hurricane”車隊不同，賽車社團不過是許枳風給東川大學的賽車愛好者的一張入場券。
進了社團，和許枳風仍有距離。
要進車隊嗎？曲榛猶疑。
-
周六下了雨，早上淅淅瀝瀝地落著小雨，夜晚整個世界都變得吵鬧。
宿舍裏隻有曲榛一個人，她難得磨蹭。
衣櫃打開，清一色的襯衣、T恤，褲子，她翻了半天才翻出一條白裙子，是曲敏送的生日禮物。
曲榛換上白裙子，披了件粉色外套，帶上傘出門。
雨天出行不便，她撐著傘小心翼翼地避開水坑，一路走到公交車站，望著雨夜的街道，抿唇笑起來。
像赴一場盛大的約。
曲榛在兩個街道外下了車，按照導航走進一個小巷，白色帆布鞋濺了雨滴，踩碎小水窪裏盈滿的光。
越往裏走越安靜，靜到不像是通往Pole Position車行的路。
穿過小巷，曲榛抬起傘麵，仰頭看。
玻璃門上掛著一塊小燈牌，亮著一行英文“Pole Position”。
門內外都是黑的，隻有燈牌亮著白色的光。
曲榛上前敲了敲門，沒動靜。
她拿出手機，忽而刮過一陣狂風，傘沒握緊，瞬間被風刮走，裹挾著飛往漆黑的夜。
不過瞬間，一捧雨兜頭而下。
她連忙往窄小的簷下躲，愣愣地看著自己飛遠的傘。
“……”
曲榛收回視線，點開群消息，果然看到群裏下午的通知，因為暴雨天，麵試時間改到周日下午。
她沒看到消息，撲了個空。
曲榛小聲歎氣，收起手機，望著朦朧吵鬧的雨夜出神。
她猶豫著去哪兒，是打車回學校，還是讓老秦來接她。餘光間，一團雪白躍過，停在她腳邊。
她一驚，下意識往邊上退了一步。
曲榛低頭，對上一雙淺藍色的貓瞳，在雨夜美得像月光。
漂亮的布偶貓蜷起尾巴，乖巧地蹲坐在地上打量著她，毛發被雨淋濕，它便側頭去舔。
濕漉漉的小貓，看起來有點可憐。
雨越下越大，曲榛脫下外套，試探著往貓身上蓋，它望了望她，沒躲，柔順地鑽在她的外套下。
一人一貓，安靜地蹲在門前躲雨。
曲榛低頭看著小貓，小聲問：“這是、是你的家嗎？”
貓嗲嗲地叫了一聲，湊近她，昂起下巴想要她摸，等了半天沒等到，它忽然躥進她懷裏。
曲榛小心地撓了撓它的下巴，抱著貓一起躲雨。
等雨小一點再找老秦吧，她想著。
不遠處，不疾不徐的腳步聲隱在簌簌雨聲中。
曲榛無知無覺，懷裏忽而一空，貓跳出去蹲在一旁。她重新把外套蓋在它身上，順手摸了摸它的下巴。
專心擼貓的她沒發現，眼前多出一道身影。
男生高大的身形擋住燈牌微弱的光，紅色球鞋踩在雨水裏，傘麵上的水滴不斷往下落。
他垂下眼睫，掃過門前的女孩子。
視線在她白色裙子上停留一秒，看向邊上一臉柔弱可欺的混球，它身上蓋著人家的外套。
人濕透了，貓沒淋著。
“……”
周溯沉默一瞬，抬手拉下領口的拉鏈，“滋啦”一聲拉到底，脫下外套往她身上一丟，把人蓋了個結結實實。
細微的拉鏈聲破開綿密的雨聲。
曲榛仰起臉，沒看清人，眼前一黑，衝鋒衣裹挾著淡淡的煙草味罩下來，擋住春雨夜。
世界忽然安靜下來。
曲榛一怔，細白的手指抓著黑色布料緩緩下移，視野變得開闊，她在虛幻朦朧的夜色下對上一雙濃墨似的眼睛。
她的心一跳，認出了來人。
是周溯。
周溯移開視線，上前輸入密碼，玻璃門向兩邊打開，自顧自地進了門。
曲榛發著愣，腳邊的貓過來蹭了蹭她光裸的小腿，邁著貓步走了進去，身上蓋著她的外套。
她茫然地蹲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進來。”耳邊落下低沉沉的男聲。
曲榛拿著屬於他的黑色衝鋒衣起身，走進玻璃門內，入眼是一輛舊款的福特GT賽車。
市麵上極少見的款式，改裝過了，很新。
卻少了一個發動機。
曲榛微微睜大眼，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她搶了周溯要的發動機。
曲榛心跳加快，正緊張，邊上橫過一隻手，有力的一截小臂，冷白的肌膚上青筋凸起。
男生修長的指尖拿著一塊幹淨的浴巾。
她在外麵沒注意，室內明亮的燈光一照，白色棉質的裙子浸了水，濕噠噠地粘著皮膚。
裙子裏粉色的內衣透出女孩子的輪廓。
曲榛臉一熱，忙接過毛巾，指尖滑過他微涼的肌膚，帶起一陣癢意，她倏地收回手。
“對、對不起。”
周溯微頓，漆黑的眼掃過背過身的女孩子，烏黑的長發披散，發尾濕潤，露出的兩隻耳朵泛著紅。
輕柔的嗓音。一樣的雨夜。
耳朵又紅了。
他別開臉，拎起“作惡多端”的混球，關進籠子裏。
混球喵喵叫了幾聲，見周溯沒有回心轉意的意思，便老老實實地縮在角落，觀察著籠子外的兩個人。
曲榛擦幹衣服和頭發，看了眼被雨打濕的外套，遲疑一瞬，把寬大的浴巾披在身上。
她後知後覺他為什麽要丟外套在她身上。
曲榛臉頰微燒，悄悄抬眼，看清了這個車間的模樣。
近兩百平的空間，左邊是工作區域，右邊放著沙發、桌子，還有健身區域，樓梯口通往二樓。
和他人一樣冷的內飾，灰白色占據了車間。
唯一的亮色是左邊那輛紅色福特GT。
周溯似乎並不在意車間裏多出個人，自顧自地拿起礦泉水喝了半瓶，把自己往沙發上一摔，閉上了眼。
曲榛：“……”
她第一次在這麽明亮、距離近的地方看周溯，看這個在F1賽場上比流星更閃耀的賽車手。
他看起來有幾分困倦，額前過長的碎發遮住眉眼。
比普通人濃密很多的眼睫搭著眼瞼，遮住那雙漆黑而冷的眼眸，竟顯出幾分乖巧。
她被這個念頭驚了一瞬，“乖巧”這兩個字和周溯沒有半分關係。
她曾看過F1大獎賽的采訪，在天才如雲的賽車場上，眾多賽車手對周溯的評價出奇地一致——
沒人想在賽道上被周溯追咬。
他很快，快到超越賽車性能，凶悍而冷酷。
曲榛收回這個不合時宜的念頭，視線落在他臉上，他很白，近乎透明的蒼白讓他看起來更疏冷。
她收緊手，看向懷裏的黑色衝鋒衣。
“你、你的衣服……”她試探著開口。
沙發上的男生沒睜眼，丟出冷淡的兩個字：“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