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的一周，曲榛腳步輕快地去上課。
路過的人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漂亮的唇角彎著，雙眼明亮，許多人偷偷回頭看她。
時間還早，教室空****的，很安靜。
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天氣放晴，春光灑落，翠綠的樹梢在風中搖晃。
曲榛托腮瞧著，想起樓道裏那道高大的身影，回憶他身上的每一個細節，味道，身影輪廓，衣服。
她想找到他。
她打算晚上再去一趟俱樂部。
曲榛打定主意，把注意力放到今天的課上，專業課上她最苦惱的就是數學部分。
教授講課太快，沒有計算過程，隻用結果帶過。
她在數學方麵少了一點天賦，隻能用課後的努力彌補。
上午的課結束，曲榛抬頭時教室空了大半，收拾完走出教室，看見門口像是等人的班長，愣了下。
林亦豪見她出來，站直了身體。
“抱歉，曲榛。”林亦豪是來道歉的，“是我粗心大意，沒注意到昨晚的事。以後我不會再和那些人有來往。”
他很歉疚，邀請朋友來生日會，卻讓她被欺負了。
曲榛對上他歉意的眼神，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沒有責怪他。
林亦豪舒了口氣，爽朗一笑：“你的禮物我收到了，我很喜歡。謝謝你願意來我的生日會。”
林亦豪作為班長，性格溫和包容，責任心強。
比起別人，他很關注曲榛，不僅是因為她的疾病，更因為她很優秀，她連續兩年都是他們專業第一。
她很強，他並不以弱者的眼光看待她。
曲榛原本想說完就走，忽然想到她可以直接問班長，眼睛微亮，開口道：“班、班長，昨晚樓、樓上……”
林亦豪耐心地補充：“是頂層嗎？”
曲榛點頭。
林亦豪和曲榛一起往食堂的方向走，邊走邊說：“頂層是許枳風的地方，他不常去。他不在的時候，他朋友會去。”
“怎麽問起這個？”
曲榛認真道，她想找一個人。
林亦豪問：“需要幫忙嗎？”
曲榛沒拒絕，她想知道昨晚頂層都有哪些人。他不一定是東川大學的學生，甚至可能不是學生。
如果知道名字，應該會容易找到。
林亦豪應下了這件事，過兩天就會給她結果。
他看著平時安靜、隻專注於自己世界的女孩子彎起眼笑起來，和他道謝，腳步輕盈地跑開。
隻看背影，都能從飛揚的發絲看出她的欣喜。
曲榛吃完飯沒回宿舍，去了圖書館。
她在圖書館和數學纏鬥了一下午，決定暫時擱置困擾她的問題，放鬆身體，閉眼趴在書上放鬆。
鼻尖有淡淡的油墨和紙張的味道，耳邊傳來很小聲的交談聲。
“那個是不是許枳風？”有個女生小聲問。
“哪裏哪裏？”
“門口借書那個。快看！”
許枳風。曲榛在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
她抬起頭，往門口方向看去。
清瘦高大的男生，穿得簡單幹淨，白色衛衣和黑色休閑褲，踩了雙限量球鞋。
他正在和身邊人說話，眉眼精致，神情溫和。
像漫畫裏走出來的男生。
曲榛看了幾秒，收回視線。
他看起來不像是她要找的人，那晚的男生氣質更冷，他看起來像春風，和煦輕柔，並不凜冽。
不遠處，許枳風似有所覺，往曲榛的方向看去。
他對上兩道熾熱目光，興奮又羞赧，他在這樣目光中長大，早已習慣，禮貌笑了笑便沒再往那個方向看。
許枳風借了書，和朋友離開了圖書館。
曲榛聽到兩個女生刻意壓低的小聲尖叫。
“他是不是在看我？”
“他對我笑了嗚嗚嗚，男神好溫柔。”
“快去看看他借了什麽書！”
曲榛沒多留，去找老秦之前回了趟宿舍，進門時她已經準備好了麵對舍友們的敵意。
她們關係本就不好，昨晚的事更是雪上加霜。
昨晚陳盈沒回來，沒來得及找她算賬，今天一定會找她麻煩。
曲榛打開門，宿舍裏的三個人齊齊看過來，神情各異，眼神裏帶著某種微妙的情緒。
出乎意料，她們沒找她的麻煩。
曲榛有些詫異，但不想花時間在她們身上，目不斜視地路過，放下書，披了件外套，離開了宿舍。
她走後，宿舍裏三人對視一眼，心有不甘。
舍友問陳盈：“她真的和許枳風他們有關係？不會吧，我從來沒見過她在學校和誰走得近。”
另一個舍友說：“真有可能認識。她每次出去回來身上都一股汽油味，許枳風他們不就是玩車的？”
陳盈聽了這話，咬了下唇：“最近先別招惹她。”
她尚未確定那晚那個男人的身份，不想惹禍上身。
-
曲榛到老秦修車鋪的時候，店裏站了個少年，十七八歲的模樣，正一臉苦悶湊在老秦身邊。
老秦愛答不理，懶得瞧他一眼。
走近了聽，少年鬱悶道：“我帶不回發動機，我們店這個月都要倒黴了。誒，榛姐來了！”
小顧看到曲榛就像看到救世主，忙問：“榛姐，老秦把福特發動機給誰了？他說反悔就反悔，倒黴的是我。”
曲榛輕眨了眨眼，立即看向老秦。
發動機不給了，是要給她？他怎麽一個字沒透露。
曲榛的唇角微翹，很快又拉下來，不想讓小顧看出端倪，隻故作高深地拍了拍他的肩，溜到車間後的小院裏。
“榛姐，榛姐！”
小顧跟忙上去。
曲榛認識小顧也有一年了，知道他是Pole Position車行的。
那家頂級車行和老秦的這破店一個天一個地，按理說沒什麽關係，但老秦深藏不露，人脈廣、貨源多，很多車行都想和老秦搭上關係。
老秦大多數都不搭理，隻看著自家小店，沒有雄心壯誌。
Pole Position車行是例外。
曲榛沒問過老秦為什麽隻對這家車行另眼相待，這一年她唯一見過Pole Position車行的人就是小顧。
小顧一來，曲榛就知道他又來送錢了。
Pole Position車行給的價格是業內最高，財大氣粗。
一來二去，曲榛和小顧也熟了不少。
小顧不知道她結巴，隻知道她不愛說話，若不是她偶爾吐出一兩個字，他起先還以為她是啞巴。
他還知道，若是有一個人能讓老秦回心轉意，那一定是曲榛。
但小顧今天注定要铩羽而歸，那發動機就是曲榛要的，她怎麽可能再吐出去。
小顧纏了半天沒結果，唉聲歎氣地走了。
曲榛眼看著他走遠，往老秦麵前一湊，大喊：“老秦！”
老秦嫌棄地推開這張笑得像太陽花一樣的臉，恨鐵不成鋼：“多對別人這麽笑笑，多的是人追你。”
曲榛繼續傻笑：“嘻嘻。”
老秦沒眼看，把人攆開繼續幹活。
曲榛今晚的心情空前地好，回想起來，似乎從昨晚遇到那個男生之後，她遇到的就都是好事。
她彎起雙眼，心想一定要找到他。
晚上曲榛照舊是卡著點走的，大黃送她到路口，一輛山地車和她擦肩而過，帶起的風吹起她的頭發。
她覺得車眼熟，扭頭往巷子裏看。
夜裏巷弄昏暗，她看不清車，隻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
周溯按下刹車，隨手把車往門口一靠，視線掃過窄小的店麵，徑直往車間走，車間裏沒人，留了輛拆得差不多的車。
車蓋打開，他要的發動機還在。
老秦聽到動靜，以為曲榛去而複返，“落東西了？還是餓了？”
他看到車間裏男生的背影，倏地止住話，再往發動機上瞥了一眼，知道這是來興師問罪的。
頭疼。
老秦倒了根煙出來，“來一根？”
周溯接過煙，沒再看發動機，轉身跟著老秦出去，一直走到院子裏停下，在夜色裏點燃煙。
周溯低頭，在風中跳躍的火苗映亮瘦削的下頷線，冷白的膚色在春夜裏仍有冬日餘寒。
修長的指間猩紅光點若隱若現，仿若夜火燃燒。
他抽煙的動作很熟練，也很慢，每個動作都不疾不徐。
似乎抽煙對他來說隻是一件打發時間的事。
半晌，周溯抬起垂落的眼睫，看向老秦。
老秦吐出煙霧，說了真心話：“家裏小朋友想要，難得一次，真沒法兒給你。我去幫你弄，一個月。”
“半個月。”
低而淡的嗓音，語氣平靜，卻有不容拒絕的強勢。
老秦幽幽歎了口氣，養孩子不容易。
“行，半個月。”
周溯和老秦沉默地站在院子裏，抽完一支煙，轉身出門，騎著自行車離開，背影融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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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榛在兩天後的下午收到了林亦豪的信息。
他發了當晚頂層的照片，不多，就幾張。附言是照片上出現的人的名字，具體到每一個人。
她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周溯、許枳風。
曲榛點開照片，按照順序一一對應，指尖在穿著白色帽衫的男生身上停下，一張熟悉的容顏。
過長的碎發遮住他漆黑的眼。
明明坐在那麽熱鬧的場景裏，他卻心不在焉，那麽多人在看他，他隻垂著眼，像在發呆。
曲榛看他的衣服，白色的。
不是周溯。
周溯不是那個人。
再往左，是許枳風。
照片裏的許枳風大半個身形被擋住，穿了件黑色的衛衣，看不清衛衣上的圖案。
她遲疑片刻，繼續往下看。
照片裏穿著黑色衛衣的不止許枳風一個人。
曲榛把這些人的名字都記下來，打算慢慢找。
下午的課結束，曲榛跟著人流走出教學樓，一抬頭，她在落日裏看到一件黑色的衛衣。
一隻巨大的綠色兔子齜牙咧嘴，又傻又可愛。
和那晚她看見的那件衛衣一模一樣。
曲榛睜大眼，高大的男生站在樹下，側身對著她，昏黃的光暈模糊了臉龐。
他是……
“許枳風！是不是許枳風？”
“是他是他。下午有數學講座，他來這邊聽講座。”
“他看起來好溫柔嗚嗚嗚。”
許枳風。真的是他。
她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