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黎安被桓殷這意味深長的一句說得心驚膽戰,搖頭就是一個否認三連。

她終於想起小圓上午那句難言之隱是什麽意思,原來所謂的“準備好了”在這兒等著!

“那個,你聽我解釋……”黎安漲紅了耳根,慌忙想抽回手,奈何咕嘰黏得太緊,她用力一拔,驟然發出十分響亮的“啵唧”一聲。

房間裏一時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到。

桓殷不緊不慢地抿起嘴:“看來你的這顆丹丸藥力挺強。”

黎安頂著桓殷複雜的目光隻覺得有口難辯,尷尬得渾身冒汗。

“不是,你千萬不要誤會,”黎安拿起玉碟一把蓋住了四處亂滾的咕嘰,“這些東西都是婢女擅自揣測的,雖然我們已經這樣那樣,但是我過程都不記得了!”

桓殷聽到她的話愣了一陣,隨即斜著眼睛覷她一眼,“你不記得過程了,所以到處跟人說我不行?”

黎安一怔:“我沒有說你不——”

桓殷眯眼打斷:“你不是不記得,那怎麽又知道我行?”

黎安慌得從蒲團上跌下來:“我不知道——”

桓殷:“哦,你不知道,所以派人來試探我到底行不行?”

“我——”黎安被桓殷逼問得手心發汗,終於繃不住了,“我不知道你行不行,總之都是我不行!”

黎安猛地從地上站起來,像是被逼急了的兔子,紅著臉一把將桌上的玉碟掀起,桓殷以為她惱羞成怒要砸,結果隻見她將吱吱亂叫的水雲獸抓起,又把桌子上的《腎陽真經》胡亂揣進懷裏。

“你想多了,這些東西其實都是給我準備的,這個屋子裏不行的隻有我!”

黎安說完,也不看桓殷,氣呼呼地揣著書,徑直走到榻邊抱了床被子鋪在地下,末了還不忘給自己摸個軟和的枕頭。

桓殷有些好奇地撐起下頜,眼底竟有一絲戲謔,“你在幹什麽?”說完,他察覺自己嘴角微抬,臉驀地又冷下來。

“我怕我半夜見色起意,所以先把自己隔離起來,免得你總覺得我想睡你。”黎安嘴上鬧著,其實也不是很生氣,隻不過被桓殷懟得接不了話,才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她打好地鋪,脫了鞋襪鑽進去,整個人隻一顆腦袋在外麵,看起來像個白胖的大繭子。

“你一會兒上床看清楚,可別踩著我了。”

說完,黎安立刻閉起眼睛裝睡著,生怕桓殷想起來再追問下去。

桓殷遠遠看著黎安自顧自地睡在地上,什麽也沒說,就把床榻讓給了他這個身份卑微的奴隸,夜裏燭光昏暗,少年眼中明暗交雜,默然再沒接話。

.

深夜。

桓殷在黑暗裏睜著眼睛,望著頭頂的天花板睡不著。

他其實很少有睡著的時候。活在下界的人容易死,藥人更甚,提防的時間多了,久而久之他便不怎麽愛睡覺。

桓殷麵無表情地摸著錦緞做的棉被,聽到睡在旁邊的人還在翻來覆去地折騰。

身上綁著契約法器,他作為附屬奴隸,可以很清楚地感知到黎安的痛苦,然而桓殷摩挲著尾指上的同心結,靜靜看著地上的人蜷成一隻蝦子。

黎安半夜是被凍醒的。

冷,好冷,但不是因為天冷被子薄,而是一種從骨頭裏散發出來的寒意。

黎安知道是這具身體的病症犯了。

但她沒想到會這麽快,才短短一天,泡澡喝靈液補充進去的靈力幾乎已經消耗殆盡,此時剩下的靈力裹挾著溫度正從身體裏飛速流逝,黎安控製不住地打起寒顫,被她摟在懷裏的水雲獸都凍成了僵硬的一團。

淦,靈根報廢到底是什麽魔法攻擊,我南方人憑正氣過冬的時候都沒這麽狼狽過。

黎安一邊懷疑自己是不是要凍成冰雕,一邊死死裹緊了身上的小被子,可惡,修真界居然沒有空調暖氣,從明天開始一定要叫小圓在房間裏多加兩個炭火盆。

桓殷側臥在**,看著黎安閉眼抖成一團,緊擰的眉毛都冒著寒氣。

這具身體已是強弩之末,若不是這個女人借舍還魂奪了他一夜靈力,恐怕屍體都已經散成灰了。

凡人修仙,必將從外界收複的精華真氣煉化,才可以鞏固於自身靈府,而黎安靈根損毀無法修煉,單憑吸收靈液不過是延緩衰敗時間,早晚都是一死。

除非她和藥人雙修。一個不夠,便修兩個三個上百個,隻要奪來他人的煉化後的靈力,不說續命,貪心一點,再結出金丹也未嚐不可。

讓別人死還是自己死,不是什麽難做的選擇。

桓殷想著,深深地,用力地撚著手上的同心結。他在等,等著黎安什麽時候忍不住了,然而他很不喜歡這個綁在指節上的東西,一想起來,肆虐洶湧的靈力就在身體裏橫衝直撞。

桓殷有些暴躁,大腦正在叫囂的時候,看見地上躺著的人忽然爬了起來。

黎安爬起來的時候,冷得牙齒打顫,驚恐地發現自己頭發尖上都凝起了一層霜花。

黎安:好家夥,我離艾莎變身隻差個bgm。

她凍得實在受不了,抖著手把頭發上的霜花抹掉,準備把脫在一旁的外套披風也裹上,轉眼便看到了**躺著的桓殷。

少年微微側臥,眼皮輕闔,頭發散開在枕邊,一隻手隨意地放在被子外麵。

看起來睡得很香的樣子。

我要是吸他一口靈氣,說不定也能睡這麽香。

黎安還記得昨晚上壓著桓殷睡覺的感覺,那種融入到四肢百骸的愜意,簡直就跟吸貓一樣,試一次就會上癮。難怪修真界的有地位的人就算沒病都要在身邊養幾個藥人。

渾身發抖的黎安想著,視線忍不住落到桓殷身上,抬腳走了過去。

桓殷感覺到有一股視線落在頭頂。

他不睜眼,床邊的人身上陣陣寒氣都侵襲過來,女人隻在床頭站了一會,很快便彎下腰靠近。她動作很輕,像是怕被人察覺,桓殷甚至感覺她冷透了的呼吸灑在臉上。

少年仿佛熟睡著,藏在被子裏的手指緩慢又躁動地掐進掌心,隻等黎安動手,然後——

“嘖,天冷不好好蓋被子,將來生病了跟我一樣慘。”

黎安自言自語地小聲說完,兩根手指拎起桓殷露在外麵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塞回被窩,然後怕把人弄醒似的很快又縮手回來。

給人拉好被子,她裹著披風哆哆嗦嗦就走了。

躺在**的桓殷唰地一下睜開眼睛。

隻見黎安離開床榻,一邊抖,一邊摸黑走到桌案邊,她翻出來幾瓶靈液,費勁拔開塞子後一瓶接一瓶地往嘴裏灌,中途灌得太急還嗆了一下,怕發出聲音又連忙咬住舌頭。

桓殷死死看著黎安做完這些又縮回地鋪,眼皮都沒眨。

忽然,少年像是一道鬼影,一聲不響地翻身從**坐起,然而黎安背對著他裹得太嚴實,根本沒有發現。

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桓殷想不明白,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不是他第一次暴露藥人身份後被人捉住,那些肮髒惡心的嘴臉,想起來便令人作嘔,所以桓殷把那些覬覦他的醜東西,一個接一個全殺光了。

唯獨眼前這一個。

桓殷披散著頭發,赤紅的雙目直勾勾地盯住黎安的背影。他捉摸不透,一會兒覺得黎安心機深沉是在故意演戲,一會兒又覺得沒人會無聊到對一個奴隸耍心機,兩種想法在腦海裏反複交替,遊走在爆發邊緣的靈力衝擊著太陽穴陣陣作痛。

他頭痛欲裂,控製不住地殺意翻騰,赤腳剛從**下來,便聽到旁邊傳來一陣異動,像是有人嘴裏在念叨什麽。

桓殷以為動作被發現,猜測黎安在暗中念操控同心結的口訣,眼神嚇人,立刻側耳仔細一聽,

“媽的,又冷又餓,我好想吃火鍋,想吃炸雞,想吃麻辣燙,隻吃肉,不要素的。”

桓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