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圓剛問完,不等黎安回答,又立刻接道,“算了,小姐您不用說了,奴婢都懂。”

遇上這種事,自然不願意大張旗鼓,幸虧她來金蟾峰之前原在合歡宗做過弟子,對付這種情況還算有點經驗。

小圓遞給黎安一個同情又鼓勵的眼神,“雖說這種事大多要看先天條件,但後天努努力也不是不行,您別灰心,給奴婢點時間想想辦法。”

小圓說完,身負重任行了個禮匆匆離開,留下全程懵逼的黎安一個人呆在原地。

黎安:她說的是人話嗎,我怎麽聽不懂?

算了,聽不懂也無所謂,黎安一個人閑著,打算先在山頭溜達一圈熟悉地盤,走到一半突然想起她從早上醒來就沒吃過東西,於是隨手抓了個過路的侍童問廚房在哪兒,結果卻收獲了一個十分可怕的噩耗。

金蟾峰上居然,沒!有!廚!房!

整個門派上下,連最低階的侍婢都已經辟穀,而曾經的“黎安”本就不愛吃飯,靈根損毀後,也隻靠一種用仙草製成的靈液維持生命,饑腸轆轆的黎安嚐試著喝了一口,一股帶著泥巴的青草味頓時撲麵而來。

他媽的,誰天天吃這種東西還能不瘋?!

黎安氣得當場就要摔瓶子,然而她不能,否則這具黑洞一樣的身體沒有靈力補充,很快就會損耗殆盡,到時候她恐怕連三個月都活不到。

黎安一邊痛苦地喝著青草汁兒,一邊懷疑自己不要雙修的決定是不是做錯了。

當務之急,是在金蟾峰修建一個廚房然後招聘一個會做人飯的廚子!

“小姐,前麵就是藏書閣了,金蟾峰收藏的所有心法秘籍都在這兒。”

黎安嘴裏正叼著靈液瓶子走神,一名低眉順眼的小侍童走在身側,一邊介紹一邊替她領路。

這侍童是黎安剛才隨手抓的,用來帶著參觀領路,正好沒吃成東西她心情不爽,就當是金蟾峰一日遊欣賞古建築。

要說這金蟾峰上,除了廚房,其他東西真是應有盡有,黎安玩了珍寶庫的法寶,兵器坊的靈器,甚至還參觀了一個小型靈獸飼養園。

看了太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圖書館這種地方對學渣就顯得沒什麽吸引力了,黎安興致缺缺,“走吧導遊,我們去下一站。”

“是的,小姐,”侍童聽完,恭恭敬敬地繼續領路,也不敢跟黎安說自己其實不姓導,“下一站是——”

侍童走到一半突然停住腳步,黎安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眼前這棟樓比隔壁藏書閣修得還大,但牆麵通體黝黑,四周密不透光,看上去陰森森的。

黎安瞄了一眼,覺得這地方好像有點眼熟,但她那不中用的零散記憶一時想不起來,隻好和旁邊發抖的侍童大眼瞪小眼。

侍童被她看得頭皮發麻,小姐大病醒來果然變得更嚇人了,不僅開始視察起工作,還想出如此折磨的方法來測試人的膽量!

“小姐,這裏是地,地牢,您是……要進去看看嗎?”完了,他怕是活不長了,但凡跟小姐進了地牢就沒有一個人是豎著出去的!

侍童一邊說一邊瑟瑟發抖,正想著要不要先跪下來求饒,就見小姐率先臉色驚恐地倒退三步!

“臥槽,你怎麽不早說!”

黎安看著地牢漆黑的大門,腦袋裏頓時想起那些淒厲的慘叫和血肉模糊的人影,尼瑪,地牢這種東西不是應該藏在地底下,修這麽豪華是生怕別人找不到?!

“走走走,趕緊——”黎安雞皮疙瘩直竄後背,正想著以後要找人把這倒黴地方拆了,話沒說完,就聽見地牢大門發出“嘭”地一聲。

黎安和侍童同時一哆嗦。

“這裏麵還有人?!”黎安尖叫卡在嗓子裏差一點嚎出來。

侍童嚇得兩股戰戰:“回小姐的話,奴才也不知道,地牢下了禁製,隻有小姐一人能開啟大門。”

“什麽?”黎安兩眼一黑,豈不是門後那個東西,她也必須親自去看?

黎安懷疑她上輩子是不是缺了什麽大德,穿過來盡是一堆爛攤子,但萬一門後真的有人,她又不能不救。

此時門內的東西似乎也感應到什麽,嘭嘭往上麵撞得更響,黎安一不做二不休,走過去猛地把門推開,地牢裏的東西此時忽然衝了出來。

黎安隻感覺有一坨東西撞上小腿,嚇得倒吸一口涼氣,等埋頭看清楚究竟是什麽,頓時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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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魚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黎安逛了一天,到了夜晚該休息的時候,不死心地再次提出了拒絕雙修要分房睡的要求。

“這怎麽可能?雙修續命的作用剛剛發揮,小姐應當日日堅持,萬不可半途而廢,您隻管放心大膽地睡,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以上是婢女小圓的原話。

黎安對此頭痛得很,然而她抗議無效,因為對方除了臥房就沒想過要準備第二個房間,導致她開始懷疑自己這個惡毒大小姐是不是當得有點失敗。

好在今天有其他的收獲。

想到這兒,黎安臉上難掩興奮,大不了以後睡覺都打地鋪,於是捏了捏袖子裏的東西,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房門。

天色尚早,房間的人還未歇息。

這回黎安進門時十分小心,生怕看到什麽不該看的,她覷著眼睛望過去,隻見屋內喜事布置已經撤掉,收拾成平常臥房的裝扮,桓殷靜靜坐在蒲團上,矮幾前放著幾本書,長發半束著,身上衣服穿得整潔矜重。

黎安鬆了口氣,瞟到桓殷手腕上明顯淡下去的淤青,眼睛一亮。

“你用過靈泉水了?”

靈泉水是黎安的泡澡專用水,有療傷補氣的功效。她這具身體留不住靈力,為了苟命各方麵能補就補,黎安隻是覺得泡著舒服,便讓人也打了一桶給桓殷,沒想到治療效果意外的不錯。

也不枉我小機靈鬼操碎了心。

桓殷見黎安站在門口,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欣喜,似乎治療他身上的傷比她自己的病好了還要開心。

看著就叫人不爽。

黎安觀察著桓殷的表情,見少年神色晦暗,翻著手上的書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樣,但好歹也不像白日見麵的時候喊打喊殺。

她厚著臉皮往屋中間挪動:“既然手腕好了,那你身上其他地方……”

“怎麽,你要檢查看看?”桓殷一動不動,抬起眼皮掃她一眼。

“算了算了,”黎安腦袋立馬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那多不好意思。”

桓殷:……

黎安沒注意到桓殷臉色很臭,見他不說話,還以為對方默許自己的接近,就近也摸了個蒲團坐下。

她在外頭演了一整天惡毒反派,臉都板僵了,此時麵對這個世界唯一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人,自然而然就放下了偽裝。

“別生氣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黎安沒骨頭似的靠在矮幾上,表情神秘地摸摸袖口,自從發現驚喜後她憋了一天,實在忍不住想找個人分享,“你先把手伸出來。”

桓殷冷漠瞥她一眼,把放在桌麵的手縮回袖子底下。

黎安:= =

“嗐,你信我,保證不騙你。”黎安說完,趁人不注意,徑直撩起少年的衣袖,桓殷指尖微動,隻感覺對方一絲體溫擦過肌膚,旋即有什麽冰涼滑膩的東西從她的袖袋裏滾出來,啪嘰一下落在他手心。

黎安被桓殷手裏那一團透明的小東西萌得直想尖叫。

原主作為惡毒大小姐,瘋是瘋了點,但不得不說真是個解壓達人,她居然在地牢裏麵養了一團活的史萊姆!

確切地說,這個東西名叫水雲獸,顧名思義長得像是一團水做的雲朵,捏起來跟透明史萊姆的手感一模一樣!原主重病以後,這個小東西就被遺忘在地牢裏,黎安今天在門口撿到時已經幹吧得隻剩一口氣了。

“怎麽樣,可愛吧?你捏一下試試。”

黎安興致勃勃地看向桓殷,水雲獸靈智底下,渾身隻長著一對黑色的芝麻小眼,她剛撿到時喂了一點靈液給它,這個小東西吸水瞬間漲成一團,捏在手裏咕嘰咕嘰地叫喚,黎安幹脆給它取名叫咕嘰。

桓殷漠然看著黎安臉上興奮的表情,任由那團弱智軟黏的靈獸癱在手掌,打心裏覺得眼前這個女人跟手上這團東西一樣蠢。

他有些不明白。

自己不過是修真界地位最底下的藥人奴隸,縱使軀殼裏換了個靈魂,但作為一方仙門的大小姐,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示好於一個賤奴。

凡世間人皆有所圖,桓殷腦中想著,似是回憶起什麽,眼底隱約透出一絲躁鬱。

然而一向心大的黎安卻毫無察覺。她見桓殷不動,還以為他不懂怎麽玩,隻好伸手去教,但指尖剛碰上少年手背,對方就猛地將手縮回,忽然沒頭沒尾地問道:

“你如此待我,就不怕我傷好之後殺了你?”

桓殷目光灼灼,說著手指就驟然發力,咕嘰被擠成一截長條,在他手裏發出咕嘰一聲慘叫。

少年渾身散發出猙獰的氣息,黎安頂著那道像是要吃人的目光,不知道他是哪根筋又不對了,縮著脖子弱弱問道:“爽嗎?”

桓殷原本還在生氣,被她這個問題問得一愣,表情看上去就有些詭異。

“我說這個東西捏起來爽嗎。”黎安指了指桓殷的手,因為完全被擠變了形,咕嘰一粒歪掉的眼睛看起來呆呆的。

脾氣被人這麽一打斷,桓殷渾身暴動的氣息都停滯了一下,凶也凶不起來了,他神色古怪地看了黎安一眼,忽然無趣地鬆開指尖,咕嘰趁機溜走落到桌麵。

這種沒有靈智的低階靈獸,隻憑本能喜歡靠近心思純善之人,它在桓殷手裏排斥得僵成一團,落到桌麵便立刻恢複活力,又軟綿綿地去纏黎安的手指。

黎安接收到桓殷的目光,見他臭著臉但不像是要繼續發脾氣的樣子,才撓著頭小聲開口解釋,

“怎麽說呢,你整天念著要殺我,我怕自然是怕的,畢竟我也打不過你,至於給你送藥送水,是覺得你多少是因為我才受傷,要是你傷好了還想殺我,我也沒有辦法,說不定哪天你想通了,覺得我這個人還不錯,又不想殺了呢。”

黎安說完,不甚在意地聳聳肩膀,好似有人要殺她並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果不其然收到了桓殷一個看呆逼的白眼。

把自己的命寄托在萬一這種變數上,桓殷不知道該說這樣的人是蠢還是心機深沉。

但實際在黎安心裏,這具身體本來就活不長,要是哪天掛了,說不定還能穿越回去,所以黎安並不是很把死亡威脅放在心上。

黎安正思考著,慢悠悠回神,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在蹭她的手指,埋頭一看,竟是桌子上的咕嘰,這小東西剛才還是透明的一團,此刻身體竟透著一股綺麗的粉,摸起來還有些反常地發燙。

“咦,它怎麽看起來怪怪的?”

黎安伸手戳了戳咕嘰的肚皮,發現它身體裏不知什麽時候裹進了一顆紅色的丹藥,大小像是一顆巧克力豆,黎安想起她剛才好像在哪裏見過,似乎放在桓殷手邊的小碟子裏,於是轉頭一看,碟子中間果然已經空了。

桓殷聽到黎安的話,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隻見水雲獸身體燙得像是要化成一灘水,軟乎乎的裙邊黏著黎安的手指,咕嘰咕嘰地不停往外冒粉色泡泡。

黎安皺起眉毛覺得不對,“它這是……”

“它進入**期了,”桓殷想起什麽,神色莫測地看向黎安,“因為吃了你奴婢送來的這顆丹藥。”

“什,什麽?!”黎安嚇得手肘在矮幾上險些滑下去。

桓殷淡淡瞥她一眼:“這顆藥本來是要給我吃的。”

黎安:“!”

“怪不得你的婢女要給我送這種東西,”桓殷一邊說,一邊去翻他麵前擺的書,黎安膽戰心驚地看到他把書皮合過來,封麵明晃晃印著四個大字——《腎陽真經》,頓時感覺五雷轟頂,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到少年在耳邊幽幽開口,

“原來你讓我養傷,就是為了和我雙修吸我的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