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零六章
之後我回到元首官邸,繼續安排阿瑞娜的行程,處理各種見麵事務,我似乎擁有了一定的地位和決策權,偶爾我們的行程會與元首重合,每當這時候我就自覺後退,讓更上層的人向我下達指令。
元首身邊總是跟隨大批警衛,有人隨時隨地向他匯報各種信息,每天接見數不清的高官和外國使節。
接觸日久,我對元首蘭斯特·希爾頓有了更近一步的了解。
在公眾場合,他表現得平易近人、和藹可親,在演講台上,他**昂揚、鬥誌滿滿,可在私下裏,他沉默寡言,卻又歇斯底裏,會因為一點碰觸到他神經的事而大發脾氣,甚至辱罵位高權重的下屬。有一次,薩沙的二婚丈夫莫斯利被他破口大罵了一個多小時,還用一個玻璃杯將他趕走。
可在認識到元首喜怒無常的背後,又不得不對他產生了某種敬畏之情。因為我從未遇到過精力如此充沛之人,他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每天隻睡3到4個小時,且他不飲酒,不抽煙,甚至也不怎麽與阿瑞娜在一起,人們私下裏唱歌、跳舞、打牌、看劇的娛樂統統沒有,他的時間都投入在了無休止的工作當中,偶爾的閑暇,他也隻是在看一些晦澀難懂的書籍。他像故事裏描繪的偉人,沒有任何私欲,為了崇高的目標,像烈火一樣燃燒著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對他的感覺太複雜了,他明明是個如此偉大的領袖,帶領我們貧困的國家走出泥潭,在國際上抬頭挺胸,可是他又肆意發動戰爭,讓我們活在惶惶不安中,更不用說他批準的人種政策,讓無數無辜平民失去了生命。
但無論對他存著何種看法,我都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能借助阿瑞娜的力量,保護一小群我想保護的人,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可兩周後的一天,元首和阿瑞娜去帕拉爾省出訪的途中,戰線前方有消息傳來,元首召開了臨時會議。我是沒資格進入會議室的,可那天突然有人找我,急匆匆把我領到三樓一個咖啡色雙開門的會議室。
等在門口的科隆先生皺著眉頭問我:“安妮小姐,可以請你暫替隆梅斯女士做一下會議速記嗎?”
隆梅斯女士是元首先生的秘書,是個沉默安靜的瘦女人,經常跟著元首進進出出,由於科隆先生臉色很差,所以我也沒敢問什麽,隻點點頭說:“當然。”
衛兵打開會議室大門,我悄無聲息地走進去,裏麵擺著一張長桌,長桌兩側坐著十幾位政府或軍隊的高官,一個穿軍裝的年輕男人正在前方做報告,房間裏很溫暖,壁爐裏火燒得很旺,但在座的每個人都很緊張,直繃繃挺著脊梁,桌上的食物和飲料連碰都不敢碰。
我窗戶旁坐下,一邊聽會議內容,一邊速記。
很快我發現了他們緊張的原因,原來我們與薩魯布斯開戰的事引發了幾個大國的抗議,伯納首相提出了製裁我國的提案,其他國家紛紛響應。
元首對此大發雷霆,他先咒罵伯納首相和其他國的領導人,又咒罵領事館的外交大臣,嫌棄他們一個個都是無能之輩。有人提出建議時,他大罵提出的建議是廢話,有人附和他時,他又咒罵別人是狗腿子,除了拍馬屁毫無用處,總之與會人員各個噤若寒蟬。
三個小時候後,這場令人煎熬的會議終於散場了,我把速記材料上交給科隆先生時,他認真翻閱了一會兒,抬眼看我:“出訪的這段時間,暫時由你擔任元首先生的秘書。”
我心中驚訝,但謹慎地沒有提出任何疑問,立即敬禮道:“是!為帝國服務!”
科隆先生點點頭,主動解釋道:“之前的秘書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已經被控製調查了,現在出訪途中不宜生事,所以由你暫代,你是元首先生和夫人信任的人,希望你不要辜負這份信任。”
我再次發誓忠於國家忠於元首後,科隆先生把一個深棕色的檔案夾交給了我,裏麵是元首近期的行程安排和秘書工作的諸多注意事項。
於是當天,我這個新麵孔跟隨元首出現在了媒體和公眾前。
元首身邊任何一個小小的變化都會引來諸多關注,人們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充滿著審視和疑惑,我沒有精力去在乎這些小聲議論和指指點點,而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去應對這份無比艱巨的新工作。
沒錯,艱巨!
我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否則僅僅是傳達元首先生隨口吩咐的各種指令都會讓人崩潰。
“給我前年墨尼本鐵路檢修報告,叫普拉維斯來見我,明天的出訪延後,另外找奧斯維迪的地圖,要詳細到城市建築群的。”
他常用平緩的語氣一口氣吩咐一連串毫無邏輯的事,鐵路檢修報告?這需要先找人調查編纂吧?普拉維斯?叫普拉維斯的有好幾個,您要見哪個?明天的出訪要延遲到什麽時候?國外某處的詳細地圖?這怎麽可能弄到。
但我不敢向他提問,因為他可能會憤怒地破口大罵,讓我覺得自己無能且智商低下,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要和他囉嗦。工作一天下來,我膽戰心驚,冷汗涔涔,好像靈魂都受到了摧殘。與之相比,給阿瑞娜當秘書時簡直像度假一樣悠閑輕鬆。
第二天我找到科隆先生,試圖辭掉這份工作。
“我實在太愚蠢了,完全跟不上元首先生的思維,他一定被我氣得夠嗆,新秘書還沒有找到嗎?”
科隆先生卻笑嗬嗬地對我說:“您太謙虛了,這不是做得很好嗎?我也擔心你會出錯,所以觀察了你半天,你沒傳達錯任何指令,處理事情很靈活,時間安排條理分明,雖然對工作還有些不太熟悉,但已經比我想得好太多了,就是前秘書剛開始工作時也錯誤頻出,被元首先生大罵滾蛋,你比她強多了。”
“可我擔心自己做不好,不如讓更有資曆的人來。”我委婉道。
科隆先生眼神有些不悅:“我不得不批判您這種錯誤的想法,為元首盡忠,自當全力以赴,既然你擔心自己工作能力不足,就該更加努力,而不是借口脫逃,難道你的愛國之心是謊言嗎?”
這麽一頂大帽子壓下來,我忙搖頭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科隆先生也軟下語氣說:“放心吧,我不會看錯人的,以前為元首先生麵試秘書簡直就是一場災難,那群女人平均幹不到一周時間,不是被元首趕走,就是哭哭啼啼說不幹了,我可不想再經曆了,您跟她們不一樣,是一位非常優秀的秘書,我相信您一定能克服困難做好這份工作。”科隆先生眼珠轉轉又想到什麽,對我微微一笑,“納西斯小姐似乎還沒有意識到您身份的轉變,您為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元首服務,那麽您自然也有了相應的地位和權力,隻要你需要,會有大把的人為你工作,聽從你的指令,這都是為了我們的國家。”
說著科隆先生起身敬禮:“元首萬歲,普國萬歲。”
我也起身敬禮:“元首萬歲,普國萬歲。”
話說到這份上,我隻能硬著頭皮上了,盡量揣度元首的想法,用更委婉的方式確認他的指令。而且成為元首的秘書後,很多訊息資料都對我開放了,我開始閱讀國家行政資料,大到政治決策,小到官員調動,我還背誦了國家地理資料,官員名單,行政條例,甚至元首近幾年的演講稿,我都一篇篇背誦了下來。
元首先生是個鐵人,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當鐵人的秘書,我比鐵人還要鐵,短短三個月時間,我熬瘦了很多。
這一天,官邸舉辦晚宴,跟隨西國外交大臣來訪的一位國務委員覲見時提起了一項關稅政策,同行的我國外交部門人員卻忽然卡殼,磕磕絆絆道:“這……請稍等,我需要再確認下。”隨行的翻譯也鬆了口氣,因為剛才有幾個國際貿易法律的專業詞匯他解釋不清,隻能糊弄了過去。
元首先生眼見地冷了臉色。
我與科隆先生交換了個眼色後,謹慎上前一步,用西語對那位外務委員道:“之前伯納等國聯合發起了對我國的製裁政策,所以很多細節我國也做出了相應了調整,銻礦石的稅率已經在半個月前提高了10%,材料早已經下發,通知各個部門,但是還有細則規定,隻要其他國家不參與製裁政策,那我國的對外稅率依然不變……”
我和西國的外務委員就此交談起來,期間我向元首轉述對方的要求以及我所答複的我國政策,元首不斷點頭並補充意見,幾番交鋒後,雖然沒有確定最終提案,但雙方都達成了某種妥協。
西國委員退下後,元首先生看向我,忽然問:“納西斯小姐,我記得你是大學生,什麽專業?”
“法律專業,先生。”
他沒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
元首先生會和餐廳的工作人員握手,會稱讚保潔人員工作努力,會向廣場的人民脫帽致敬,但近衛和大臣卻很少能得到一個好臉色,因此我明白,這個點頭已經代表了一種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