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話是這麽說,直到走近了,真正碰到他的臉,駱書禾才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真的是他。

這次,駱書禾再沒有矜持,直接整個人窩進他懷裏,雙臂收縮了,下巴磕到他的鎖骨。

“什麽時候出發的,怎麽不告訴我。”

這要怎麽說。

連晏池自己都沒想到,隻是才見完幾個供應商,扯了領帶出門。看見門口一對穿著校服的情侶,一人拿了一個甜筒在吃,那種第二份半價的圓筒冰淇淋。兩人書包晃晃****,拉手還是牽的尾指,最純情最青澀的校園戀愛。

突然,就很想見見她。

好在伊芙大概也已經習慣了自家老板不按常理出牌,想一出是一出的路子,給他定的最近一班直飛巴黎的航班。下了飛機,晏池怕打亂她生活節奏,先是隨便找了家酒館喝酒,店主顯然是個搖滾迷,他感覺才待了不過一小時,耳膜都要炸掉了。

而後,在過了某個時間節點後,換成了舒緩的輕音樂。

他喝完了三杯加冰的威士忌,起身出門。

地址是讓連隋幫忙問的,但實際到了公寓樓下,晏池突然就什麽都不想幹了。看著這一排大多相似的公寓樓,在猜測她的日常生活軌跡。

早上,從門口跑出來,包裏是自己做的三明治和牛奶,來不及就會去拐角處買一杯咖啡。

這裏位置比較偏,車不太好開進來,應該不好打車。她會跑到最近的車站,或者到坡下打車。

可在真正見到她時,晏池又有些遲疑了,不知道她在這裏突然看見他會不會高興。

像老太太,他當然知道自己說話不好聽,要真是天天待在一塊,難免惹人煩,不說兩句就要吵。何況他獨來獨往慣了,孑然一身,想到什麽就去做,向來沒什麽顧忌。

但現在低頭看著駱書禾使勁在他懷裏蹭的模樣,來之前所有的猜忌直接一掃而空。

還好來了,還好沒中途折返,他想。

“你累不累。”駱書禾終於想起來問。

想著要不要這時候給他定個酒店,樓上那個小公寓對於他來說還是太寒酸了,晏池刮了下她的鼻子:“緊張什麽,金屋藏嬌了?”

哪有。

說著,他把她手打開,就在駱書禾以為他是準備走了,他看著她的眼睛慢慢道:“抓緊了。”

駱書禾先是愣了下,然後攀住他的脖子,整個人掛在了他身上。

樓道裏很黑,燈壞了很久了,和房東說過幾次,總沒人來裝。駱書禾如果晚回來,會開著手機手電筒光小心翼翼穿過樓道。而今天,聽見那一陣陣踏實的腳步聲,駱書禾無意識把頭埋在他頸窩,雙腿也在小幅度地晃。

晏池感覺到了,小聲問:“這麽高興?”

她並不藏著掖著,點頭。

在關上公寓門後,駱書禾一刻不停想親他,又被避開。

“你著什麽急。”晏池笑:“讓我先歇會行不行。”

駱書禾捧著他臉,他額頭上有汗,駱書禾幫他把黏在一起的頭發撥開:“不上班了?這次跑過來這麽突然,什麽時候走。”

晏池並不答,而是鬆了口氣。

“好餓。”

駱書禾就推他去洗漱。

洗浴間是獨立的,這也是駱書禾為什麽會選擇搬來這裏的一大原因。她沒辦法決定室友愛幹淨與否,索性直接分開。裏麵東西很少,她隻有最基礎的幾樣護膚品,都擺不滿櫃子。

而後,她跑去了廚房開火做飯。

看了眼冰箱,征求了室友意見後,她拿了幾樣食材給他做了碗炸醬麵。新鮮的炸醬,室友前天弄的,當時一整間屋子都是香氣。又端了杯柳橙汁上來,駱書禾就這麽看著他吃。

所幸晏池雖然吃飯事兒多,並不挑嘴,給什麽都吃。在看著他囫圇吃了兩口後,駱書禾把飲料端過去,示意他慢點吃。

在她把盤子收了後,想到床鋪問題,又犯了難。

床很小,當初新室友在入住時委婉問過她可不可以換床,床鋪她可以出錢置換新的。駱書禾覺得這不算什麽大事,就答應了,故而她一直在用現如今不過一米五寬的矮床。

她正站在房門口猶豫期間,晏池已經走進來,薅一把她頭頂:“愣在這幹什麽。”

窗簾沒拉,有光從窗外透進來。駱書禾閉眼側身躺著,時而睜眼,在偷偷看他。

晏池實在是困,但注意到她小動作,仍困倦眨眼,在單手捏著她的臉。

“陪你聊會兒?”

駱書禾就點頭,在他懷裏找了個更舒服姿勢:“你和小叔和好了嗎。”

這都是裴姐透露給她的消息了,裴姐平日裏除了接展會生意,為了方便拿項目,時而會和政府機構人員打交道。接連幾次在飯局上碰見晏池和晏渡一同出席,大夥都心知肚明,晏渡這是要把明晏集團交還到真正的繼承人手上。

“不高興嗎。”裴姐若有似無笑了下:“潛力股啊,以後你就是集團夫人了,私人飛機遊艇,鑽石項鏈,米蘭看秀,還不是要什麽有什麽。”

但駱書禾聽完隻覺得心事重重,不忘提醒裴姐喝完東西後記得AA,未來的集團夫人要打包沒吃完的小蛋糕。

“不算,就蹭個飯。”

晏池發現她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將她的嘴掐成小雞嘴:“這麽關心我?”

駱書禾隻能握上他的手腕,小聲:“你別打岔啊,他有和你說什麽嗎,你呢,你怎麽想。”

晏池就瞥她:“能說什麽,想把圖蒙收購了轉手將明晏送我嗎。夢不要做太多,當是你家買白菜,買三斤送小蔥拿來拌豆腐嗎。”

“那他找你什麽事。”

“都說了就一塊吃個飯。”

“真的?”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好像,也是。

駱書禾放棄了,知道問不出什麽來,轉而翻了個身,意思是她要睡了。

“明天一早我要去幹洗店一趟,你要是醒了,在房間待著,沒什麽事別出去。”

*

但次日早上,駱書禾正在幹洗店翻找零錢時,並不意外收到了室友發來的一串感歎號,接著是意味不明的幾個單詞,駱書禾隻看了眼就打斷她:“今天貌似是你見導師的日子。”

室友是典型的工科女,行動力很強,拖延症卻很嚴重,每次都得事前三番兩次讓駱書禾記得到時候提醒她。

消息消失了一段時間。

在駱書禾走出幹洗店時,室友直接發來一大段話讚美她挑男人的眼光。駱書禾開始覺得很羞恥,光看第一句話就合上手機。但過了三秒,覺得她說的有錯嗎,本來就是她的人,幹嘛遮遮掩掩。

回到公寓,才打開門,駱書禾看見了在客廳喝東西的晏池。

他穿一件最簡單不過的灰色襯衫,不是什麽好牌子,駱書禾海淘會來的。但周身矜貴氣,陽光把他的頭發染成一圈很淡的金色,硬是把這間在巴黎再常見不過公寓房襯得好像是秀場。

駱書禾放下鑰匙,把買回來的新鮮吐司和訂的牛奶放在流理台。

他無辜道:“我口渴了。”

駱書禾卻隻是坐在他身旁,聳肩,表示自己不在意。

“早。”

兩人吃過早飯後無事可做,駱書禾是本打算以主人身份帶他去城區,歌劇院什麽的逛一圈,反被他笑了一通。他是什麽沒見過嗎,要她帶。

駱書禾一想也對,就打消了念頭。

這不過是最平淡最平凡的一天。

晏池意思是讓她不用考慮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駱書禾就真沒顧著他,按照她日常習慣,先是去了家很老的音像店,她幫同學去取一張定製唱片,順便在那待了會。店很小,店裏的發燒友又多,幾乎是站都沒地方站。

她立在最裏麵的架子前,在聽歌聽到一半時,把耳麥取下來,踮了踮腳戴到晏池頭上,又自己去翻新的專輯。

逛書店,逛公園,莎士比亞頭頂上纏繞著的蜘蛛網依舊,噴泉旁有人在抱著吉他唱歌,吉他包在地上攤開,駱書禾路過時往裏麵扔了幾個硬幣。

飯是在3區一家露天法式餐廳吃的,木製的桌子和藤椅,勝在物美價廉,能看到整個街景。期間駱書禾一直在打量他神色,擔心他會不會覺得這裏東西難吃。

他胃口好像不太好,吃得很慢,但總算是吃完了。

吃完飯,在河邊,一人拿了一杯喝的。

周圍不少和他們一樣是來吹夜風的,在閑聊,在搭訕,有群人吹著口哨路過。駱書禾給他們讓路,往身後退了半步,很不巧撞上一堵人牆,咖啡都差點給弄灑了。

剛要道歉,就被人往身前拎,晏池看都沒看那人一眼。

駱書禾低頭看了眼右手虎口處濺上的咖啡漬,從口袋裏掏了塊手帕出來擦了擦,又塞了回去。

許久,她撩了撩不斷被吹到臉上的鬢發,在問他:“你會不會覺得和我待在一起很無聊啊。”

確實應該挺無聊的。又是看書又是聽歌,他明顯就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全程眉頭都微微皺著,有些勉強的模樣。

晏池聞言,在低頭看她。

“為什麽。”

駱書禾一時語塞,頓了下才答:“感覺,你應該不太喜歡這樣,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節奏。”

他們確實日常風格差異太大。

他的生活滿是變數,有無數可能。但她最喜歡的是平靜與閑適,靜下心來能在盧浮宮逛一整天。

晏池看她半晌,彎下腰,將臉貼在她臉側。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

駱書禾完全不明所以。

“啊?”

“你犯得著替我考慮這麽多,什麽都不需要你做。”

他按了下她腦袋。

“你不是別人。”

“在我這,你可能、一定、永遠都應該是第一順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