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爬山?

經由他提醒,駱書禾倒是想起來在國外時,也有同學或者朋友約她去過徒步旅行,但她都是統統拒絕。難得的閑適時光,她懶得動彈,不想把時間分在這種事情上。

但聽晏池這麽說,駱書禾先是收起手機,問:“現在?”

“晚點。”晏池看著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臉上沒什麽表情地說:“去嗎。”

兩人真就摸著黑到了景區門口,那時候是淩晨五點吧,是景區去年推出的夜遊活動,這個點上山能看到日出。才出那會是真的挺熱門的,纜車不開放,全程徒步。據楊雲天所說,他們宿舍是組團去的,爬完回來命沒了半條。

當然不乏情侶夫妻,說是一點生活小情趣,很快就因為情侶爬完山下來後分手率過高聞名。

其實可能隻是個引子,總會在這過程中爆發這樣那樣的矛盾。例如食宿問題,路線問題,牽扯出一點不滿意都可能招致分手,總之傳來傳去就傳成了這樣。

甚至後麵慢慢成了情侶結婚領證前的試金石,越傳越邪乎。

此時,駱書禾站在售票處偷偷打哈欠,看著他捏著兩張門票回來,沒什麽情緒地接過:“我們走吧。”

猜她就不知道這事。

刷票過了閘,晏池聽見她還在無意識地小聲問這個點怎麽大家都是成雙成對的走,是不是閑得慌。

“那不然?要是一個人大早上在家睡覺不挺好,非得來這找罪受?”

駱書禾:“那你下次別叫我了,我要睡覺。”

晨霧蒙蒙,這時候天是完全黑下來的,山風有些冷,越往上走風越大,肆無忌憚從衣擺灌進去。

開始兩人是各走各的。

駱書禾走得慢,並不急,慢吞吞跟在後麵看風景。

在走到岔路口時,有對情侶從身旁路過,應該是在吵架。女的走得飛快,男生在旁邊小聲哄著:“我真不是故意沒帶花露水和退熱貼,寶貝你聽我說……”

“說什麽說。”女生怒目而視:“你真以為我是因為這點小事生氣,少在這給自己臉上貼金,你解釋清楚你手機裏那個女的是誰了嗎。我也不攔你,你愛說不說,不說就分手。”

男生也無奈:“我說了就是同事啊,組長信任我才把實習生給我帶,你不是也看過聊天記錄了,我們在公司以外的地方哪裏見過。”

“是,你是沒見過。她問一句修電腦你就秒回,我給你發消息怎麽沒見你反應這麽快過呢。”

“還有她那朋友圈,都翻過一遍了吧,我點進去的時候看到都不用加載。”

男生見說不過了,也無奈:“你別在這無理取鬧啊。”

“誰無理取鬧,明明你自己心裏有鬼。”

駱書禾注意到不止是她,前後一行人都齊齊放慢了腳步,在豎著耳朵看熱鬧。

直到那女生見駱書禾看得認真,怒目而視:“看什麽看,這我男朋友,你離他遠一點。”

駱書禾剛要反駁,這位朋友,講點道理好嗎,不止是我在看。

正巧路過某個平台,駱書禾隻感覺自己突然被拎了過去,差點沒站穩,然後聽見晏池把她擋在身後,悶笑聲:“那你找我老婆又什麽事。”

女生看一眼兩人,動了動嘴唇,自知理虧,哼了聲走了,那男生跟在後麵還在哄。

駱書禾是覺得兩人都不說話,主動跟上去問:“你帶花露水和退熱貼了嗎。”

晏池不動聲色瞥她一眼。

“你想吵架?”

“……”

駱書禾拍拍小包:“……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帶了,你要不要。”

駱書禾複又轉移話題,問起楊錦麒是不是真帶他老婆來過這,光看那熱切的眼神就知道是真挺好奇的,晏池怕她一時沒看路摔倒,始終替她盯著腳下,所幸一路都走得很穩。

“這有什麽好稀奇的,你要是哪天見了他倆相處狀態就明白了。”

“就那回,他老婆一時興起想去北邊騎馬,楊錦麒不同意。開始我以為他是心疼馬,後來才知道他是早清楚他老婆人菜癮大,晾幾天就好了。不過最後是妥協了,楊錦麒特地給她找了個教練跟著,走哪跟哪,生怕看丟了。”

駱書禾就感歎:“明明以前看楊老板那樣子,我以為他很勉強。”

晏池就笑:“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怎麽能一樣。”

駱書禾腳步不自覺慢下來,看著眼前長到看不見盡頭的階梯:“你呢,你也是這麽想的?”

晏池瞬間明白了她言下之意。

“還記仇?”

“沒有。”駱書禾兩步並一步往上邁了幾格台階,晏池被她帶的走快了些,倒沒說什麽。

“我這個人從來不記仇的。”她說。

入了夏,天亮得很快,這時前方已經有人在叫嚷好像看到日出。階梯上人潮湧動,仿佛產生了人傳人效應,叫喊聲一陣接一陣。

晏池見她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想問她要不要休息會。駱書禾隻是搖頭,說等會吧。

晏池發現她真是做什麽事情都格外較勁,說什麽就是什麽,像現在,說是爬山就是爬山,一點都不帶含糊的。

駱書禾看穿他想法,看著已經能望見屋頂的山頂寺廟:“你在門口等我一會兒。”

*

駱書禾當然知道他不信這些,就像以前陪老太太上山拜佛這種事情向來都是她做。事實上他一生也夠順風順水,家庭美滿,事業有成,確實不需要相信這些。

她起初也不信。

但或許是有了牽掛,她在蒲團上雙手合十,鼻尖縈繞著一股怎麽都散不開的檀香。

睜開眼,是神聖肅穆的佛像。

就祝他平平安安吧,駱書禾想。

她自認受命運眷顧太多,不想求更多了。

走出寺院,正巧這時能在山頂看見日出,有人在平台激動和身旁的小姐妹合影留念,或是在默默錄像。

駱書禾一眼看見其中最淡定最端著的那道身影,他今天穿了身運動套裝,頭頂一頂白色漁夫帽。本來是隨手蓋在她頭上,駱書禾在進寺院之前還給他了。

現在看著是真的吸引人,光那高出平均水平半個頭的身高就足夠顯眼,加上身形格外流暢,駱書禾一度懷疑這人可能到了五六十歲都能是這幅模樣。

走過去,駱書禾看著那輪紅日問:“你不拍一下嗎,難得看一場日出。”

嘴倒是一如既往的欠:“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駱書禾:“……”

本來正假裝自拍實際上是在偷拍的一群小姐妹:“……”

“哎,你的小迷妹走了。”

駱書禾真心實意感慨:“說真的,你要是少了這張嘴,可能早八百年前就有對象了。”

晏池就瞪她。

也氣不過,將她拉進懷裏,但沒抱著,就這麽撐著欄杆將她圈在身前,靜靜看著那輪將出未出的太陽。

“晏池。”她突然說。

晏池應了聲。

“其實你不用拿這個試探我。”駱書禾看著遠處攏在雲霧裏的山直言:“我知道你可能現在已經不相信我,但隨便了,我就是要說。我想明白了,這次回來我就沒打算和你分開。”

“我想和你在一起。”

其實按照駱書禾預想,現在說這些是有點早,但人生才幾年,她突然就不想考慮這麽多了。

兩年,又兩年,縱使她現在年輕,但人有幾個兩年可以等。

“我知道我不夠好,但是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你要什麽。

我通通給你。

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回應。

想也是,駱書禾苦笑,信任哪這麽容易搭建起來,尤其是一時崩塌,廢墟再建起來可難得多。

於是歎氣:“算了,你要是拿不定主意,當我沒說過吧。”

“我收回。”

晏池就是在這時複又將漁夫帽蓋下來,駱書禾隻感覺眼前一片黑,想回頭,他已經低下頭,將額頭抵在她肩上。

耳邊是他的聲音:“做你的夢。”

駱書禾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周圍有人在衝著山那頭大叫,試試看有沒有回音,在抱著對象轉圈,但她都不想管了。

到底是忐忑的:“你呢,你還想和我在一起嗎。”

這次,他直接掰著她肩膀將人整個轉過來,扣在了懷裏。

駱書禾聽見了心跳聲。

下山時,兩人都再神清氣爽不過,那些正氣喘籲籲往山頂走的遊客都忍不住看過來,問他們是上山拜的月老求姻緣嗎,怎麽這麽靈,看他們這黏糊得好似待會就準備直奔民政局。

晏池就不動聲色閃過那人扒拉過來的爪子,又開始:“這我不清楚,你得問我老婆。”

“不過我估計,照我老婆性子,求的財運和暴富的幾率比較大。”

那人一聽就散了,人家兩口子的事情,跟這摻和什麽。

但這次下了山後,兩人都有事情,在各忙各的。

駱書禾臨時跟著婚慶公司出國看場地,據岑書意所說是接到了個婚紗讚助,原定的海灘婚禮要改成教堂婚禮,婚期不變。

得知這個消息時,額頭熬出個亮閃閃大痘的經理直接頭朝下栽倒在桌子上,心態崩了,直說這個項目他跟不了了,誰都別攔著他辭職。

駱書禾頗同情看著,她同樣內心挺崩潰的,眼見著進展到現在所有都要推翻。

真不是人幹的活啊。

但隻崩潰了不到五分鍾,她便打開電腦敲鍵盤開始準備下一套策劃方案,沉著冷靜得像個冷冰冰機器人。

經理難得豎起大拇指誇她。

“就這心理素質,你不賺錢誰賺錢。”

擺在麵前最大問題自然而然成了教堂租借問題。

那座海島平日裏就挺多來自世界各地的新人舉辦婚禮,不一定能恰巧在那個時間點預約上,經理嘴皮子都快磨破才定下。

駱書禾也好不到哪裏去,那幾天她都是等醒來,看見手機屏幕上沒掛的電話才發現自己不小心睡著了,想掛,又很快聽見晏池在問:“醒了?”

“嗯。”到底不好意思,駱書禾捋捋頭發:“吵醒你了嗎。”

“沒有,我剛好醒。”

然後晚上,繼續重複。

晏池聽著電話那頭話說到一半就響起的勻稱呼吸聲,想生氣,但又不知道從何氣起。

憋了好久才平複情緒。

最終,隻是很沒出息地衝著那通沒掛的電話說了聲晚安。

一切都安排妥當後,駱書禾收拾東西回國。

後天就是駱翠玉的祭日,她早就說明自己不想去,但想到岑書意就更不可能去了,她總不能把祈望一個人扔在那裏祭拜。

“我隻負責接送。”

這是原話。

隻是沒想到,在回國飛機上遇到了氣流。飛機顛簸得厲害,整架飛機乘客都被籠罩在負麵情緒中。隔壁座的是個帶著嬰兒的年輕媽媽,孩子被抱在懷裏,正在哭。

哭聲充斥在艙內。

所幸安全著陸,一飛機人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駱書禾獨自跟在人潮中下飛機,在傳送帶旁等行李箱,就鴨舌帽下露了半張臉,嘴巴抿成平直的一條線。

或者應該說,在推著行李箱看見航站樓那立著兩人前,她都挺平靜的。

之後,就是楊雲天親眼目睹駱書禾直接把行李箱撇開。他哎了兩聲,明白自己的工具人屬性,很自覺去追行李箱。

再回頭,那兩人早已抱在一塊。

晏池注意到她情緒:“受委屈了?”

“沒有。”但實際上說著沒有的人鼻頭已經開始酸:“我好想你。”

晏池被這直球打了個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