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幸好情緒收的也快,在楊雲天猶猶豫豫要不要趁這個時候提醒他們這裏是公共場合,咱們有什麽事可以私底下慢慢說時,人已經放開了,就和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走近點,能聽見他們在商量待會吃什麽。
楊雲天在小幅度舉手示意:“能吃不辣的嗎,最近有點上火。”
本以為晏池不會搭理他,結果他看過來,竟真的答應了。
看上去心情不錯。
如果不是等人坐在飯店,楊雲天看著麵前清一色的綠葉菜,油麥菜空心菜。楊雲天一臉菜色望向圓桌那端,簡直不要太豐盛,土豆燉牛腩,咕咾肉,水煮牛肉絲,還有一大碗散發著誘人香氣的螃蟹粥——楊雲天本以為那是給他點的,連來上菜的服務生看著這一邊肉一邊素菜都是這麽以為,直到晏池打了個響指示意。
然後楊雲天隻能眼睜睜目送那碗海鮮粥被端走。
駱書禾則是看著麵前滿滿當當的食物,頗無奈:“好了好了,我吃不了這麽多。”
晏池在給她把粥舀到小碗裏,依舊是那套說辭:“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
楊雲天眼睛一亮,以為是要提到他了。
誰料,他隻是把粥端到駱書禾麵前。
“就歇會再吃。”
楊雲天:“……”
但他哪敢說什麽,隻能乖乖啃著那幾片綠菜葉。
駱書禾是大致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楊雲天有出國留學打算,也把這想法和家裏人說過。結果他媽是死活不同意他出去,寧願他留在國內當個遊手好閑的紈絝。
事情一度鬧得很僵,楊雲天也因為遲來的叛逆期不肯妥協,放話說他們什麽時候答應他就什麽時候回家。
楊錦麒不知道該袒護哪邊,索性就當了甩手掌櫃。
這些天楊雲天被停了卡,都是跟著晏池過,基本上走哪跟哪。
而如果不是從飯局下來,都不等供應商走遠,楊雲天突然和他們說好像看到剛剛那位大老板沒拉褲鏈。或者晏池半夜從浴室出來,看見走廊一個人影摸著黑走過去。
一次兩次還好,問題是次次都這樣。
問他為什麽不開燈,楊雲天還挺委屈。
說自己寄人籬下,這不是想著給他省點電。
他就嘲諷:“你通宵打遊戲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總之,晏池是真的忍夠了,可想到他確實沒地方去,就又忍了一忍。
駱書禾是明白他就是嘴硬心軟,何況真讓楊雲天吃那點菜怎麽可能吃飽。
“你坐過來點吧。”
楊雲天喜笑顏開坐過來,夾了塊牛腩後,在問駱書禾今晚回哪。
駱書禾先是舀了勺粥喝:“去我姐那住兩天。”
“啊?”楊雲天直接懵了,本來以為她回來,他就能有幾天好日子過:“為什麽啊。”
“什麽為什麽。”
駱書禾發覺晏池沒在桌底下捏她的手了,解釋:“我這兩天有其他事情,忙完了就回來。”
楊雲天是真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好奇問:“什麽事情啊。”
“掃墓。”
駱書禾很鎮定,抽了張紙巾擦嘴:“我媽祭日,有些東西要準備,都在我姐那,在家裏不太方便弄。”
楊雲天被這個答案驚到,就真的不再問了,安靜吃完了一整頓飯。
待出了飯館,楊雲天很主動表示自己要回學校,沒打擾他們,在路邊攔了輛車走了。
晏池也沒多問,送她回了岑書意的別墅。這片是東城著名的富人區,安保嚴格,很清靜。從大門口開進去都要走很長一段路,路旁是排列整齊的大葉榕和綠植。
晏池看一眼右邊車鏡,才開口:“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駱書禾正在合眼休息,她從昨晚開始就沒睡好,今天在飛機上又受了驚,一顆心吊著始終放不下來,這時候才微微鬆了口氣。
“不用,我和祈望去就好,那地方很偏,開車都要一個小時多。”
怕他多想,駱書禾又握住他手:“不是不叫你,我本來就沒打算進去祭拜,你也不要去。”
“我沒這麽玻璃心。”晏池找了個車位停下,拉上手刹,然後偏過頭盯著她:“別的不說,你要是有事就叫我。”
“知道。”駱書禾麵露疲倦朝他笑了下:“現在有事找你行嗎。”
他這段時間應該是真休息好了,駱書禾才回來那會覺得他憔悴又清瘦,帶著股喪頹厭世,生人勿近的氣息。這時候已經養回來一點,一雙眼睛還是很亮。今天沒係領帶,扣子解掉兩顆,襯得喉結突出又性感。
“想抱一下。”她說。
晏池就明白了,給自己抽掉安全帶,指示:“這兒有點窄,去後排。”
大概她是真困,才頭枕在他大腿沒多久,把玩著他的手指。起初兩人還有來有回小聲說著話,等晏池發覺人沒聲了,一低頭才看見駱書禾微微張著嘴睡著了。
是真累吧,眼圈都要熬出來了。
晏池幫她把散落在臉上頭發塞到耳後,想著時間要是能過得再慢一點就好了。
期間,駱書禾手機亮過幾次。
第一次是老太太彈語音過來,晏池直接給掛了。
後麵就都是文字消息了,她手機沒設密碼,本來晏池沒想看,是眼尖看到了和他有關才打開看了眼。
大致意思就是老太太平日裏有在暗戳戳觀察,最近看她那倒黴孫子都抱著手機不離手,不知道是不是有情況。不過有情況也沒關係,要是他真有二心,她早準備好了。這有幾個熟人家的孩子就不錯,身高一米八金融博士海歸,溫柔懂禮貌。
這回,晏池是直接給氣笑,想說怎麽到處都有人想挖他牆角。
他是拿自己的手機發的。
“她睡著了。”
“您要是真閑得慌,我給您找個電子廠上班。”
“輸入法玩得很溜啊,奶奶。”
*
駱書禾臨近黃昏才醒來,天邊的黃昏燒成一片。
晏池已經把她手機裏老太太消息刪了放回原位,又先一步下車給她把行李拎出來。
駱書禾揉著眼睛在問他要不要上去坐坐。
“不了,你姐看我不順眼,就不惹人煩了。”
“為什麽。”駱書禾疑惑,之前不挺好的嗎:“我姐好像沒你說的這麽……”
“行了,你上去吧,我走了。”
就真的放她一個人進去了,祈望這天放假在家,正無聊到把積木搭好又拆開,見她回來,是毫不猶豫跑過來給她搬東西。
“你大姐呢?”
祈小鬼頭在這裏倒是格外乖巧,不鬧也不大聲喧嘩:“在書房。”
駱書禾就拍了下他的小腦袋瓜:“我找她說點事,你乖乖去玩。”
祈望失望跑開。
而後陳禕柏也來了,幾人一塊吃了頓飯。才半天不到,駱書禾就有些明白為什麽祈望不想待在這。
太靜了。
陳禕柏是書香世家,從小家教就很嚴格,一向食不言寢不語。岑書意則是單純不愛說話,加上她是明星需要控製熱量攝入,麵前就一盤雞胸肉,幾顆西蘭花,看著就沒有食欲。
一頓飯下來,駱書禾已經有點想念在老宅時候。雖說晏池和老太太總是在吵架,吵得人耳朵都疼,但總比這裏氛圍好。
晚上,駱書禾正在吹頭發,祈望就抱了個枕頭過來非要和她一起睡,美其名曰說他房間裏有老鼠,睡著時總是能聽見老鼠叫。
“不會是你半夜起來偷吃吧。”駱書禾白他一眼。
祈望就幹笑兩聲,已經在**滾了兩道。
“怎麽會。”
誠如她所見,這片別墅區確實處處幹淨明亮,簡直像是漫畫繪本裏才有的房子。白色柵欄,綠草紅花,每一棟建築都別出心裁,富有設計感,很對得起這裏高出東城平均房價十倍不止的價格。
但駱書禾沒戳穿他。
等到了駱翠玉祭日那天,岑書意早就讓人把東西整理好,花束,水果,還有一小瓶燒酒。
駱書禾是碰都不想碰那堆東西,把小籃子交給了祈望。
祈望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兩位姐姐,他是早注意到駱書禾情緒不對,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岑書意在邊吃早飯——就一杯不加糖奶的黑咖啡,特別苦,駱書禾都不知道她是怎麽喝下去,邊問她:“不勉強嗎,實在勉強就算了。”
駱書禾就一指外麵那提著籃子的小不點:“我不去,那他呢。”
岑書意笑:“我能管他吃喝上學不錯了,你非指望我做個二十四孝姐姐?”
“那總不能讓他睡大街吧。”駱書禾起身去換衣服:“我說了沒事,過去很久了,再說,死者為大。”
那片墓園,駱書禾是第一次去。
別說下葬,就算是駱翠玉纏綿病榻那段時間,駱書禾都沒有回來看過一眼。她沒辦法控製對駱翠玉的怨恨,隻好遠離。
但真的得知她死訊那天,她心裏又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因為位置偏僻,駱書禾帶著祈望進去是沒看見什麽人,就一個老大爺在看門,門窗關的緊緊的。天氣很熱,裏麵隻有一架小風扇。
在門口登記後,駱書禾隻是讓祈望自己去找,他離開前,駱書禾問他:“記得大致在哪嗎。”
祈望點點頭,看著少了平時和她撒嬌打滾的孩子氣,看上去格外認真:“我認得媽媽的名字。”
就目送他提著東西上去了。
他個子對比同齡人其實是矮很多,那籃子拿著都要拖地了。想來可能是小時候生過那場病的緣故,倒是難怪在以前那個幼兒園會被欺負。
駱書禾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隻剩她和門口老大爺。
頭頂太陽烤得人直出汗。
駱書禾低頭在無聊地盯著鞋尖。
最後,看了眼那排密密麻麻的墓碑,她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