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這時,途經一段土路,估計是還沒修好,有點顛簸。鄔瑗下意識護住東西,正疑惑平日裏做事一貫滴水不漏的駱書禾怎麽沒反應,看見她聚精會神盯著手機,覺得這新鮮啊。她想探頭過去看看這是在看什麽,駱書禾立馬收回,她隻注意到是微信界麵。

“行行行我的錯。”鄔瑗滑跪很快:“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可以理解。”

“別瞎說。”

但駱書禾打字極快,先是給他發了定位,接著問:“你來嗎,我給你訂酒店。”

“酒店?”他完全是在陰陽怪氣:“這麽體貼,套是不是也你買。”

駱書禾一點沒聽出來好賴話,心想這是要做嗎,回:“可以啊。”

她報了個尺寸:“那天晚上光線有點暗,我不太確定,是這個嗎。”

晏池本來都準備出門了,因為這句話直接把東西一扔,不打算走了。

滿腦子都什麽黃色廢料,非要做是吧。

這是把他當成了什麽。

三句話給拒了:“不去,在忙,你自己玩。”

駱書禾本來都在看酒店了,看見這句話,挺失望地把手機收了起來。

等回到東城,這不是她頭回參展,但人手不夠,場地布置什麽的都得自己來。為了節省成本,東西都是自己買自己裝。連著幾天,駱書禾都是很晚才從古董街走。

再加上上課,語言補習班,連和趙荏苒她們幾個一塊到校外的小餐館吃飯,都得被師兄催著吃完趕緊去買白乳膠過去。

趙荏苒是不太清楚她最近在幹什麽,問了鄔瑗才知道,忍不住搖頭感歎兩聲:“這麽拚?我得反思一下最近是不是沒捏泥了。”

“你聽她扯,沒那麽誇張。”

但駱書禾確實急著走,就簡單扒了兩口飯,匆匆離開。

期間倒是在古董街和楊錦麒偶遇過一次,看樣子是在談事情,遠遠望了一眼。當時駱書禾還拎著個一米高的畫框,正想著是先放東西再去買咖啡,還是直接帶著畫框去咖啡店。是楊錦麒先認出她,撇下同行眾人走過來,問她這是要去哪。

駱書禾指指頭頂:“在布置展廳,你呢。”

春去秋來,楊老板依舊留著很短的寸頭,灰色襯衫外麵套了件羊毛開衫,溫和儒雅,鼻梁上架一副金絲眼鏡,典型成功商人形象。

他隻是笑笑,沒應。

同樣,楊錦麒說著要幫她把東西搬上去,駱書禾也不敢真麻煩他,怕耽誤他分分鍾百萬上下生意。

就是駱書禾才回到展廳不久,就有人抱著兩箱東西走進來喊她名字,駱書禾狐疑走過去看一眼單子:“這是什麽,我沒訂東西啊。”

那人隻顧把東西放下,讓她在單子上簽個名字,著急走。

“那我不知道了,這是急單。隻報了地址和名字,其他就什麽都沒說了。”

駱書禾把箱子掀開看了眼,發現是十來份咖啡和蛋糕。咖啡有冷有熱,蛋糕底下是冰袋。

原本在忙活的師兄師姐都圍了過來,以為是駱書禾訂的下午茶,並不和她客氣,道了謝就拿出來分了。

直到有人好奇,東西吃到一半。注意到了蛋糕上logo,驚呼聲這家店不是隻讓堂食,從不外送的嗎,到底誰訂的。

駱書禾是沒想到這個年代還有這麽麻煩且事多的店,跟著看了眼,並不熟悉的牌子。

怕她們不信,那位師姐又補了句:“是真的,而且你們知道嗎,上上個月有個探店的網紅試吃了這家,給出的評價很高。視頻播出第二天就大排長龍,但人家還是該幹嘛幹嘛,一天就開五個小時,賣不賣得完都收工趕客,沒見過這麽拽的店家。”

“是不是真的這麽不差錢,現在還有這麽不想賺錢的店?”

“誰知道啊,說不定就是老板有錢,東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

有人歎氣:“有錢人這麽多,怎麽就不能多我一個。”

笑完,大家散了,各幹各的活。

駱書禾留在那收拾雜物,把垃圾清掉扔了後,她給楊錦麒發了句謝謝,蛋糕很好吃。

楊錦麒是在半小時後回的她:“客氣什麽,羊毛出在毛身上。”

駱書禾:“?”

楊錦麒:“你是老板娘你不知道這事?”

“你都不問問你家那位手底下到底多少產業的嗎。”

“不過我好像有點想起來點了,貌似因為那時候你家老太太總吵著鬧著要吃蛋糕,但怕市麵上的蛋糕店糖放太多對老人家身體不好。具體的你得問他,雖然可能問了都白問。”

就說,這個性子有點似曾相識。

駱書禾晚上回去和他說起這事,聽著手機那頭敲鍵盤的聲音,接著是晏池懶洋洋的聲音響起:“有這事?記不清了。”

“可能吧,要不你去問問,他們老板是不是我。”

駱書禾:“……”

駱書禾:“如果不是怎麽辦。”

哪有人這麽問的,這很尷尬好不好。

他清了清嗓子,似乎是笑了:“那我沒辦法了,誰叫有人喜歡。”

“如果不是,我覺得可以是。”

*

又一次氣溫大跳水,冷空氣席卷整座城市後,駱書禾從學校走出來,裹緊了身上外套,鑽進了出租車裏。

報了個地址後,她就不再說話了,專心看著窗外風景。

今天是個難得的晴天,又是周末,路過一個湖心島時,注意到不少人一家三口出來散步,或是在草坪上露營。

她沒說話,司機師傅估計是覺得有點悶,打開了電台。

好巧不巧,入耳就是一道極其耳熟的聲音。駱書禾聽了幾句,氛圍輕鬆,主持人問題也很跳脫,不拘泥,類似播客的形式。

他的聲線也比平時聽著正式了些,不卑不亢,話少,但都精準。

好像是有段時間沒見了,駱書禾摩挲了下手指上的繭子。

他們討論的問題是當今市麵上陪伴機器人的情感化設計,總逃不開一個中心,就是虛擬生命是否真的能替代陪伴。其實這個問題很好回答,但晏池卻沒有急於否定,而是從機器人設計的初心和人的情感方麵入手。

最後,難免又被帶進節奏。

“方便透露嗎,其實是替我同事問的,她們從定下邀請嘉賓開始就一直關心這個話題……您現在感情狀況如何。”

他很幹脆:“已婚。”

主持人便笑了:“哇哦,好像不小心吃到大瓜了,我們是第一家知道的媒體嗎。”

“可能?”

頓了頓:“別人也沒問過。”

“……”

“那借您剛剛的回答,如果用三個詞描述您的伴侶,會選用什麽呢。”

“能說點肉麻的嗎。”言下之意就是這能播嗎。

本來隻是隨口一個問題,主持人支支吾吾:“……應該,不呢。”

“那沒有了。”

“……”

訪談結束,司機順勢跳到財經頻道,在滿車廂經濟形勢走向分析和上個季度gdp數據中,司機大叔歎口氣:“都在說什麽機器人機器人,老嘍,以後怕是出租車都沒法開。”

到了古董街畫廊,裴姐早等在那,身邊有個高鼻梁的金發男人,一雙灰藍色的眼睛溫柔多情,脖子上還圍了條格子圍巾,簡直像英劇裏走出來的人。

簡單握過手後,駱書禾領著他們進去。

後來,她們去洗手間,裴姐就著落地窗外風景打了根煙。她抽煙姿勢依舊很好看,手指細長,做了裸色的美甲,指甲圓潤光滑,吸兩口就任它搭在那。

“想清楚了嗎。”她突然問。

駱書禾正在對著鏡子洗手,滿手都是洗手液泡泡,衝幹淨後,隨手抽了兩張紙巾擦手。

“還行。”

“舍得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駱書禾隻是笑笑,含糊搪塞過去:“老話說得好,有舍才有得。”

送走了兩人後,駱書禾收到了裴姐消息,讓她好好準備語言考試,剩下的不用管。她看著對話框,打下為什麽這麽幫我,想了想又刪除了。

又在展廳待了會兒,有人舉著手機過來說請他們喝東西,駱書禾本來沒想要,抵不過人太熱情,她隻點了一杯熱牛奶。在分飲料的時候,駱書禾接過東西才發現她手很冰,明明今天室內挺暖和的。

對著展廳一角,右下角署了她名字的那幅畫一口一口把牛奶喝完後,駱書禾把空杯子扔了,抬腳準備離開。

師姐問她今晚都定好地方吃飯了,怎麽這麽早就走。

“今天說好了給家裏人過生日,我就不去了。”

然後駱書禾在樓下等了段時間,這裏算是東城藝術氣息很濃厚一片藝術生活區。畫廊和工作室都眾多,隨處可見的金屬雕塑,印了大片英文的紅色集裝箱,來來往往的,多是脖子上掛著相機的遊客。

一晃神,她看見了門廊下立著那人。

清瘦,個子很高,單手抄兜,在一眾遊人中鶴立雞群。

好像頭發又長了些,軟軟趴在額前。不似平時打扮,穿很薄的黑色夾克,抽繩露著,裏麵是純白色T恤,下身一條運動褲,褲腳收進馬丁靴,頭戴頂沒有任何裝飾的黑色鴨舌帽。除了手上拎個粉嫩嫩的馬卡龍色係的盒子,駱書禾覺得說是來這裏街拍的潮人模特都有人信。

“東西拿到了嗎。”她走過去。

“嗯。”

“你今天沒上班嗎,怎麽穿成這樣。”

晏池又不爽:“這樣是哪樣。”

注意到這邊沒什麽人,駱書禾才過去抱他:“好帥。”

見他又要別過頭去,駱書禾直接托著他的臉轉過來:“你害羞什麽,明明就是特地換了衣服才過來。”

晏池麵無表情打掉她手,又晃晃手裏盒子:“幹嘛突然靠過來,奶油要被你撞掉了。”

“真的?”駱書禾去看他手裏蛋糕盒子。

“煮的,說什麽都信,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