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半個小時後,駱書禾給他收拾好東西,去廚房熱吐司,發覺果醬沒有了,就剩個空罐。她又折返回來找手機準備叫個閃送,發現晏池人還在書房看著那盞燈。她在門口桌子拿了手機按開鎖屏,順便問他:“你要不要吃三明治。”

“餓了?”

這不是廢話,駱書禾心想。

她這幾天都沒怎麽吃,好不容易昨晚上吃了點,差不多都吐了。本來淩晨醒那一回是餓了打算起來吃點東西,結果到底是沒吃成。

“對啊,你要嗎。”

“啃什麽麵包。。”

晏池已經走過來把她手機抽走,她都沒來得及按指紋付錢。

駱書禾無可奈何吸氣:“你還我。”

“不還,帶你吃烤肉,去不去。”

“不吃。”

他仍高舉著手機不肯給:“別人請客吃飯好吃嗎。”

就知道他要提這個。

“看我幹嘛,楊雲天那邊你不用擔心,現在人挺好的。吃得飽穿得暖,一日三餐都有人喂,人住在醫院頂層,兩條腿已經被楊錦麒打斷了。”

“……”

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懶得說了,把手機扔回她手裏。問:“想吃什麽。”

駱書禾反應很快,猜測這是要出去吃的意思,大著膽子提了句,反正該踩的雷已經踩了:“桂花糖藕。”

晏池回頭看她:“什麽玩意。”

“昨晚上桌上就有道。”駱書禾提醒他:“以前家裏附近有家飯館有,店主是南城本地人,過來東城做生意的。我爸常帶我去吃,後來店搬走後就沒吃過了。但那個做的不夠正宗,糖桂花放得太多,藕也不夠綿軟。很膩,不太好吃。”

然而,聽她說了這麽一大段,他隻是:“昨晚?”

“不好意思,失憶了,想不起來了。”

非這麽記仇。

駱書禾先是沉默了會兒,把他趕了出去,手握在門把手上,不鹹不淡開口:“真失憶了?”

四目相對。

晏池的表情鬆動一瞬,最終先別開,咳嗽聲。

“行。”

駱書禾跟上去:“蘭姨會做嗎,不會的話,可以照著教程試試。”

“哪那麽麻煩。”晏池已經走回房間,從衣櫃裏拎了套衣服出來。見她不僅跟進來,還直勾勾盯著,直接把上衣脫了,露出溝壑分明的小腹,褲腰帶都沒係,就這麽鬆鬆垮垮搭在腰間。

有點懶洋洋的:“進來幹嘛。”

“我換衣服啊,昨晚沒看夠,要不要給你錄個屏。”

“……”

他現在真是一點不帶裝的。

她本以為按照晏池的意思,要麽是出去找間特色餐館,要麽就是找個會做的廚子上門,誰知道,車一路直接開到了機場。

“來這幹什麽。”

晏池隻是低頭幫她把外套扣子扣好,又提醒她記得拿在車上充電的手機:“不是你要吃東西?”

誰會因為一頓飯直接打飛的過來啊,駱書禾目瞪口呆。

飛機落地已經是三個小時後,駱書禾按開手機關掉飛行模式,信息爭先恐後進來。她挑了幾條回複,存了小群裏發的課件,才去看身邊人。

他還在閉目養神,身上蓋著薄毯,睫毛根根分明,甚至是連眼睛都沒睜開:“別當我看不見,鬼鬼祟祟的,看我幹嘛。”

駱書禾一本正經的:“想親你。”

晏池被她的直白嗆了下,看她一眼又睡回去了:“就因為一頓飯,瞧你這點出息。”

下了飛機,南城這個時候比東城氣溫要低個六度左右。加上是陰天,濕度高,空氣裏都是冰涼水汽,體感溫度要更低。都不等到飯店,駱書禾在車上連著打了幾個噴嚏。

晏池給她把溫度調高了些。

車隻在大門口停下,據出租車司機師傅說,再走進去一點就是景區了,路都是有點年頭的青石板路,車開不進去,讓他們先下車。

可能是看他們是從機場趕來,一看就是外地來的遊客,他還好心多提了兩句,哪家飯店好吃,推薦些什麽特色菜。

“裏麵直走,看到三棵柳樹那後頭就到了,老字號,開了二十幾年了,口碑很好,本地人都愛來。”

駱書禾下了車,第一反應就是往那個方向走。直接被他拽回來,眼風一掃那幢雕欄畫棟的三四層小樓,嗤笑:“聽他和你扯,什麽老字號,十年前你來這,估計都還是一片死水湖。”

“這種鬼話,我八歲起就不信了。”

*

然而,駱書禾是想不到晏池領自己去的會是一家店麵極小的店,小到她一開始都沒注意到招牌。

走進去了才知道裏麵別有洞天,至少比看上去大很多。很老式的桌椅,木質窗欞,推開窗子,能看到一整片平滑如鏡的湖,倒映著湖邊一排婀娜柳樹。

他們挑了個窗邊位置坐下,二樓,視野更廣闊,湖麵上點綴著遊船。

駱書禾從坐下起就開始好奇張望窗外景色,晏池就猜到她會是這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但隻是笑笑,並沒有說什麽,而是要了一壺明前龍井慢悠悠喝著。

直到,老板娘拿著紙筆走過來,一見是他,立馬把筆撂了:“來怎麽都不提前說一聲,還是老樣子?”

“嗯。”晏池點頭,這會兒倒是有禮貌很多,很少見他這樣,規規矩矩喊人:“您最近風濕骨痛沒再犯了吧。”

“好多了。”她笑著:“你給我介紹的那個老中醫,我去看過兩回,開了幾貼藥喝了,好多了。不像以前,每到這種天氣全身骨頭都疼得要命。”

“那就好。”

“你呢,好久沒見你了……哎,這位是,朋友啊?”

她這才看見駱書禾。

“我妻子。”

“給她加碟桂花糖藕,她愛吃甜的。”

不知道是不是稱呼換了,或者是他的語氣淡到好像隻是在討論今天天氣,一個再篤定不過的事實,駱書禾莫名心緊了下。

等老板娘走後,晏池叩了叩桌子,把她注意力吸引回來。

“好漂亮。”駱書禾看著那道身著淡青色旗袍,娉娉婷婷的身影。

“我媽以前的朋友。”

“啊?”駱書禾震驚了,明明看起來這麽年輕的。

“不顯老,這麽著急改口嗎。”晏池給她倒了杯茶:“不用,她知道你。”

接著,話題一轉:“說說昨晚。”

駱書禾早就料到他會問昨晚的事情,捧著茶杯暖了暖手,簡單交代了幾句。但晏池想聽的並不是這個,看著離他們最近那扇窗欞:“還有?”

駱書禾一愣:“有什麽,沒有了。”

晏池言簡意賅提醒,整個人往後靠,冷著臉:“三次。”

“嗯,剩兩次沒說。”

駱書禾是哭笑不得,沒想到他這種根本沒用的細節都注意到了:“昨天以前,我連他名字都不知道。”

也是覺得她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說謊,晏池瞥了眼,給她把茶倒滿:“和你說的話當耳邊風了是吧,我什麽時候需要你給我在飯局上掙麵子了。”

駱書禾喝口茶,眼皮一抬:“當我想替你喝,行嗎。”

“哦。”冷冷淡淡回應。

然後,他一敲麵前隻動了一口的菜:“別挑食,把肉全吃了。”

駱書禾看著那盤顫顫巍巍的肥肉:“……”

吃過飯後,兩人沿著那麵湖散步。

沿途不斷路過耍太極劍的,跳廣場舞的。好不容易走到四下無人,甚至路燈都沒一盞的石拱橋。此時天色將暗未暗,晏池就這麽靠在拱橋石柱上吹風,駱書禾被他攥緊了手站在一旁。

本以為他想借機在這裏親她,結果沒有,隻是靜靜立著。

晏池突然動了。

並沒有看她,卻能精準在她後背上劃拉出一道:“這是怎麽來的。”

她就知道他早上的時候看見了。

雖然本來她沒有要隱瞞的意思,但畢竟位置隱蔽,平時穿衣服也不怎麽看得出來。

“摔的。”

“少扯,這個位置怎麽摔,你再摔一個給我看看。”

“……地上有碎玻璃。”

“你媽還家暴?”

“都說了不是。”她看著平靜湖麵,聲音更低:“你愛信不信,都說了,真是我自己摔的。”何況那疤都這麽多年了,如果不是洗澡的時候照鏡子能看見,她早就忘了。

也是知道她不想說的話,從來都套不出來。總是這樣,好像在走一座迷宮,每當你以為離她近了一點,其實總在走得更遠。

最後,他放棄了,說:“要不要去我家。”

駱書禾一開始沒太聽清說的什麽,以為他說的是找個地方休息,等到了才發現,這裏竟然是條挺老舊的巷子。從分叉路口延伸出上坡下坡兩條路,晏池帶她走的是上坡路。

房子是最裏麵那間,附近沒電梯,沒指示牌,每家每戶都長得大同小異,駱書禾不知道他怎麽認出來的,直到他解釋:“我以前住在這。”

難怪了,看他對這塊這麽熟。

進了門,發現家具都是嶄新的,應該是換過。牆壁也被粉刷過,至少沒隔壁那幾家破。大門搖搖欲墜,看著都像危房了。

“陽台能看見河湧,要看看嗎。”

“要。”

今天一整天,南城的天氣都不太好,雲層厚重得看不到一絲天空縫隙,沉沉壓在人的心頭。到了晚上,竟然能看見星星。

駱書禾就這麽和他並肩立在陽台,有風拂來:“你在這住了多久。”

晏池隨手撥弄著那幾盆盆栽葉子,種的什麽他已經快忘了,紫蘇,薄荷,或者隻是盆沒有名字的野草。種在大瓷盆裏,長得快有半米高。

“我十歲前都在這。”

“那之後呢。”

“很多,記不清了,什麽地方都待過。”

駱書禾默不作聲過去抱他,手伸進外套裏,感受著年輕男人溫熱的氣息。

頭頂傳來句:“幹嘛,算是可憐我?”

駱書禾把下巴抵在他胸膛處:“那你要我可憐嗎。”

他先是低頭看她片刻,直接開始親她,開始還是很細致地捧著臉,動作漸漸粗暴,幾乎是追著舌頭在咬。駱書禾被迫仰著頭,仿佛能感受到血液在血管裏奔騰,像站在台風眼,四周是亂竄的風。激得她手腳都發麻,站都快站不住,隻能強行攀著他的手臂。

直到喘不上氣,晏池才放開她。但在她重重喘氣間隙,依然在不斷往下細細親她的臉頰,下巴和鎖骨。

她聽見了風吹過樹葉發出的聲響,還有淙淙流水,隱約幾聲狗吠聲。

再抬頭,她看見晏池同樣也在看她,那一貫平淡的目光,好似一片落葉不小心輕巧落在湖心,**起層層漣漪。

這次,駱書禾主動踮腳去蹭他的嘴唇,兩人氣息都很燙。

“想做嗎。”他啞著嗓子問。

駱書禾先是瞪大眼睛一瞬,確認:“要在這?”

“嗯。”

又問了遍,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脖頸:“想,還是不想。”

她重重點頭。

就知道,想睡他很久了。

晏池看著懷裏人亮晶晶的眼睛,忽地笑了下,直接把人打橫抱起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