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按照晏池的意思說是接送,但駱書禾覺得麻煩。早上照舊,晚上的話,她會搭同事的便車去圖蒙樓下的星巴克待著,所幸不遠,就一站路。
大部分時候是在看書,或者看視頻。
那陣子,他們幾乎天天都待在一起。
遇上周末,他也沒有要出門的意思。
駱書禾倒是忙得很,晏池在家裏給她騰出了間空房間做畫室,那房間有一麵很大的落地窗,光線極好,拉開窗簾就能看見窗外的大片風景。
開始駱書禾像模像樣地推辭了下,說太麻煩了吧,不要。
晏池就倚在門旁,看她在那假模假樣謙讓。
“行,你不要,不要我就改成台球室了。”
他動作很快,沒幾天,空****的房間就被東西填滿。駱書禾全程沒幹涉,等某天下班回來,晏池領她去看,駱書禾看了看那些畫具,發現他真是有點隻買貴的不買對的毛病,平時在畫材店,她看都不敢往這邊看。
她習慣熬夜,在畫室待到很晚才去洗漱。吹幹頭發出來時,會看見晏池坐在床頭邊玩遊戲邊等她。駱書禾早發現了,他好像鍾情的都是那種懸疑解謎類的小遊戲,一玩就是一下午,市麵上有的遊戲幾乎都玩遍了。
也和他說過可以早點睡,不用等她。
晏池拉了拉被子自己先躺下了,反正就是死不承認:“誰等你了,少自作多情。”
駱書禾在床的另一頭坐下,試探著:“那要不,我還是搬回客房,省得打擾你。”
那會兒,是老太太腿腳才好,忍不住亂跑。打著來給他們包餃子的名號在榕樹裏住了段日子,駱書禾擔心露餡才開始住一間房。
當然,後來也沒搬回來。
晏池一抬手把燈關了:“睡你的覺。”
兩人倒是一直這麽相安無事待在一個屋簷下。
除去有回,駱書禾見他半夜都沒回來,明明早收到讓她今晚先睡的消息,聽見樓下動靜時,忍不住爬起來給他泡蜂蜜水。
這都是蘭姨教她的,說他要是晚回來,多半就是在外頭喝了酒,喝杯溫水衝的蜂蜜水會沒那麽難受。
那晚,駱書禾看著他喝完了水,又拿來了熱毛巾給他擦臉。
晏池眼睛紅著,讓她不要離他這麽近。
駱書禾不解:“為什麽。”
他的聲音聽著有點啞,也低。
“……身上很難聞,有味道。”
駱書禾並不在意,把毛巾蓋到他臉上,接著拉起他手揉他虎口處,據說這樣醒酒快。他醒得也確實快,才五分鍾不到就斜眼睨著她:“摸兩下得了,別老占我便宜。”
駱書禾直接把手給他甩回去。
過了會兒折返回來,把他麵前喝空的玻璃杯收了。
“喂。”晏池突然出聲叫了聲。
駱書禾正在洗杯子,當作沒聽見。
他又喊:“駱駱。”
駱書禾以為自己聽錯了,探了個腦袋出去:“你剛剛是在叫我?”
“嗯。”他人還懶著,腦袋向後仰,並不知道在看什麽,但確實是在和她說話:“我口好渴。”
駱書禾燒了熱水,試了水溫後才端到他麵前:“你慢點喝,廚房裏還有。”
一連喝了三杯。
可能是緩過來了,駱書禾湊近看著他眼睛:“現在還難受嗎。”
他很輕地笑了笑,搖頭:“太晚了,你先去睡。”
“那你呢。”
“等會兒就睡了。”
“晚安。”他最後說。
不知不覺,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
某個周五,那天出版社在籌辦書香節活動,駱書禾穿得正式了些,係帶襯衫配長至膝蓋的魚尾裙,畫了很簡單的淡妝,耳朵上戴了小巧圓潤的珍珠耳墜,很襯她細膩亮白的皮膚。她下了活動後本打算直接回家,但晏池說他那邊事就快弄好了,讓趙叔把她接來。駱書禾是想著反正也沒什麽別的事,照舊在咖啡館等著。
她坐的位置靠門,不時有客人進進出出,帶進來一陣熱風。
再抬頭,發現有位西裝革履,領口別著精致玫瑰花胸針的男人在和身旁女伴說話時,不經意看向她。
駱書禾一下子認出來,是今天在活動上隔壁品牌部部長領過來的朋友。因為和她一塊在活動幫忙的女孩對這一類型挺感興趣的,一直在駱書禾耳邊碎碎念,說他聲音巨好聽,典型低音炮,身材也好。
駱書禾隻淡淡看過去一眼,覺得她可能是沒見過好的。
“是你啊。”是他先和女伴吻別後走過來,開口。
駱書禾保持著禮貌,“你好。”
“可以借下你的充電器嗎,手機沒電了。”說著,指指駱書禾手邊的充電線。
好像並沒有理由拒絕,駱書禾答應了。
男人注意力轉到麵前手機上,駱書禾立馬收了起來。
“這麽警惕嗎,我不是什麽壞人吧。”他笑。
駱書禾:“你多心了。”
“我倒希望是這樣。”男人笑:“不過能理解,美麗的東西總是帶刺,你說呢。”
“看你年紀很小,還是學生吧,實習生?”
“說起來,我和你們李經理也認識很多年了,他對你可是讚不絕口。”
駱書禾靜靜聽著,不知道李經理一個品牌部的,關他們采編部門什麽事。不動聲色躲開了他摸過來的手,喝掉了最後一口卡布奇諾,他身上的古龍水味實在熏得人很難受。
她看了眼手機,把東西隨便往包裏一扔,提醒他:“你女朋友快回來了。”
男人聳肩:“有緣會再遇見的。”
離開時,駱書禾剛好和他身邊那位女伴擦肩而過。
然而就是這麽巧,駱書禾才走出星巴克就接到了電話,手機屏幕顯示是伊芙打來。
伊芙是單刀直入:“我們現在在醫院,你能來一趟嗎?”
*
駱書禾有點難以置信,這才過了多久,就把自己作到醫院去了。
“怎麽在醫院,生病了?”
“你先過來吧。”
因為醫院這會兒人不多,晏池對周邊聲音還挺敏感的,一眼就掃到才掛了電話的伊芙。
“說了別告訴她。”
他現在看著是正常,就是聲音沙啞,像被砂紙磨過,不時咳嗽兩聲。
伊芙默默翻白眼,心說黑心老板生病都不給底下員工放假,她總得找人收拾包袱吧。再說了,其實他早在打電話前就看見她打給誰,沒阻止,算是默認了。
何況,明明看起來就挺高興的。
一刻鍾後,駱書禾才到。她今天穿了帶點跟的鞋子,並不太習慣,幾次險些崴到腳。在醫院大廳掃了圈都沒找著人。她站在樓梯口指引牌前,正一路看下來呼吸內科在幾樓,就看見了站在大廳角落那人。
戴著藍色口罩,白衣黑褲,襯衫挽到小臂以上。因為累微微躬著身,在等人的姿態。
收費站有兩個年輕小護士在值班,對著那個方向嘰嘰喳喳。
駱書禾走過去拉他的手,晏池這才睜眼看人,先是從上到下打量她一眼。
“今天好漂亮。”
他難得沒開口嗆人,看著莫名乖,駱書禾眉頭卻皺得更深,盯著他的喉嚨:“嗓子這是怎麽了,昨天還好好的。”忽而想起,他這幾天確實感冒了,偶爾會咳嗽一陣。
“就一點小毛病。”
話是這麽說,但他仍忍不住往駱書禾身上靠,頭枕在她頸窩,“讓我靠會兒,好累。”
駱書禾突然就沒了脾氣,捋著他的脊背,看著不遠處伊芙拿著一袋子藥過來。
“醫生說是呼吸道感染引起的肺炎,需要靜養,少吃辛辣刺激食物。”在把駱書禾拉到一旁時,伊芙才偷偷告訴她。
駱書禾翻了翻那幾張藥單。
“他經常這樣嗎?”突然一句。
“也不經常吧。”伊芙想著假期,長長歎了口氣:“一年就三四次吧,你也知道他那個性子,生病了不可能主動說的。”
依然是趙叔送他們回去,伊芙自己開了車過來,但他們不是一個方向。駱書禾隻能邊往外走,邊逐盒藥拿出來在路旁聽伊芙說醫囑和用量,還得照顧在一旁站成個電線杆子的晏池,讓他往邊上稍稍別擋著路人。
“在這站著幹嘛,你先上車去等我。”駱書禾直接開始趕人了。
晏池卻不肯,將她的手抓得更緊。
“不要。”
“你是不是嫌我煩了。”
她哪有。
正在翻看手裏藥盒的伊芙:“……”
算起來,這好像是她第一次直麵兩人相處細節。
很驚悚,也是真的服了。
反正和她想象的很不一樣。
到後麵,伊芙是怎麽都不肯和他們一起走了,駱書禾倒沒在意,一手拎藥一手拉著他:“要告訴奶奶嗎。”
“不了吧,告訴她有什麽用。”又咳一陣。
駱書禾讓他別說話了好好休息。然而,等到了榕樹裏,駱書禾沒讓趙叔直接開進去,而是在巷口停下來,進去藥店買了盒醫用口罩,又去便利店買了包裝的冰糖和他常喝的那種牌子的蘇打水。
兩人並肩就著路燈的昏黃燈光往前走去。
駱書禾得知他從下午就在醫院了,無意提一句:“其實你應該早點叫我的,再不濟,我可以請假。”
那陣疼痛勁兒過去,晏池緩了過來,麵色變冷:“沒必要。”
“來了也是白來,浪費時間。”
駱書禾根本不理:“那今天是誰打電話讓我去醫院的。”
“不是我。”
她淡淡的:“哦,那你當是我為了給伊芙一個麵子好了。”
他這時候是戴著口罩,辨不清神情,但視線始終落在她身上。
“行,是我,所以呢?”
“那你呢,你是別人要你做什麽都做嗎,招招手就來了。”
“獻愛心做好事?你是不是對誰都這樣,感動中國年度十大人物怎麽沒見著你名字。”
駱書禾這回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他。
東城的夏夜晚風都仿佛帶著溫度,混著白天遺留的陽光味道和一點清甜的泥土香味。散落在肩頭的長發被吹起,又落下。
她是真的煩死他這樣了。
“晏池。”好像這也是第一次,開口叫他名字:“你能坦誠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