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見晏池已經睡下,駱書禾幫著把掉在地上的數據線撿起來擱在床頭櫃,枕邊手機拿開,才轉身離開。
然而,沒等她走到門口,身後突然冷不丁傳來聲:“你想去哪。”
聲音很低,帶一點沒睡醒的沙啞,但駱書禾聽清了,難以置信回頭看他。
“你醒著啊,”
“嗯。”
晏池倒也坦**,自顧自坐起來,肩上搭著薄毯,邊揉著酸脹的脖子,邊直勾勾盯著她動作。
而後他站了起來。
從駱書禾角度看過去,人是逆著光的,隻輪廓帶一層柔光。
晏池反手把房門關了,視線始終落在她身上。
“這麽晚了都不睡。”
駱書禾覺得有點做壞事被抓包的尷尬,歎口氣:“你不也是。”
“是。”他嗤笑聲,顯然忘了自己明明也幹過類似事情,有種隻許官州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蠻橫:“所以我這是你家後花園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駱書禾張了張嘴,卻沒有字眼漏出來。
晏池已經一轉話頭:“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駱書禾是覺得這話不太公平,歪了下腦袋看他:“不是啊,你對我也挺好的。”
沒想到就是這麽簡單理由,晏池人立著,目光簡簡單單往窗外一瞥:“就這樣?”
“就這樣。”
“那我得謝謝你,是不是還得問一句,這是打哪來的田螺姑娘。”
而不知道是不是駱書禾錯覺,明明說話時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就是感覺到帶了點情緒。
就這一會兒,他已經把人拉到了身前,單手虛虛攏著她腰身,言簡意賅扔下四個字:“你先抬頭。”
見人半天沒動作,晏池有些不耐煩了,直截了當單手掰正她的臉,同時另一隻手扣緊了腰。
“看我。”他說。
駱書禾反而把頭埋得更低。
最開始隻是淺淺啄了下,注意了下她反應。
見她並不抵觸,才試探著含住唇。
這時候,他還有心思問:“談過戀愛嗎,接過吻嗎。”
其實這時候駱書禾已經很不自在,在他懷裏掙了兩下,見掙不開才放棄,但眼睛始終垂著不去看他。
“沒有。”
“初吻啊。”
他大約是笑了,能聽見胸腔震了幾下。
駱書禾沒忍住,錘了他下。
黑夜隱秘而寂靜,隻能聽見對方淺淺的呼吸聲,仿佛是這世界都靜止了,給他們拓出了一個單獨的隱秘空間。期間,兩人**肌膚難免會有碰到,像是沾了火苗,哪哪都燙,燙得人心發慌。也想逃,反被他扣住後腦勺,像是懲罰,輕咬了下她舌尖。
是駱書禾先回過神來,明顯有些喘不過氣,呼吸頻率也快了些。退開後,卻發現晏池神色如常,隻是眼裏泛起了些水光,從從容容的模樣。
心裏莫名有股氣。
在晏池第二次低頭想湊過來親她的時候,她別過了腦袋,躲開了。
“我困了,想去睡覺了。”
隻是當晚,天都沒亮全。他們就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是老太太腸胃不舒服,大半夜突然就開始上吐下瀉,護工嚇得才把老太太扶到洗手間就趕緊通知兩人。
兩人在醫院裏忙活了半天才安置好,早七點,駱書禾趁老太太好不容易消停會兒,就近在醫院附近找了家店買早飯。
而就是在她打著哈欠回到病房時,遠遠就聽見了爭吵聲,她忙走近,果不其然是晏池和老太太又吵了起來。
老太太到底沒睡著,晏池看起來也是不好商量的模樣,坐在床頭翹著二郎腿,不知道什麽時候順了個醫用口罩戴著:“回什麽回,你腿好全了嗎就想亂跑。年紀都一大把了,哪來的錯覺以為自己還年輕。”
“明明醫生都讓你養身子少吃辛辣刺激多鍛煉複健,非要偷偷吃香的喝辣的是吧。你就作,反正你等著,真把我惹急了,我倆誰都別想好過。”
老太太是真氣著了,一隻手扯著被子,看著天花板道:“多新鮮,我在東城也沒見你管過我啊,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回去。你要是不答應,我就讓你小姑買飛機票。”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你再罵,以後別想回老宅。我這就養條狗,見你一次咬一次。”
“行,你養。”他語氣閑散:“咬死了,看以後誰給你養老送終。”
老太太牙咬更緊:“你以為你是誰,離了你就活不了了,大不了,我有孫媳婦。”
駱書禾就是在這時及時插話進去給個台階下,幫著老太太把桌板打下來,又端上新買的熱騰騰小米粥:“奶奶你嚐嚐,我叫人放了一點白糖,應該不算很甜。”
她立馬低頭乖乖喝粥了。
駱書禾又把一杯熱豆漿塞進晏池手裏,推了他兩下,示意他先出去。
陪著老太太吃完東西後,駱書禾的意思是讓她先睡會兒,老太太看著他們忙進忙出的模樣,心裏難免愧疚:“不用管我,你回去休息。”
“您一個人能行嗎?”
這回,老太太直接翻了個身,佯裝睡下。
駱書禾很輕笑了聲,收拾了桌上垃圾。
出了醫院大門,駱書禾發現他還戴著口罩,好奇發問:“你生病了嗎。”
晏池搖頭,把口罩摘了,就是始終沒正臉看她。
身後忽而傳來護工大姐的叫喊,問能不能載她一程。
“實在是太麻煩你們了。”
“一點小事。”駱書禾笑。
隻是路走到一半,護工突然開口問晏池:“呀,嘴這是怎麽了,怎麽嗑破了,是住的地方有蟲子嗎。”
駱書禾心裏咯噔了聲,想起先前光線太暗,自己確實沒怎麽仔細看過。
“不是。”
晏池直接一打方向盤,輕輕巧巧轉移了話題:“您是要在哪邊下。”
“就前邊超市門口。”
這片是西城的老城區,路修得並不好,坑坑窪窪的。住戶早和當地交通管理部門反映過,大半年都沒有下文。倒是很有生活氣息,一整條街都是嘈雜人聲,像是才從清晨蘇醒過來。沿路是接送孩子去補習班的家長,或者拎著菜回家的市民。
鬧鬧嚷嚷,一派和諧的景象。
見她目光在街道上停留,還是晏池提議:“天這麽好,要不要下去走走。”
駱書禾答應了。
下了車,此時天光大亮,她回頭,果真注意晏池唇角有一小塊破皮。但他本人完全不在意,低頭翻著手機消息,隨手拉過她的手。
駱書禾看一眼他口袋,真心在勸:“你把口罩戴上吧。”
是真有點顯眼。
看著晏池戴上口罩,駱書禾心底仍有點忐忑。到底是心虛,試探發問:“你那個傷,是不是……”
“想多了,和你沒關係。”晏池目光變得漸漸玩味,但隻是略略掃她一眼:“都說了不是,蟲子咬的,行嗎。”
蟲子本蟲低頭笑了下。
路旁有賣涼拌青芒果的小攤,駱書禾在攤前停了下來。
“老板,多少錢。”
小攤老板說了個數字。
駱書禾立馬:“那麻煩拿一盒吧。”
“好嘞。”
一路走來,兩人手上都零零散散拿了不少東西,大部分都是當地特產。街口有家麵館,人不少,大部分都是當地居民,旁邊還有幾棵開得正好的藍花楹。晏池走在前麵,駱書禾提著東西跟著,偶爾停下來看看路邊東西,他也不急,耐心等著。
直到回了酒店,晏池眼見著她把角落那隻行李箱拖出來,拿著杯水,也不喝,就這麽靠在門邊看著她,陰陽怪氣:“敢情我就是個提包的是吧,陪你一上午,連句謝謝都沒有。”
“不是我說要逛的啊,讓你先回你又說不走。”駱書禾瞥他一眼,又低頭認真翻找東西。
“行,我的錯。”他嗤笑聲。
“我哪是這個意思,你別多想。”
翻了半天才找出瓶噴霧,她自從來到西城發現居然神奇到沒有被蚊蟲咬,就壓了箱底一直沒拿出來。
“咬的包可以噴一點,止癢,你別嫌癢去撓啊,嚴重了會留疤的。”
晏池這回微微吊了半邊眉梢,看她:“這要你說。”
駱書禾知道他就是嘴硬,天塌下來就嘴頂著。但這次到底是因為她,又附贈了一小盒青草膏。
把東西交到晏池手上時,她還是小聲說了句:“謝謝。”
“客氣。”他語氣依然。
而就是在下一回去藝術街時,駱書禾發現連隋瘸了條腿都打起石膏了,明明上回看還是紗布,怎麽越包越嚴重了。
連隋一秒看出她想法,先往劉衛東那個方向扔了個抱枕,單著條腿收拾了地上東西給她讓道,駱書禾忙說她自己來不用麻煩,都傷成這樣了。連隋才解釋:“真傷的不重,劉衛東提議弄的,說好不容易傷一次,不順便拿來搞點行為藝術可惜了,你自己看。”
駱書禾注意到石膏上確實被畫了不少亂七八糟的圖案。
她手癢,隨手在書架上抽了根馬克筆出來,問了下他意見:“我能畫嗎。”
“畫吧畫吧,不差你一個了。”
連隋單純這幾天都被問習慣了,裝模做樣歎口氣。伸出條腿擱在張椅子上,還能心無旁騖對著桌上那一堆泥下手。
駱書禾畫到一半,突然和他們說自己可能過幾天要走。
其實這都是常態了,來來往往這麽多人。
才起來不久,正慢吞吞在桌邊吃早飯的歐陽菱聽見,隻是小口咬著包子,心不在焉嗯了聲。
反倒是低頭在打遊戲的劉衛東看了過來,手機都不玩了,定定看著連隋希望他拿個主意:“正好啊,我知道有家新開的火鍋,牛肉特新鮮,啤酒暢飲不要錢,要不一塊出去吃頓?”
駱書禾知道他們就是想找個理由聚餐了,這幫人大概就是平時想出去打牙祭又不好意思直接說,明明臉皮都很厚,在一些小事上又別扭得很過分,連街口那條大黃狗生了三胎都能說著要出去搓一頓。
連隋又扔了個枕頭過去。
“煩不煩你。”
駱書禾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她也想請他們吃頓飯就當感謝了,卻聽見連隋挺真誠說道:“話糙理不糙,理是這麽個理。要不改天,你叫上你男朋友,一塊出去吃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