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駱書禾真認真想了下自己從小到大有沒有夢遊習慣。

小時候在筒子樓,她是和姐姐一間房間,簡單的上下鋪。後來父母離婚,她就變成了一個人獨占一間房,上鋪慢慢堆滿了雜物。

越想越沒有答案。

駱書禾又問:“是真的?”

晏池:“我編的。”

駱書禾:“……”

這時晏池已經坐在了床頭,毯子搭在腰間,解釋:“我睡覺睡得死,怕你喝醉了有什麽三長兩短。昨晚半夜三點你說口渴,我還起來給你喂了兩杯水,你倒好,是真一點沒記住,沒良心。”

不好意思,她真記不得。

“謝謝。”駱書禾覺得到底得說一聲。

“客氣。”

晏池抓了兩把頭發,出去了。

那天,晏池一整天都有事,先是出門一趟,又一整個下午都待在酒店開視頻會議。駱書禾則是從醫院出來後就打車去了市區某條街道,前幾天裴姐特意問過她人在哪,收到答案後直接推了個微信名片過來,說是閑著沒事幹可以去這看看,說不定能學到點東西。

當時駱書禾是有想過,不明白裴姐為什麽要這麽幫她。

裴姐似是能從她猶豫態度中看出她情緒,回一句:“隨你選,我沒惡意,信不信由你,你可以現在把我刪了。”

駱書禾暫時選擇了相信她。

夏日炎炎。

這條街道算是西城名副其實的藝術街,牆壁都有大片大片亮眼的塗鴉,不知是學生或是哪位街道藝術家的作品。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房屋排列整齊,帶著藝術美感。盡管天熱,不少遊客打著遮陽傘在這邊合影留念。

駱書禾循著門牌號一路走過去,發現那是家很小的藝術工作室。門沒鎖,她拉開推拉門,發現裏麵堆了不少東西。

“你好,有人嗎?”

她嚐試著喊一聲。

不多時,從裏間走出來一個梳著齊耳短發的女生,很瘦,眼睛很大,穿一件短款黑色T恤,腰間係著圍裙。

“你有什麽事?”

駱書禾簡單把來意說了下,那女生則是在聽見是裴姐介紹來的後就抓了把玄關處小籃子裏的零錢塞給她:“來得正好,去街口的畫材店幫我買個畫框,81×65的。”

駱書禾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去了。

回來後,那女生指了指角落的錘子,讓她幫忙繃一下畫框。

她做得認真,直到又有一人進來。她抬頭去看,是個長發紮成馬尾的男人,臉很瘦,棉麻襯衫稍顯空**,手裏提著兩杯咖啡。

“這哪位?買畫的?”並不是在問她。

短發女生正立在畫板前琢磨畫,頭都沒抬:“裴姐叫過來的,不清楚。”

男人啞然失笑,這才和她們做了介紹:“不好意思啊,她人就這樣,工作時間不太愛說話的。”

“那是歐陽,歐陽菱,我叫連隋。既然是裴姐介紹來的,你弄完先在這休息會兒,我想想讓你做些什麽。對了,你喝咖啡嗎?”

駱書禾本想著拒絕,但那杯咖啡杯身設計很獨特,大片大片的色彩拚接,兩杯顏色都不一樣。

連隋直接把其中一杯咖啡塞她手裏:“喝吧別客氣,今天有的忙。”

“喜歡這設計?”連隋注意到了她目光停留,解釋:“和朋友合夥開的店,想著省點錢,設計什麽的都是自己弄。味道不錯的,咖啡豆都是他特地挑了好幾家烘焙廠定下來的,這兒周邊的學生都挺愛喝,你嚐嚐。”

駱書禾嚐了口,是真挺好喝的。

“謝謝。”她笑。

“別客氣,你先弄著,有事的話叫我。”

晚上一塊吃飯的時候,三人才坐在二樓小沙發簡單聊了兩句。

得知他們都是才畢業不久的學生,念書時就租下這間兩層小樓當工作室,最近是在為一個展覽忙活。其實就算不說,駱書禾也大致猜到,工作室很亂,顏料畫板石膏像都隨便放,她剛來那會兒都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連隋道:“雖然不知道裴姐到底叫你來幹什麽,不過如果你有空的話都可以過來玩,隨時歡迎。”

駱書禾答應了。

走之前順手幫他們把垃圾帶走,回頭去看時,那兩人已經在各忙各的了。

連隋是個挺隨和的人,也紳士。駱書禾第三次去時,歐陽菱貌似是因為昨天晚上工作室忘了關窗戶,畫被偷溜進來找食物的野貓毀了。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在忙著修畫。

駱書禾因為不清楚她要的是哪個石膏像,在樓下叫了她兩回都沒回應,上樓時反被摔了杯子。

沒砸到人身上,但有碎片劃破了手。

場麵一度很尷尬。

雖然駱書禾挺理解這種情況,曾經她也有遇上過同學畫了好幾天畫,結果被老師點評畫的什麽垃圾,要是沒這個心思在畫室待著不如早點滾蛋回家,憋屈到不行,朝她發了脾氣。

事後當然是和好了,誰都有這種時候。但就她現在和歐陽菱才見過三麵的關係,駱書禾覺得說什麽都算多餘,索性收拾東西離開。

瞧見她要走,這回說什麽都不聽,連隋一定要送她到附近好打車的地方。還問她,那家咖啡店就離這不遠,要不要挑些咖啡豆帶回去。

駱書禾聽出這是給她台階下的意思,跟著他走了。

這邊小路很窄,隻容得下兩人並排走。盡管這樣,連隋還是把靠裏的位置讓給她,邊走邊問她:“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對不住啊,手沒事吧?”

“沒有。”

駱書禾把貼著創可貼的左手給他看:“其實就很小一個傷口,不礙事的。”

連隋更加愧疚:“歐陽她不是故意摔東西的,真不是,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太好,平時她不是這樣的,就挺隨和一姑娘,待會兒回去我好好和她說說。”

駱書禾搖頭,表示她能理解。

“我沒放在心上。”

連隋轉移話題,又簡單說了幾樁他留學時候的趣事,駱書禾反應過來了:“那你們認識挺久了。”

“對啊。”連隋這時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你這麽一提才想起來,這麽一說也有三四年了。”

“那時候在異國他鄉遇到個同鄉麵孔不容易,都是中國人嘛,共同話題多,聊著聊著就成朋友了。她其實不是西城本地人,能答應能和我一塊在這開工作室,背井離鄉的,我自己都沒想到。”

*

那家咖啡店確實近,店麵也小,大麵積的白色加上簡約黑色線條,角落一盆綠蘿長得很好,確實很有自己風格。

和老板說了聲後,駱書禾就跟著他到了後廚,看著他搬出幾個玻璃瓶子擺在自己麵前,問她:“你試試,喜歡哪個。”

駱書禾其實對咖啡沒有特別的喜好,“你能幫我選嗎,我不是很懂。”

連隋笑了下:“可以啊。”

看著他細細挑豆子的身影,店裏咖啡香很濃鬱,駱書禾手撐著料理台,突然沒頭沒腦說了句:“你既然喜歡歐陽,為什麽和她做了這麽多年朋友都不表白。”

連隋是真猝不及防被她嗆了下。

手上動作停了,帶點無奈看向她:“這種問題,不能給點準備再問?”

駱書禾很好說話,點了點頭。

“行,你準備準備,我待會兒再問一遍。”

連隋直接被逗笑。

他並不急,在把挑出來的豆子裝進一隻麻繩袋子後,才應:“這兩年發生了挺多事情,她家裏的情況很複雜,她爸天天催她別弄這些了回去考個編製都比在這待著強,這個時候提,我怕影響她情緒。”

駱書禾一針見血地:“其實你們現在狀態和情侶差不多了,比好朋友更好一點的男女朋友。”

“是啊。”連隋直接道:“我是打算過段時間再開口的,你可別和她打小報告哦,我怕失手了連朋友都沒得做。”

駱書禾認真豎了三根指頭,說:“肯定不說,我保證。”

回去時,駱書禾拎了兩杯咖啡走。

在城際輕軌上,駱書禾把這事和鄔瑗說了道,問是不是她做錯了,隻不過全部隱去了名字。

鄔瑗聽完後先是說了自己看法:“可以啊,反正你不是不打算讀研直接工作嗎,多和大佬相處相處,積累經驗沒壞處的。”

駱書禾也這麽覺得。

很快,鄔瑗又發過來一串感歎號,顯然是完全歪了重點,感慨:“你這都什麽運氣,為什麽你總能碰見這種級別的神仙好男人。”

“哪有。”

“少凡爾賽。”

“你不覺得嗎,好浪漫啊。說真的,如果有個男的願意花這麽長時間親手給我布置個帶花園的小房子,完完全全按照我的理想型弄的。就衝著這個心意,別說表白了,直接嫁了我都願意。”

“不過嗚嗚嗚他們也都好浪漫啊,從畢業舞會跑出來去塞納河夜遊喝酒跳舞,這真的不是法國電影裏的情節嗎,嗚嗚嗚算了我覺得我好自卑,我這都什麽破爛桃花。”

駱書禾就這麽聽她感歎了一路。

從輕軌站出來,手機快沒電了,駱書禾把電話掛了。

酒店大門口,有道身影站在花壇旁半天。

駱書禾進門很匆忙,差點沒注意到。還是先聽見幾聲咳嗽聲,她發覺看著有點眼熟,走過去:“你是在等我?”

晏池麵無表情瞥她一眼:“想多了,有點悶,我在乘涼。”

駱書禾並不意外哦了聲,“行,你乘,我有點累,先進去了。”

說著就要走。

結果他直接長腿跨了步,把去路給攔了,還接過了她手裏塑料袋看一眼:“這什麽東西。”

“喝的。”

“給我的?”

她學他語氣:“想多了,我一人喝兩杯。”

空氣中有種尷尬無聲消散了。

晏池嘴角勾出一個很淺的弧度,又很快消失不見,用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交代她:“明天去醫院看奶奶。”

直到兩人都進了電梯很久,前台那兩位辦理入住的小姑娘還在趁領班不在瘋狂八卦。十五樓套間那對從頭到腳登對養眼到死的的情侶剛又一塊過去了,我好像又相信愛情了。聽說還是家裏有礦的富二代,那真是又高又帥又有錢,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極品。另一個聽完立馬反駁,你不覺得那位小姐姐也很漂亮嗎,那天她過來和我說了兩句話,我瞬間覺得上個月住進來的那個網劇小劇組都不算什麽了,怎麽會有人連頭發絲我都覺得好好看啊。

但第二天,他們其實沒能一塊去醫院,晏池臨時接到通知要飛一趟東城,早上十點半的航班。

他在醫院門口把人放下,直接去機場。駱書禾沉默著拉開了安全帶,卻發現車門擰了幾下都打不開。

晏池沒有一點要放她下去的意思。

駱書禾背靠著座椅,不敢輕易開口。

直到敲了半天方向盤,他終於側頭,看向她。

駱書禾很輕地眨了下眼睛,也看著他。

還是晏池先別開腦袋,有些不自在咳一聲:“你,難道沒有別的想和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