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說完,晏渡還頗為紳士為她拉開了門。
駱書禾道了謝,但攥住的手被捏了下。她並不理,反握住,跟著晏渡下了樓。
咖啡館內,門口一串玻璃風鈴輕響。
閑的快要拍蚊子的服務生很快過來,為他們遞上菜單。
“請問要喝點什麽。”
晏渡本就隻是隨便找個能說話的地方,喝什麽不是重點,連那張單子都沒看:“三杯摩卡,謝謝。”
“好的。”
服務生跑走了。
駱書禾就是這時麵對麵看著才發現,他們叔侄倆的氣質簡直天差地別。如果說晏池像是個遊戲人間的豪門小公子,晏渡就是個純粹的商業精英,永遠一絲不苟的笑容和西裝三件套,每一幀拍下來都能隨隨便便上個財經雜誌封麵。但笑容下像是藏著刀子,分分鍾刀人不眨眼。
按照慣例,晏渡先是問了問晏池近況,隻是沒兩句就繞到了圖蒙科技營收和發展方向。駱書禾聽得半懂,但大概能猜到晏渡並不滿意他現在生活,話裏話外優越感十足。晏池總是沉默著不表態,沒聊幾句就冷場。
這時,咖啡上來了。
駱書禾道了謝,抿了口咖啡。
氣氛有些怪異,回想起,她上一回見晏池這位傳說中的小叔時就是如此。明明隻是一頓家宴,連老太太都局促起來,在晏渡來之前就不住交代家裏保姆,客廳的花擺正點,那塊地毯趕緊收起來,顏色太花哨了。
那時駱書禾才剛到晏家不久,隻能默默坐在樓梯看著,什麽忙都幫不上。
飯桌上,晏池低頭喝了口湯,不鹹不淡丟出來句:“不用給我安排相親了,也不用費這個心思,和人吃飯吃得我都快吐了,我結婚了。”
晏渡的表情鬆動一瞬,看向這裏唯一的陌生人。
駱書禾覺得自己活像塊被食客從頭打量到腳底的新鮮豬肉。
晏池好似這才想起她,給兩人做了介紹。
“這我小叔。”“我老婆。”
可能是連她名字都沒記住,駱書禾猜測。
那頓飯到底還是不歡而散,吃到一半晏渡就拎起椅背上的外套離開。晏池也懶得裝下去,看一眼身旁悶頭吃飯的她:“沒什麽事,我先上去了。”
駱書禾從早上起就沒吃過東西,咬著碗裏的牛肉,都顧不上搭理他。
本來老太太都開始張羅著給他們辦婚禮,看晏渡態度,就一直擱置了,隻是請親友吃了頓飯就草草了事。
但就連那頓飯,晏池都沒有來。
今天氛圍也差不多。
晏渡同樣日理萬機,才坐下沒多久就接了好幾個電話,又一個電話響起前,他敲了敲麵前玻璃桌算是警告:“收收你的心思,玩這麽多年也夠了,真以為能抱著你的破機器人過一輩子。”
晏池起身走了。
駱書禾卻是等到晏渡把電話掛了,眼見著他肩膀微微塌下來,有些口渴,欲去拿麵前一口沒喝的咖啡。
她直接一招手招呼:“你好,麻煩把這桌收一收,謝謝。”
晏渡:“……”
晏渡怔忪片刻,身體往後傾,這才把目光落在麵前女孩身上。她確實水嫩幹淨,皮膚看上去細膩白淨。
他索性不遮遮掩掩,知道她是個聰明人:“你們結婚多久了?”
駱書禾思索了會兒:“一年多了。”
“你今年多大,二十出頭吧,是還在上學?”
駱書禾挺誠實:“嗯,是還沒畢業。”
“你這麽年輕漂亮,這麽早就用婚姻綁住自己,不覺得有點可惜。”
駱書禾裝作不太明白他意思,以為他說的年齡:“不啊,我又不吃虧。”
晏渡見她不領情,轉了話頭單刀直入:“他給了你多少錢,讓你答應結婚。”
“沒給錢啊。”
“小叔,雖然這個梗有點老,但我還是得提前和你打個招呼。我們是真愛,你要是非要讓我們離婚是得加錢的,雙份。”
晏渡不笑了,定定看著她。
駱書禾不想和他聊太多,本來就不熟,招來服務生,把口袋裏所有錢掏出來扔下。
出了咖啡廳,駱書禾直接攔了輛車回酒店。
在房間,她卻沒找到晏池。
無奈,駱書禾隻能掏出手機給他打電話,連撥了三個都沒人接。
“你在哪。”她發過去。
對麵很快發過來一個地址,駱書禾不熟西城街道。到一樓問了問路,目的地離這裏不遠,抄小路過去很近。
*
但駱書禾屬實是沒想到前台小姐嘴裏的很近是要走好長一段坡路,幸好這兒風景不錯,太陽將將落山,陽光穿過頭頂一字排開的黃葛樹投射在腳下磚石路上,像鋪了一層亮閃閃的碎金。
或是到了放學時間,有穿著藍白校服的中學生三三兩兩挽著手走過,空氣裏都是青春的氣息。
駱書禾是在一顆異常繁茂的榕樹底下找到他的,彼時她懷裏抱著東西,就這麽看著他和樹下一個穿著白背心的老人聊天。
走近聽了兩句,居然還提到她了。
老人顯然是看這年輕人長得帥,一身行頭不便宜,擱相親市場是個搶手貨,硬是從天氣一路聊到相親:“哪人啊?家裏幾口人?能接受對象是單親家庭嗎。”
晏池略低了下頭,不知道是不是在笑,拖長了聲音應:“大爺,省省力氣,我婚都結了。”
那大爺倒沒覺得尷尬,搖了下手裏蒲扇,似在感歎:“怎麽這麽年輕就結婚啊,這麽想不開,不多玩兩年。”
這回駱書禾聽清了,他鐵定是在笑。
“我倒是沒什麽感覺,對象比較著急。”
“哦,怎麽說?”
“沒辦法,家裏催得緊,孩子今年都三歲了。”
“謔,那你還在這閑著?這個點不回家做飯帶小孩,不怕你媳婦抽你。”
“買點東西哄哄就好了,大不了跪搓衣板,等我待會兒回去順路再買塊搓衣板。”
大爺帶著讚許看他:“小夥子可以啊。”
“年紀不大,挺有心得,媳婦兒確實得哄,不然和我們街口那王麻子似的,老婆跑了都沒地兒哭。”
“哪裏,就一般。”
駱書禾及時在他要說出更離譜話之前,把那袋東西往他旁邊一擱,晏池聽見動靜,還在滿嘴跑火車,一指:“喏,您看,我媳婦兒來了。”
漸漸,在樹下納涼老人都回家吃飯了,居民樓飄出一陣陣飯菜香。
臨走前,那位大爺還在勸他們,床頭打架床尾合,小夫妻哪有隔夜的架。
晚七點,街上路燈準時亮起。
這塊地方都沒有燈,不知道是不是被街上小混混打碎就沒有再裝。小蟲子之類的也多,但兩人就這麽一人分了一罐啤酒,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在目睹又一人慢吞吞從坡下的路騎輛自行車上來時,他才開口。
“找我幹嘛?以為我想不開?”
“沒。”駱書禾腦子轉得也快,晃晃手裏易拉罐:“想喝酒了,可是不小心買太多了,一個人好像喝不完。”
晏池又不爽,讓她往旁邊稍稍:“行,我就是個垃圾桶。”
許是沾了點酒精,駱書禾膽子也大,輕輕打了個酒嗝:“不行嗎?你要不行,我就找別人去了。”
這兒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但她一雙眼睛倒是很亮,在黑夜中,像星星。
他鬆散一笑,“你敢。”
駱書禾也笑,這倒是提醒她:“想問你很久了,上回你怎麽知道我在那酒吧,你是不是偷偷在我身邊安眼線了?”
“想的美啊。”晏池去掐她的臉:“你還敢提這茬。”
駱書禾把他手打掉。
“你不說我也知道,楊錦麒楊老板吧,你們早認識。”
這回換晏池挑了半邊眉毛看她:“你知道?”
“嗯,以前奶奶給我看你高中畢業照的時候注意過,那天回去後想起來的。”
晏池便不驚訝了,他早知道她聰明。
然後,他把人拉起來。
駱書禾看著他,有些不解:“幹嘛去。”
“餓了,吃飯。”晏池跺了跺坐到發麻的腿。
但駱書禾卻不太行,她酒量其實奇差,兩罐啤酒就不行,所以從來不敢在外麵喝多,太危險,現在看東西已經有些重影了。
“我有點困,你去吃飯吧。”
晏池終於注意到不對勁,伸手扶住她肩膀:“你喝醉了?”
“沒有。”她還嘴硬,“就是困。”
說著,駱書禾乖乖就著一點暗淡月光,收拾了地上垃圾,就要往山下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拉住她手腕。
“上來。”他在她麵前半蹲。
駱書禾都有點大舌頭了,退後半步:“我自己能走。”
晏池不想和她廢話,直截了當:“別讓我說第二遍。”
酒店套房。
晏池本想把人放在次臥,但猶豫了會兒,還是領回了主臥。
房間內沒開燈,月光溫溫柔柔地散進來。
晏池把人安置好,又叫了份餐在客廳吃完,瞧著服務生把餐盤收拾好,他多問了句:“你們這送餐服務是幾點結束。”
“淩晨一點。”那人應。
醒來已經是第二天,駱書禾是被窗外陽光曬醒的,接著聽見唰一聲,窗簾被拉上,身旁床榻塌下去一塊。
她意識到什麽,瞬間醒了,裹緊了身上小被子。
看著躺在身旁男人,駱書禾努力回憶了下昨晚細節,卻想不起來多少。
還是晏池注意到床邊那團東西動了下,問:“你餓嗎。”
“不餓。”駱書禾瞬間應聲,又探出雙眼睛看他:“我昨晚應該不是睡在這吧。”
“說不定啊。”
晏池聲音中藏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
“那我怎麽會在這。”駱書禾已經又把頭蒙進了被子裏。
“不知道啊。”他一本正經猜測,“可能是,夢遊?”
駱書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