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瞬,好似有心靈感應,駱書禾抱著本子畫了半天,背實在僵得厲害。正挺直腰背放鬆下,偏頭就捕捉到了門口那人帶點錯愕的神情,她直覺可能是發生了點什麽。

麵前忽而被遞過來一隻剛剝好的橘子,果肉飽滿。

“姐姐,你吃嗎。”

是不知道被誰領過來的小孩,手裏舉著水果。

駱書禾搖搖頭拒絕了,摸摸她的腦袋:“謝謝你,姐姐不吃,你吃吧。”

可這天晚上,除了被晏池親戚拉去飯店吃了頓飯,什麽都沒有發生。晏池依舊一口東西沒吃,眾人夾過來的菜都隻能駱書禾偷偷撥過來自己吃掉,就喝了兩杯水。駱書禾發覺沒人注意他們,借口有事趕緊把人拉走了。

西城的夜晚倒是比白天舒適很多,不似像被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烘烤著,拂麵而來的風雖帶了溫度,但身上粘膩的汗也被吹幹。

駱書禾躺在酒店大**,看時間挺早,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在網上搜了搜。看見有部她期待了很久的電影上映,就是剩的票不多,場次排的也不好,好一點的位置出來可能都得零點,算是午夜場了。

她在學校時就總和鄔瑗一塊看午夜場電影,就在校外影院。看完跟著稀稀拉拉的人群回學校,更晚些能去食堂吃完早飯再回寢室。

她兀自糾結了會兒,思來想去還是不妥。換成了某個私人影院,算一算時間,結束才晚上十點左右,不算太晚。

敲定了行程後,駱書禾收拾好東西,下樓。

隻是才出電梯門就遇到了正打著電話回來的晏池,捂著話筒問她一句:“去哪?”

駱書禾麵不改色答:“我出去買點東西,很快回來。”

晏池眯著眼睛睨她兩眼,直接把手上電話掛了,招她過去。

“過來說話。”

駱書禾過去了。

又一句:“看著我眼睛,原話再說一遍。”

駱書禾坦坦****盯著他眼睛照做。

隻是話音剛落,下巴就被捏住,直接被掐成小雞嘴:“到底能不能說句實話。”

駱書禾掙紮了會兒,見無果,隻能老老實實:“好無聊,我想出去玩。”

協商結果是晏池根本看不上她訂的私人影院,撥了個電話,不知道是打給誰,反正最後是直接把取票二維碼發到她手機上,交代:“你先打車去,離這不遠,我上去洗個澡。”

駱書禾沒意識到不對,走出幾步路才發覺。

“怎麽有兩張票,你是不是手抖買多了。”

那時晏池其實已經走進電梯,硬是單手卡著電梯門,走出來看她,反問:“你想吃獨食?”

這座城市的夜生活豐富,這個點,影院都熱鬧得活像早上七點鍾的菜場,來來往往的都是衣著清涼的年輕男女。駱書禾就這麽坐在影廳大廳中央耐心等,離電影開始還有十分鍾。

她隱約覺得自己要被放鴿子了。

也果然,離開場還剩五分鍾人都沒到,駱書禾收斂了心神起身,卻被一夥人叫住。駱書禾循聲看去,跑過來的是個穿著白色T恤,額上綁著發帶的男孩,光看五官隻能說過得去,但身上的少年氣鮮活到能溢出來,很抓人眼球。

他此時臉頰微紅,身後幾個同伴在小聲起哄。

“那個,小姐姐。”他說話帶點沙啞,似是下了很大決心才開口:“抱歉打擾你了,我能和你說兩句話嗎,剛輸了個遊戲。不然他們都在看著,我有點下不來台。”

駱書禾先是搖頭,又指了指自己喉嚨,擺擺手。

那男生緩慢意識過來,沒想到是這樣的,臉更紅。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駱書禾隨便打了兩個手語,她以前集訓時和一個同學學來的,並不管是什麽意思,反正到哪都挺好用。

隻是看著那人前腳剛走,駱書禾摩挲了下手裏的紙質票根,歎氣。一回頭,就看見了立在檢票處的晏池,清瘦的手腕上掛著一大袋東西,看樣子是在這站了有一會兒。

到底是有點心虛的。

駱書禾走過去,他一句話沒說,接過票根遞給檢票口工作人員,自顧自跟著走了。腳步邁得很大,駱書禾一時沒跟上,索性不跟了。包間在樓上,而也就是在駱書禾猶豫是左邊還是右邊時,一隻手忽地拉住她手腕帶了帶:“這邊。”

駱書禾便知道他應該是不生氣了。

在影廳坐下後,駱書禾看他那一大袋零食就這麽擱在腳邊,影廳驟然暗了下去,偏頭看了他側臉一眼:“吃的是買給我的嗎?”

“不是。”他這回直接把袋子拎到駱書禾完全夠不著的地方,語氣硬邦邦的。

“都是我的,你想都別想。”

*

本來也沒想。

小氣鬼。

眼見著大屏幕跳出來綠色龍頭標誌,駱書禾坐直了,開始認真看電影。她確實期待這部電影很久了,這幾天在朋友圈刷到不少推薦,連鄔瑗都在東城和朋友看過了,發過來好幾條消息推薦她一定要去看。

電影開場半小時,駱書禾沉浸在劇情中,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對比之下,晏池就要煎熬多了,他本就不喜歡看這種東西,原本計劃是今晚早些回去補覺。又乖乖坐了一刻鍾,他把那袋東西直接拎到駱書禾麵前,站了起來。

“你去哪?”她下意識。

“透口氣。”

在他離開後,駱書禾才發覺這間包間明明能容納十來個人,全場卻隻有他們兩個,算是包場。一口氣直接透到了電影結束,在看完末尾兩個彩蛋後,駱書禾還在意猶未盡和鄔瑗發消息談論電影細節。

“這麽晚了你不睡嗎?”駱書禾問。

“睡什麽睡,我爸這會兒拉著我叔他們在客廳打麻將,我媽嫌吵來我房間躲躲,現在還在我旁邊刷視頻,吵得要死,根本睡不著。”

“別說我了,你呢?你什麽時候回來,趙荏苒一直和我打聽你在哪來著。”

“趙荏苒?”

鄔瑗:“對啊,聽她說是前段時間得了個什麽獎,打算請你吃飯。”

“為什麽要請我?”

“那我哪知道啊,你自己去問她。”

駱書禾點開趙荏苒朋友圈看了圈,這才想起好像是有這麽一天晚上,她路過畫室時看見趙荏苒在對著麵前一堆泥發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進去和她聊了兩句。那時趙荏苒確實有點迷茫,學藝術的都吃天賦,有時候學了一輩子可能都不如別人隨手一捏的有靈氣。

駱書禾倒沒說什麽心靈毒雞湯,隻是坐在她身邊,靜靜聽她倒了半天苦水。

“再說吧。”駱書禾回。

這時,有影院的工作人員進來收拾東西,駱書禾輕手輕腳走過去,問:“能再續兩個小時嗎?”

工作人員看了眼駱書禾,再看了眼她身後座位上貌似睡著的那道人影,點點頭。

“別太晚。”

駱書禾道了謝,又說:“麻煩把這裏的燈關了,再給我條毯子。”

結果這一覺直接睡到第二天淩晨,影廳裏黑得不辨白天黑夜,晏池也是按亮手機看了眼才發現都這個點了。身側有人同他一樣,皮椅放倒,蜷成一團睡得正香。晏池坐起來醒了一會兒神,才伏下身去拍她的臉。

“起來了。”聲音又啞又低沉。

駱書禾迷糊醒來,揉了揉臉。

就這麽迎著晨霧出了門。

駱書禾原本困得稀裏嘩啦,算是被拖著往前走,看見遠方隱在灰蒙蒙天幕後頭的太陽,勉強打起了點精神,說要在這等一等,她想看日出。

晏池難得一句話沒說,靜靜立在她身側。

隨著太陽升起,這座城市也緩慢蘇醒過來,晨霧漸散。

在第一縷陽光照過來時,駱書禾輕聲說:“走吧。”

兩人回酒店補了個覺。

下午三點,駱書禾先是被晏池拉起來陪著下樓吃了頓飯,又到對麵飯店取托人熬好的湯,直接去了醫院。

醫院門口有一雙兄妹倆各垮了個花籃在賣花,籃子裏的花剩的不多,駱書禾本著照顧生意的心態,蹲下身看了看,要了束百合。

那男孩看著立在一旁的晏池,眼珠子轉了圈,朝他舉起了朵紅玫瑰。

晏池看著那舉到麵前的花,嗤笑一聲。

就是剛想勸他句,小弟弟,這種營銷方式太落後了,別人早都不這麽幹了,而且你看我像是會買花的人嗎。這個小動作被駱書禾注意到,連帶那束香水百合一同買了下來。

接著,駱書禾直接舉著那朵紅豔豔的玫瑰送到了那個怯怯躲在角落的妹妹麵前:“這個送給你,給姐姐笑一個好不好。”

晏池被嗆了下。

花買完,繼續往醫院大門走去。

隻是走出幾步,駱書禾實在受不了他緊繃的臉色,把花和保溫桶全塞他懷裏:“你在這等我會兒。”

然後,駱書禾折返回去,又買了支遞到他麵前,反而收到幾句冷嘲熱諷:“拿走拿走,在這哄小孩呢。”

駱書禾已經完全摸清他性子,不慌不忙往垃圾桶方向走去:“你不要啊,不要那我就扔了。”

話音剛落,就被他拎著衣領扯回來:“浪不浪費你,你家錢大風刮來的。”

“走了。”

簡直幼稚死了。

可就是駱書禾後腳跟著晏池進病房,注意到他氣場完全變了。

“怎麽了。”她跟著往病房裏看去,就這麽看見了坐在病床旁的男人。他正在認真削一隻梨子,並未注意來人。直到他微笑著,把那隻簡直能稱為藝術品的梨放在盤中遞給老太太。

病房內沒人敢出聲說話。

晏渡這才向門口看過來,薄薄鏡片後的一雙眼睛仍是笑著的。

“來了。”

晏池嗯一聲,把手裏的保溫桶隨手遞給護工。

晏渡慢條斯理掏出塊手帕,細細擦著手指,繼續說:“那找個地方,我們談談?”

視線還若有若無在駱書禾身上帶過,她忙跟著叫了聲:“小叔。”

晏渡帶點賞識看她:“好久不見,又漂亮了。”

奇怪的是,明明是誇人的話,駱書禾隻覺得背脊發涼,說不出的不舒服。

“就醫院對麵那家咖啡館。”

晏渡已經拋出了地方,並沒有給他留拒絕的餘地。

兩人正要下樓。

駱書禾心不在焉,擺弄著花瓶裏的百合花。在耳旁老太太拚命的提醒聲中,駱書禾跟了上去,握住了晏池偏涼的手。

話卻是朝晏渡說的:“小叔,我也想下去坐坐,不會有什麽不能讓我聽的吧。”

晏渡臉上笑容未減半分。

“怎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