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可仔細一想, 要是砍人葉盡雲的手，缺了一隻手的葉盡雲還是他想要的葉盡雲嗎？
沈孤寒低頭沉吟著，食指無序的點著桌子, 反而忽視了後進暖房的葉盡雲。
葉盡雲將門關上, 將長袍一掀, 坐在了沈孤寒對麵，兩人眼前燃香模糊了視線, 誰也沒有先開口。
外麵的絲竹聲樂斷斷續續地傳進暖房，整間屋子彌漫著煙花坊特製的燃香，越發熏地讓人迷醉。
沈孤寒收回手, 眼尾向上抬，便看見兩頰緋紅的葉盡雲, 那白裏透著紅，嘴唇刻著笑意，一絲絲地像是拉扯著他的心。
“你還記得我嗎？”沈孤寒情不自禁地問道。
葉盡雲的眼神錯愕, 目光帶著迷惑。在他記憶中沈孤寒那不可一世的臉，竟然變得那麽的……溫柔？
他定了定神，散去這種令人發笑的想法。但當他越不想這麽想，心底裏便越是有個聲音在肯定他那不可思議的想法。
他忍不住抬起手，然後卻整個身體都愣住了。他這是怎麽了？
沈孤寒見葉盡雲半舉著手, 似乎想要做什麽, 但是卻被什麽固定住，動作戛然而止。隻覺得自己和葉盡雲都怪的很。
“這香難聞的很。”
葉盡雲才發覺自己的動作怪異, 不免為自己找補, 便把這錯怪在了燃香上。
“哦, 是嗎？”沈孤寒輕笑, 他一進這煙花坊便能聞到這燃香, 而葉盡雲身上更是早就沾染了不少。
“方才，沈少將軍問我什麽？”
葉盡雲見沈孤寒不信，自己也沒多解釋。一是他也覺得自己說的話不可信，二是自己為什麽要和沈孤寒解釋呢？而剛才沈孤寒問自己是否還記得他的事也隻當自己被熏密了耳朵，聽錯了。於是，他便再重新問了一次。
沈孤寒耐心向來都是十足的。可是一遇見葉盡雲，他便變得著急了起來，連帶著想法都變的幼稚起來。就好比現在，他隻想帶著葉盡雲離開這幻境。
自己的靈力無法匯聚，而那李一禪對自己更是威脅極大，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他的掌控，讓他不得不暫時呆在這個幻境之中。
想到這，沈孤寒又回想起了葉盡雲在幻境外那施展靈氣劍訣行雲流水的動作，還有真假天命之子。葉盡雲好像運氣一直都不錯，葉家所有的子弟都死於魔修之下，隻有葉盡雲存活了下來。
雖然失去了靈根，但是身邊不僅有自己的妹妹沈依靈。就連自己都對葉盡雲有著不可描述的心思。
他究竟是喜歡葉盡雲？還是像沈依靈一樣隻是被設定認為喜歡葉盡雲？
事情太複雜了，他突然覺得自己需要一點時間好好理一理自己和葉盡雲的關係。
“你……到底找我什麽事？”葉盡雲問道。
沈孤寒回過神，目光落回葉盡雲的身上，那張英氣又精致的麵孔像是藏在迷霧中，像是一朵會使人墮落的曼陀羅花。
“沒事。”他不想再問了，葉盡雲這個人太過怪異，之前的他定是被迷惑了，如今他不能再被葉盡雲迷惑。
“聽說葉將軍大勝歸來，又掌一朝兵符，已然是第一人，我沈家曾經也這樣輝煌過，隻是有所感慨。”
不是這樣，葉盡雲下意識地皺眉，他打心眼裏對沈孤寒的話是不認同的。他覺得不該是這樣，起碼，最起碼也應該是……是什麽？
葉盡雲迷茫的看著沈孤寒。
感受到葉盡雲滿是詢問的眼神，沈孤寒卻已經冷下了心。這一切都是一種欺騙，葉盡雲在騙自己。
他之前上看葉盡雲的當，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失去了記憶，可失去的偏偏是對葉盡雲的記憶。或許這對於他來說未免不是什麽壞事。
至少，他現在可以正確的思考他和葉盡雲的關係，他對葉盡雲究竟該是什麽態度。
“怎麽，葉將軍不信？”沈孤寒帶著反問的語氣問道。
可在這暖房中，卻究竟是在反問誰？
葉盡雲僵硬地點點頭，避開沈孤寒那過於肯定的目光，視線隨意落在了牆角處，語氣生硬，像是含了塊冰冷的石頭，連開口說話都變難了。
“既是這樣，沈少將軍還有別的事嗎？”葉盡雲不得不拔高聲音，來使自己以最好的姿態麵對沈孤寒。
“沒有。”沈孤寒搖搖頭，既然自己沒了對葉盡雲那種想法，自然就將目光集中在改如何恢複自己的靈氣，以及怎麽出去。
他是因為李一禪的一劍而無法調動靈氣，那麽現在第一件事便是要找李一禪。想到李一禪，他便不得不想起白日那個矯揉造作卻又失去記憶的李一禪。
不得不說，這個幻境確實很真實。就算是自己巔峰時進入也隻能保持自己清醒，他又怎麽能讓李一禪蘇醒告訴自己如何恢複靈力。
“葉將軍，若沒什麽事，我便先告辭了。”他站起身，思考著如何處理下一步。或許他一開始便不該來找葉盡雲，應該直接軟禁李一禪，仔細研究李一禪身上的秘密才對。
“站住。”葉盡雲大聲喊道。
“還有別的事嗎？”沈孤寒轉頭問道，又見葉盡雲沒有回答，“房錢記在沈府賬上即可。”
說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隻留下葉盡雲一個人呆在暖房中，直到第二日將近寅時才離開。
當然，早就離開的沈孤寒卻不知道此事，就算沈孤寒知道，也不會再心生波瀾。
而此時對沈孤寒更重要的事，便是要找到李一禪。
自從李一禪白日從沈府離開之後，她整個人便消失了。任憑沈孤寒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卻怎麽找也找不到。
“還是沒有找到嗎？”沈孤寒看著底下的人。
眾人皆搖頭，都說找遍了，隻有一個長相蠻狠的府兵對著沈孤寒說道：“定是被那小人葉盡雲抓走了。”
“為何這麽說？”雖然沈孤寒他才見過葉盡雲，但是保不齊葉盡雲手底下的人會做。
至於葉盡雲為什麽會這麽做？自己才來大半日，便已經知曉幻境中的自己似乎與葉盡雲關係並不好，而且這不好的緣由其中便有李一禪。
還是兩男爭一女的戲碼。不過，幻境中的自己扮演的角色並不光彩；
“方才部下賤內見李小姐，就在葉府附近。”府兵肯定道。
嘖，事情又回到了葉盡雲那，這倒是有意思，沈孤寒笑了。
“少將軍，該上朝了。”一旁的小廝提醒道。
沈孤寒這才意識到自己和葉盡雲在這個幻境中都是一個朝廷的臣子，每日必要上朝。不過，這樣也好，等會兒便再見見葉盡雲，看這幻境究竟賣著什麽葫蘆的藥。
等到沈孤寒姍姍來遲到午門時，才看見葉盡雲滿身霜寒從遠處騎馬而來，臉上也沒了昨日的笑意，肅殺的模樣反而有了戰場上那個戰無不勝的少年將軍。
就在這時，葉盡雲將手中的韁繩遞給身後的人，然後朝著沈孤寒點了點頭。
沈孤寒也趁著來午門的路上惡補了一下他與葉盡雲在幻境之中的關係。幻境中的他是沈家的少將軍，沈家一門老小全都戰死沙場，邊疆便隻剩下他。
按理說，幻境中的他應該理所當然地接下兵符繼續留在邊疆。可是一道聖旨以讓他進京養傷為由逼他交出兵符，幻境中的他因為戰場激烈，長達數十日不得下床，身邊早就被架空。而兵符也被轉交給葉盡雲。
說起葉盡雲與幻境中的他的關係更是老套。幻境中的他看上葉盡雲的未婚妻，便強搶葉盡雲的未婚妻。彼時的葉盡雲還未出人頭地，等待沈家全死在沙場隻剩下他一個人時，葉盡雲已然成了朝中的新將。
而那未婚妻更是狗血的是李一禪。
沈孤寒搖搖頭，像這種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的戲碼他倒是聽了不少，沒想到自己卻也可以上演一場。
隨著鳴鍾聲起，沈孤寒也不回應葉盡雲，自朝午門內走去。
葉盡雲尾隨其後，跟上沈孤寒說道：“你昨日到底想和我說什麽？”
葉盡雲總覺得不對勁，他思來想去了一晚上，卻怎麽也想不出來。剛才看見沈孤寒，他又覺得不甘，他隻能執著地問著昨天問沈孤寒的問題。
沈孤寒萬萬沒想到葉盡雲依舊會問這個毫不相幹的問題，他現在的心思已經放在了李一禪和幻境身上，葉盡雲的想法對於他來說並不重要。
他側開身，與葉盡雲保持距離，然後才說道：“葉將軍確定要在此地與我保持如此近距離的關係？”
幻境中他和葉盡雲的關係不好並非完全是李一禪，更多的是權利上的爭奪。他葉盡雲如今的權勢可都是從沈家奪走的，那個將要見麵的皇帝並不待見葉盡雲和他關係相近。
葉盡雲聽完沈孤寒的話，駐足了一息，麵對身旁傳來各種打量的眼光冷哼一聲，便也大步向前。邊走便想著，他覺得自己瘋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原本該是仇人的沈孤寒如此低三下四。
也許是昨天的燃香讓人昏了頭，他暗自想著，等會兒朝堂便要沈孤寒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