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姨母我就先回去了。”文姝福了福身, 便與王氏告辭。
王氏瞧著自從上了馬車便有些不對勁的文姝微蹙了下眉,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對文姝做了什麽呢。
王氏對知綠冷聲道:“表姑娘怎麽回事?”
知綠便把經過說了, 末了道:“表姑娘那樣子瞧著是真的生氣了。”
王氏冷哼道:“這些姑娘們自詡大家閨秀,卻總是在背後嚼舌根,怎麽這是瞧見我們家表姑娘貌美如花,還能嫁給大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王氏越說越氣憤, 上回說沈家大爺不知與哪個無鹽女定親, 這回便說文姝受不住阿肅, 明裏暗裏不看好。
怎麽說也是一家人, 這口氣她是當真咽不下去。
王氏喝了兩杯茶, 換了身輕便的衣裳, 瞧著時辰差不多了, 便起身帶著知綠往祿和院去。
要不說王氏時辰算得準呢,去時正巧碰上了剛回府的沈肅前腳進了老夫人堂屋。
王氏忙停下腳步, 拉著知綠小聲說了一番。
知綠連連點頭, 最後道:“夫人放心吧,奴婢一定照實說與大爺聽,保證一個字都不會落下。”
王氏進了堂屋, 便見祖孫倆正在說話,看見她老夫人便微微頷首道:“麗桐回來了。”
王氏便朝老夫人行了禮, 沈肅叫了聲母親。
老夫人左右瞧了眼,卻不見文姝進來, 按理說既然回來了應當與王氏一同過來才是。
“怎的沒見文姝?”老夫人問道。
王氏踟躕片刻, 猶豫道:“文姝身子不適,先回去歇著了。”
老夫人與王氏相處十幾年, 對這個兒媳婦的性子十分了解,當即便覺不對,“身子不適?哪裏不適?”
沈肅也看向王氏,雖未出一言,可那目光落在身上很有壓迫感。
王氏定了定神,打定主意要跟沈肅告一狀,此時便不能露怯,否則還以為是她有意編排。
王氏道:“是兒媳沒用,讓文姝在外麵受了委屈。當時知綠跟著文姝,我讓知綠來跟您說。”
說罷揚聲叫了知綠,知綠進來行過禮,頂著大爺那幽黑的目光,知綠努力遏製自己想跑的衝動,深深吸了兩口氣。
老夫人看著她道:“知綠,夫人說表姑娘在外受了委屈,你跟在她身邊瞧見了經過,仔細說一遍。”
王氏也道:“知綠你仔仔細細、一字不落的與老夫人和大爺說一遍。”
知綠道了是,便一五一十地把今日之事說了一遍,事情還是那些事,之事她強調了表姑娘在聽到那些姑娘們詆毀大爺時有多氣憤,還說了表姑娘如何質問她們的。
甚至是那些姑娘們說,表姑娘若是被大爺弄一夜……
知綠麵紅耳赤,說到底她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如今這位當事人還在,還是那樣的話,實在讓人羞憤。
老夫人臉色發沉,聽罷一掌拍在邊幾上,“這些姑娘們,實在不像話,這哪像是世家貴女們能說出來的話。”
王氏應和道:“可不是,我也是回來才從知綠口中得知此事,怪道在車裏文姝便興致缺缺,我隻當她覺得無聊。現下想來,定是覺得委屈了,文姝心中在意阿肅,那些姑娘們如此說,她定然心中難受。”
這話自然是說給沈肅聽的,文姝必定不會與沈肅說這個,但她得讓沈肅知道文姝是在意他的。
但老夫人有些猶豫,此事往大了說也不過是姑娘們躲起來嚼舌根、亂議是非,不過是多了幾句嘴罷了,若是要討個說法,未免太過小題大做。
倒是不好辦。
思來想去,也隻能安慰文姝一番。
老夫人這般想了一遍,剛要說話,卻見大孫子站起身來,緩緩開口道:“此時祖母不必在意,我來處理即可。”
他頓了頓又道:“母親往後邀些要好的來府中或別院玩耍都好。”
在王氏尚未回過神來時,沈肅微微躬身道:“祖母、母親,我先走一步。”
直到沈肅出了堂屋不見身影,王氏才驚得回過神來,她轉頭看向老夫人,像是要確認一般,“母親,阿肅方才是允了我在府中設宴?”
老夫人笑著點頭,“阿肅是這麽說的。”
王氏拿著帕子捂住嘴也掩蓋不住她的震驚。不怪她如此驚訝,自從沈肅在聖上麵前得用起來,渾身氣質更冷肅了,他本就喜靜,此後更是搬至最偏僻的見思院,更別說府中有任何宴請,都會讓他不喜。
之後沈府便免了宴請,往日裏都是王氏上門做客,時間久了難免被說三道四,不過她日常裏帶的禮物貴重,便也沒人多說什麽。
不成想,今日竟讓沈肅鬆了這個口。
王氏不做他想也知道沈肅是因為今日文姝受了委屈,隻是她萬萬沒想到沈肅竟已經如此在意文姝了。
這是好事,老夫人臉上堆滿了笑,“咱們阿肅,瞧著似要開竅了。”
*
天光尚早,下人們瞧見一路走來的沈肅紛紛避讓,然他的腳步卻在無形中加快。
想快些看見她。
沈肅唯有這一個念頭,她的在意讓他心口生出密密麻麻的酥麻,他想知道她此刻在做什麽。
俞文姝回了院子便躺在了樹下的躺椅上,身上有濕熱的汗意,讓她很是不舒服。心裏升起的燥意就如今日聽見那些難聽的話語一般。
她抬手搭在額頭上,微微闔上眼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甚少如此情緒波動,平日裏任何事都不會讓她這般煩躁。
好似才到沈府時,聽到說沈肅冷酷嚇人,她也並沒有別的感覺,隻是想著若是遇上便避著些便是,如今她覺得沈肅根本不似那樣。
隻怪外麵的人說得太難聽。
他們根本不了解沈肅。
心中驀地一頓,俞文姝微微怔住,被自己的想法給鬧得心慌,好似她有多了解沈肅似的。
屋裏的丹露瞧著姑娘在躺椅上翻來覆去,隻當她覺得天氣熱,便出來道:“姑娘,廚房今日好像熬了綠豆湯,你可想喝點?”
是該去去火,今日那般咄咄逼人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她,俞文姝便點了頭說好。
雖有些咄咄逼人,那也是幾位姑娘應得的,若是她家世好些,便不止那樣了。
心下放鬆,俞文姝就著蟲鳴聲昏昏欲睡,熱意陣陣襲來,她無意識抬手扯了扯衣襟,妄圖讓自己涼爽些。
門扉叩叩作響,裏麵的人卻絲毫未覺,好幾聲之後,門扉嘎吱一聲輕響被推開。
沈肅一眼便看見躺在樹下的人,一陣風吹過,粉色的花瓣簌簌而落,像是下落了一場花瓣雨,花瓣有靈一般繞著她身邊落地,隻有一片調皮的花瓣,輕輕落在她淡淡的唇上。
似在渴求親吻。
沈肅微暗的眸色落在她的唇瓣上,那唇瓣瑩潤飽滿,像在邀請他去品嚐。
她雙眼閉著,眼睫微微顫抖,這般看著更似一隻顫巍巍的蝶羽,弱小可憐乞求著他的愛撫。
沈肅朝她靠近,身高腿長隻兩步便到了她身前,他便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頭上的發釵都去了,隻餘下耳垂上小巧的玉石珠,可她圓潤的耳珠比玉珠還要瑩潤。
纖細的脖頸毫無防備的展露在他眼前,他不必抬手都知道,那脖頸不及他一掌大。
臉上似有癢意,她抬手輕撓,身子微側。
些許雪白的豐軟闖進黑眸,截獲了他全部的目光。
沈肅呼吸微窒,然而隨著文姝呼吸起伏,她露出動人心魄的美,比那冬日裏的雪還要瑩白,瑩白下是細細的青色血管,那般纖小脆弱。
他能看見,那雪白豐軟上的紅色小痣。
一瞬間,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唯有眼前的她,和他一下一下清晰無比的心跳聲。
咚咚咚。
院裏不知何時起了風,太陽西沉灑下一片金色的光,俞文姝撩開臉頰上的發絲,懶懶地伸了個懶腰。
丹露瞧了她一眼,笑著道:“姑娘這一覺睡得真沉,總算是醒了。”
綠豆湯早就涼了,丹露索性自己把它喝了,空碗還在桌上擺著。
俞文姝臉上微紅,一邊還有一道淺淺的印子,她忽然問道:“我睡著的時候院子裏來人了嗎?”
夢裏似乎被什麽猛獸盯上了,好似她是一塊香骨頭,下一瞬便要撲上來啃噬她。
就像……那日在浴池裏,大表兄的眼神一樣。
忽然想到那一幕,俞文姝心跳又快了起來,心口仿佛揣著隻兔子,蹦個不停。
丹露頓了頓,想著回來時似乎瞧見了大爺,但又好像隻是在院門前停了腳步,若是要尋姑娘,那應該叫醒姑娘才對。
“未曾。”丹露道,“奴婢回來時院門關得好好的。”
俞文姝哦了聲,起身便覺得有些餓了,身上又有些黏膩,應當是方才睡著出了汗,便想著讓丹露去拿飯,自己先簡單擦洗一遍換身衣裳。
誰料還未曾說話,院門便被敲響了,丹露開門,春榮笑嘻嘻地站在院門口,朝著裏麵的文姝道:“表姑娘,大爺說已經備好了飯菜,請您過去用晚膳。”
俞文姝微訝,“怎的忽然備了飯菜。”
也未曾提前說一聲,這般突然來說,畢竟是尚未成婚,若是讓老夫人知道了,也不好。
春榮道:“是聖上賜了一道禦膳,聽說很是難得,大爺給老夫人和夫人都分了些,剩下的便隻有一小碟。表姑娘放心,老夫人是知曉的。”
俞文姝抿了下唇角,也不好讓大表兄等太久,便隻整理了下頭發衣裳,便跟著春榮去了見思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