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畢竟是在別人的府中,即便四周沒人,兩人相對而坐未曾挪動一寸。
沈肅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頰,微微擰了眉心,“身子不適?”
胸口本就勒得慌,加之又用了午膳,即便她沒吃多少,此刻也覺得心慌氣短得厲害。
文姝輕輕點了下頭,“是有些。”
沈肅立即看向四周,衝遠處候著的丫鬟喚了聲,李侗自然是瞧見了,也不知發生了何事,便要迎出去。
辛慧君拉住他道:“應當是俞妹妹身子不適,你去送送,我去拿東西很快便出來,留著人等著我。”
李侗見她猛地起身嚇了一跳,連忙叫了丫鬟扶著她回屋,他則繞了一圈往涼亭去。
三人尚未走到府門口,便見辛慧君疾步而來,李侗連忙迎上去扶著她,佯怒道:“走得這麽快做什麽,不知道你有身子?”
本就是自己不對,辛慧君低低嬌聲道:“是我不對,下回一定慢些。”
她走到俞文姝身邊把人拉到一旁,衝她擠擠眼睛,笑著小聲道:“知道你與沈大人訂婚了,姐姐沒什麽好東西送你,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精品,拿回去仔細看看,好好學學。”
俞文姝愣了下,辛慧君便鄭重把包裹遞給她。
裏麵應該是幾本書,隻是不知是什麽書,需要如此鄭重交給她。
此時李侗也在給沈肅傳授經驗:“你說你,不會說話也就罷了,姑娘家喜歡的布料、首飾你總會送吧?你別跟我說都定親了,你什麽都沒送給你的俞表妹。”
沈肅沉默,那白玉曇珠串,應當不算首飾。
臨上馬車,辛慧君依依不舍,“與我投緣的姑娘甚少,從前的閨中密友也遠嫁,俞妹妹可要與我常常往來。”
俞文姝也很喜歡辛慧君的爽朗,笑著應道:“姐姐想我便給我下帖子,我得空定然應約。”
辛慧君高興道:“那可太好了!”
目送馬車走遠,李侗側身問:“送了什麽給俞表妹?”
“什麽俞表妹,小心沈大人記恨你。”辛慧君笑著道,“那幾本珍藏。”
“都送了?”李侗問。
“你不都滾瓜爛熟了,留著做什麽。”
馬車上,沈肅看著靠著車璧上臉色越發蒼白的俞文姝,微微蹙起了眉。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俞文姝側頭看向他,忍得有些辛苦,她的目光便透出些有氣無力,卻更像是輕飄飄的一瞥,好似帶著些意興闌珊、漠不在意的之感。
然而便是這麽一眼,便叫沈肅動彈不得,一股衝動湧上心尖。
想讓她那雙眼裏、那張臉上染上豔紅,露出欲/念,想讓她因為他而露出別的鮮活的神情。
隻是如此一想,她的兩種表情便如同最烈的酒,熏得他渾身戰栗。
沈肅沉沉吸了口氣,目光捉住她,聲音暗啞:“你身子不適,回府便請大夫來。”
他不容置喙的口吻,終於讓俞文姝眼神動了動,她支起身子,軟團隨之而動。
她羞赧地拒絕:“大表兄,我沒事,回去休息一會兒便好了。”
“到底哪裏不適?”沈肅道。
他的語氣已隱隱有些嚴厲,俞文姝更覺羞恥,這種事要如何開口?若是當真讓大夫來瞧病,她真是丟不起這個人,可沈肅如此追問顯然不會輕易放過她。
俞文姝閉了閉眼,一副想拒絕開口的模樣。
她臉頰很紅,分明是有些羞澀的,沈肅很快想到女子月事好似也會如此,隻是她又不似小腹疼痛,反而……
他目光落在她飽滿弧度上。
隻是無論哪種情況,她看起來都很難受。
“若是你不說,便讓大夫來瞧病。”沈肅寸步不讓,他最擅長審問,可麵對她已經是極為克製,可一旦他收起刻意露出的溫和,便如最銳利的刀劍。
俞文姝哪裏被他如此嚴厲質問過,隻那一回在枇杷樹下被他訓斥,她已經覺得心中難受,如今這般逼迫,她心中委屈。
胸口已經很難受,可他還這般逼問她。
俞文姝眼中湧上濕意,聲音裏也染上哭腔,可內心仍然是羞赧,“我、我胸口又悶又痛。”
她破罐破摔,別過頭不去看他冷肅的臉,淚珠從臉頰滾落,搖搖欲墜的掛在下巴尖上。
仿佛菩薩寶瓶裏的甘露,讓人想伸出舌尖去接住。
沈肅緊蹙的眉慢慢鬆開,一瞬間的怔忪後,臉上露出他從未有過的寵溺,隻是正在默默落淚的小仙子並未看見這隻對她的寵溺。
傻姑娘。
沈肅頗有些無奈,直到此刻才發覺眼前的女子年紀尚小,他方才那般態度對如此嬌氣柔軟的姑娘太過嚴厲。
那下巴尖上的淚珠好似落在他心尖上,酸澀浸滿整個心房,讓他心疼。
鬼使神差的,沈肅頓身到她麵前,直視著她的眼,低聲道:“抱歉,我……”
他想說他太過嚴厲了,也想說他太擔心了,可無論哪種話,他都說不出口。
俞文姝根本沒想到他竟會與她道歉,他隻是說了半句,可她看見了他眼裏的擔心,他眼中的擔憂讓她渾身一震。
沈肅從角落箱子裏拿出一條披風,轉身挪動到車廂門前,背對著俞文姝。
“衣裳係帶鬆一下,披風是新的。”沈肅道,“我不回頭。”
他背對著她,肩背很寬,頭發高高束在發冠裏,就連脖頸瞧著也比一般男子的好看。
俞文姝輕輕嗯了聲,任由心中那股莫名的感覺襲遍全身,她抬手鬆開衣裳係帶,時不時看一眼沈肅的背影。
並非是怕他偷看,她知道他絕不會做這種事。
她隻是想看著他的背影。
身後傳來她輕輕的聲音,帶著幾分羞怯,接著便是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的聲響,即便在車軲轆的聲響中幾乎分辨不出,可他依然知道。
閉著眼默念心經想拋開腦中的畫麵,可那日浴室中的畫麵越發清晰,小衣落地……如今她胸前更加豐腴。
沈肅死死的捏著黑檀珠,連撥動一顆的力氣都沒有。
車廂裏沒人說話,好似連周圍的氣息都粘稠起來,沉沉的檀木香味包裹兩人,靜謐中香味愈發濃鬱。
“大表兄,我好了。”俞文姝聲若蚊蠅。
沈肅轉頭,便見她身上緊緊裹著他的黑色披風,隻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在黑色披風的襯托下,那張臉顯得越發瑩白,白得好似在發光。
唇瓣嫣紅,臉若粉桃,無一處不在吸引著他。
沈肅淡淡應了聲,坐回原位。
接下來總算是氣順了,胸口不悶,俞文姝的臉色漸漸好了許多,直到馬車停下已經沒什麽不順的感覺。
她想解下披風還給沈肅,可裏麵衣裳的帶子還鬆著,便隻能裹著披風下了馬車。
俞文姝垂著頭,匆匆往府門裏走,甚至忘了跟沈肅說一聲。
可即便她走得再快,門房和門口候著的丫鬟、婆子俱是瞧見了她裹著男人的披風,又是從沈肅馬車上下來的,不作他想,這披風定然是大爺的。
雖說這位表姑娘已與大爺定下了婚期,但沈肅並未展現出什麽喜色,下人們不敢說,私下卻也有議論說沈肅不喜俞文姝,隻是礙著王氏才定下了婚期。
但自從沈肅親自設計改建院子,今日兩人一同出門、回府後,機靈的下人們便覺出一點別的味道。
大爺對表姑娘,是不同的。
畢竟那可是大爺,從未與女子靠近過,如今不僅與表姑娘同行,還讓表姑娘用他的披風。
下人們私下的議論很快便到了老夫人和王氏耳朵裏,老夫人自是頗為欣慰孫子能照顧文姝了,而王氏則是樂見其成。
俞文姝匆匆回了碧荷院把丹露嚇了一跳,再瞧見她披著一身黑色的披風,隻以為自家姑娘出了什麽事,連忙上前緊張詢問。
俞文姝解開披風,露出裏麵鬆著係帶的新衣,微惱道:“新衣做得太緊了些,胸口勒得我喘不上氣……”
其中尷尬之處,此刻想起來,便覺得不如打個地洞鑽進去算了。
丹露不笨,隻微微一想便明白了,瞪大眼捂住嘴,喃喃問道:“大爺把姑娘你看光了?”
俞文姝抬手便要打她。
主仆兩人笑鬧著換了舊衣裳,舊衣裳是冬日做的,此時穿上還仍舊有空餘,反而是新做的要改改才能穿了。
方才收拾妥當,院門便被敲響了,丹露去開門便瞧見站在門口高大的大爺,立刻避到一旁福了身,進去喚自家姑娘。
俞文姝從裏麵出來對上沈肅的視線,想到方才車上的一幕,便立刻有些不自在。
她穩了穩心神,走到沈肅麵前,道:“大表兄。”
沈肅已經在她過來時便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她氣色不錯,麵上也不似先前那般,目光便落到她臉上。
他抬手遞給她包裹,“包裹落在車上了。”
俞文姝接過,是辛慧君給她的包裹,方才走得匆忙,忘了這個。
“多謝大表兄。”俞文姝柔聲道。
沈肅微微頷首,叮囑道:“好好休息。”
知道他所言是什麽,俞文姝心裏一跳,羞恥感頓時又湧上心頭,她不敢看他,隻微微點頭說好。
頓了頓又道:“大表兄披風我洗了再還給你。”
“嗯。”
沈肅離開前,深深看了眼她身上新換的衣裳,隻覺得舊衣刺眼。
俞文姝關上門,拿著包裹進了屋,丹露瞧見包裹便問了一句是什麽,想著辛慧君的叮囑,她直覺不能讓丹露瞧見,便隻說沒什麽。
入了內室關上門,俞文姝拆開包裹,裏麵露出基本書,封皮是空白的,很幹淨。
她翻開一頁,頓時雙眸圓睜,臉頰一瞬間紅得似要滴血。
辛姐姐珍藏多年的,竟然是春宮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