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就知道月月這丫頭從小就是個厲害的, 長大了又選上拖拉機騎手，現在這競選大隊長那絕對也是板上釘釘的了，就沒有比月月更厲害的丫頭了……”
“哎呀，瞧我這說的, 這都晚飯時間了, 我先回去做飯了, 放心放心，我明天絕對投我們月月”
……
又送走一個過來打探消息都人，尤年年有些牙疼, 道，“這些個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小月，這樣行嗎？”
雖然這幾天過來了很多人, 一個個嘴上說的都很好，但是明裏暗裏都是想要酒, 不管是拿去自己喝，還是再轉出去的賺錢的
怎麽想怎麽都不太靠譜, 尤年年可以完全沒被他們的表麵所蒙蔽
“不著急, 本來我說酒就隻是個引子, 這批酒雖然多, 讓人心動, 但是沒有心動到能讓那些人放棄自己的宗族”
尤月月坐在凳子上，手上拿著玉米棒子就在那裏搓了起來，一顆顆金黃玉米搓在地上, 堆成一堆，在旁邊是一大堆搓好的玉米棒
也虧了這些天過來打探的人, 他們家一大堆的玉米棒子，已經搓了大半了
“這些酒頂多就是弄些散戶，還有像王水生他們這些個酒蒙子，我到時候還有其他的主意”尤月月悠哉悠哉
“這明天就選了，到時候成嗎？”尤年年還是有點懷疑的，又道，“要不咱再去送點東西？”
她閨女可不能選不上
“哪有必要”尤餘餘哭笑不得，“這直接送東西就是搞賄賂了，這不一樣，我這酒就是出主意空手套的，和自己買東西送不一樣”
“再說了，一個大隊長一個月補貼就那麽點，我花那麽多錢圖什麽？還不如去城裏買工作了”
“要買嗎？我改名就能去給你問”說到這，家裏蹲等著看明天競選的尤餘餘有話說了
“我還是覺得城裏工作好，一個月二三十塊錢，吃城裏糧坐辦公室多好啊”
尤月月瞥了瞥她，拿起手中的玉米棒就朝她扔了過去
“嘁，不識好人心”尤餘餘接過玉米棒，撇了撇嘴，手欠地把另一邊的歲歲抱了起來，然後又迎來了歲歲親氣呼呼的小巴掌
“別鬧，我在玩呢”
說完，歲歲蹦躂下去，就看到自己剛才辛苦用玉米棒子搭的房子已經塌了，她氣呼呼瞪了瞪她，又蹲在那裏繼續搭房子
下一秒，尤餘餘又挨了個玉米棒子，她揉著腦袋，哀怨嘀咕，“真是喜新厭舊，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啊”
“瞎嘀咕什麽？沒事做去把飯煮了”那邊尤年年嫌棄地開口，“不然就給我搓玉米”
那尤餘餘肯定還是煮飯了，這燒火多簡單，搓玉米可是手疼咧
尤年年等人就圍在院子裏，一邊搓著玉米，一邊說話，“下個月天就冷下來了，家裏柴火還要再去找一些，我記得馬蜂叢那邊林子多，到時候去砍了回來”
“我改明把冬天要吃的麥子穀子理出來，到時候提前磨好，還有紅薯，做些粉出來冬天吃”
“家裏棉被多，餘餘廠裏送來的那些棉花就拿來做棉襖了，娘去年就沒做新衣服，月月是大姑娘了也該穿點新的……”
一家子圍在一起，就聊起了家常，作為小崽子的歲歲參與不了這些，認認真真在那裏搭房子，平淡又溫馨
不過也沒溫馨多久，飯煮好以後，外麵就有人過來了
何躍富，王力強，李大明，還有何有為
幾個人，就是大隊上何家，王家，李家的現任族長了
看到這些個人，尤月月有一種終於來了的感覺
“大隊長，支書，坐”尤月月非常區別對待，一點都不周到地開口，讓被忽視何有為和李大明兩人都不太舒服
他們倆，一個是尤月月親爹，一個，是大隊前任會計，也就是被尤年年廢掉兩條腿的那人親爹，大隊前任會計
這些個人一起過來，一般都是有大事情發生
明顯，他們今天過來就是為了尤月月的事情了，她自己心裏也有數
“你們過來是因為我競選大隊長的事情？”尤月月大大方方說道，“這沒有規定女人不能選大隊長吧？”
“規定是規定，但是你看看，哪個大隊是有男人主事的？你們女人家的，真遇到事情，那壓不住啊。這大隊長可不是說著玩的，這一個大隊的事情壓在身上”
“再說了，這女人總要嫁人的，這要是當了大隊長以後再嫁出去，你說這傳出去多不好聽？”何躍富語氣深深
“這些天，我們幾家也商量好了，這大隊長啊，就你有貴哥當合適，他個把好，幹活一把好手，人也擔得起事，當大隊長再合適不過了”
“哦”尤月月一點都不意外他們的話，挑了挑眉，說道，“這選舉不是所有人一起選嗎？是看人數吧？”
“你別給臉不要臉，你個女人家的一天天在外麵晃來晃去丟人就算了，還想要當大隊長？
口氣是不小，你真以為能有幾個人選你的？我們這來找你是讓你不要丟人現眼的”
李大明帶著怒氣說道，看向她的目光帶著濃濃的嫌棄和惡意，明顯是借機報舊仇
“看樣子你是對我有意見？”尤年年也跟著坐了過來，把刀子往桌子上一放，暴躁冷笑
“是因為你那廢物得再也站不起來傳不了宗接不了代的廢物兒子，還是為了你那幾十年沒搞明白三天兩頭算錯賬的會計位置？”
“你竟然還敢提我兒子？”李大明伸手狠狠往桌子上一拍，怒道，“要不是你個賤人”
“砰”尤年年毫不猶豫地一刀砸了下去
“啊”李大明慘叫一聲，其他人也驚得大叫一聲，連連站起來後退一步，一臉驚懼
直到發現李大明隻是慘叫，但是手還好好在著，也沒有血濺當場，臉上的血色這才回來了一些
“大家快坐下，別擔心，我娘心裏有數呢，就連何有為同誌都還能坐在這裏，大家有什麽不放心的？”尤月月在一邊‘老老實實’招呼人
如果沒有那還捂著手咬牙切齒疼不過氣的李大明的話，這話還有點說服性
“啊啊，我的手，賤人，我要弄死你個賤人”
這刀背用力砍下去，那也疼啊
但是看著尤年年冷笑的臉，何躍富等人也沒敢說什麽
一是心虛
二就是尤年年的戰績
要說這隨時抽刀，這自然不是什麽好事，大隊肯定也不會讓的，但是這人吧就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尤年年現在就是這不要命的，偏偏做事又還理直氣壯，說了就當沒聽到，誰對著她不心虛啊
說到底，這還是李家父子倆造的孽
大家看向那邊捂著手蜷縮的李大明，忍不住抱怨，你說你，哪壺不提提哪壺，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這場麵，看著也是沒法談了，尤月月敲敲桌子，說道，“你們不說了嗎？來就隻是為了告訴我讓我別做夢，你們已經內定好人了？”
何躍富有些尷尬了，踹了踹一邊的何有為，讓他這個親爹開口
何有為倒是想開口，但是那邊尤年年正看著她呢，那桌子上的刀子啊，那是一年比一年利了
何有為毫不懷疑，他當初的事情但凡是在這個時間點發生，那李家兒子的下場就是他的
眼看著何有為一直裝死，約著一起過來的村支書也偏了偏腦袋，何躍富在心裏怒罵這幾個沒用的東西，但是還是得開口
“小月啊，你說的你那邊有酒廠的路子是真的？那些酒你有個什麽打算？”
“打算？沒什麽打算，酒廠的酒嘛，人佳酒廠也不容易，我就出了個主意而已，這要是當上大隊長也就為大家牟利了，當不上就算了，免得搶了大隊長風頭是不是？”
尤月月侃然，臉上看不出一點遺憾，也看不出生氣，不動聲色，淡定自若
看的何躍富再次在心裏感歎，這怎麽就不是個小子呢？
“你有貴哥不是這種人，小月啊，到時候你就把這些東西讓給你有貴哥唄？到時候大隊上出錢，買了可分給大家”何躍富主意打得好
“這都是一家人”
這大隊的利益有了，個人的利益也有了，一舉兩得
“不行”尤月月不僅不生氣，甚至還笑了笑，道
“大隊長，你們就說，如果是你們自己，會同意？”
“這要不是為了大隊長的位置，這些東西我隨便轉手出去，那幾百塊就來了，這要我把東西免費拿出來就算了，還讓出去？你們可真能想”
何躍富臉上一僵，又道，“你這孩子，你都大隊拖拉機手了，這不挺好的？再說了，你娘都是會計類，你再選大隊長，這讓別人怎麽想？”
“我相信大家心裏都是有數的”尤月月悠哉悠哉，又說道，“你們就是想要守規矩，我就不一樣了，我是想要帶上咱們大隊過上好日子”
“你這話說的，這都是一個大隊的，就是不當大隊長，也能提建議一起進步……”何躍富還在那裏勸
“我不”尤月月倒是孩子氣直接說道，“這作為隊員提議有多難你不知道？之前大隊買拖拉機的事，我口水都快說幹了，廢了多大勁才勸好你你心裏沒數？”
何躍富：……
“這買拖拉機是大事”他頭疼道
“發展也是大事”尤月月聳肩，“這到時候大隊建學校，建醫院，開供銷社，通電，修路，建廠，那一樣不是大事呢？”
她這一連串的話，直接把何躍富等人震驚到了，良久
“年紀不大，口氣倒是大”村支書王力強深吸一口氣，深深看了看尤月月，道
“這些東西是你說弄就能弄的？錢哪裏來？我知道你們家有些家底，這砸錢也能砸，但是這些東西可不是說砸進去就完了的”
“這有人幹了就得有工資，人手分散了地裏事情就多了，這錢哪裏來？”
“大隊沒有進項的話，再多的錢也就是打水漂”
尤月月自信一笑，說道，“我既然敢說自然是有信心的，不過我肯定不能當你們麵說，咱可是競爭對手”
“……”
王力強噎了一下，沒好氣道，“鬼精的丫頭，嘴上沒毛辦事不了，你才多大點？想的總是比做的好”
“那也得讓我做了才知道”
麵對著大隊上‘最有地位’的幾人，尤月月全程氣定神閑，不急不忙，氣勢那是拿捏得死死的
何躍富幾人在這裏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什麽，最後看著英氣十足，笑臉相信的尤月月，一個個心裏憋著氣
“不聽就算了，等明天上去丟臉可別哭”
“放心，就是如果明天和你們想的不一樣的話，你們可別耍賴還要重新選。”尤月月回道
直接給何躍富等人氣得吹胡子瞪眼，摔摔手就走了
這一家子，就沒一個省心的
等到他們都走了以後，尤月月喝了口茶，突然笑了一下，說道，“他們要是知道，他們這還給我送了人，是不是會氣死？”
尤家人：？？？
什麽意思？
尤月月沒有解釋，帶著些神秘的笑容，一直等到第二天競選開始
這選的人不多，所以等到日上三竿了，大家這才慢慢來到了這邊壩子的位置，下到十歲，上到還沒進棺材的，那全部都得集合到這邊，每個人手裏有紙，用來寫人
而這次的候選人
“其他人經過一番思考之後，其他人都覺得自己勝任不了大隊長的責任，所以最後候選人就剩下了兩位，讓我們歡迎他們”
“何有貴，尤月月”
“啪啪啪”
歲歲手拍得起勁，看著站在前麵的尤月月，信誓旦旦地和旁邊的小夥伴們說道，“一會都投給我姐”
“好”
“投月姐”
二狗子幾人也是摩拳擦掌，已經想到了尤月月當上大隊長帶他們過上好日子的模樣了
“十歲以下小崽子不能投票”何雙夏殘忍打碎這些小崽子的希望
“沒，沒關係，我姐這麽厲害，其他人都會投給她的”歲歲拍拍胸口自信滿滿
“我姐以後就是大隊長了”
“嗚嗚歲歲”
“以後帶我們吃香喝辣”
“必須的”歲歲繼續雄赳赳發話，那手掌心都拍紅了
看的何雙夏翻了個白眼，不想理會這群狼狽為奸的小崽子，轉頭看向裏麵的尤月月，臉上還帶著深深的感歎
一切，真的就不一樣了
想到自己過段時間就要帶她娘去揭露她那渣爹的真麵目，何雙夏臉上閃過痛快
說話間，台上的何有貴開始說話了
“領導人說了，我們要腳踏實地艱苦奮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們每一個人都要發揮自己的作用，要把我們紅星大隊發揚的就像那五星紅旗……”
看得出來何有貴很認真準備了的，這說話鏗鏘有力，聲音洪亮，雖然說的話都是套話 ，沒什麽實際，但是這會就流行這個
這不，底下的人聽了那都是紛紛鼓掌，非常吃這一套
“這有貴啊，不錯不錯”
“人也好，脾氣也好，之前還幫我抬東西咧”
“就是結婚太早了，可惜了啊，便宜小苗了”
……
歲歲在底下癟著嘴，上麵都可以掛油瓶了，好在很快就輪到了尤月月，歲歲立馬又興奮了起來，啪啪啪拍著巴掌給她鼓掌
尤月月一眼就看到了自家人的位置，朝著她們笑了一下，看向在場的其他人
前前後後，大大小小，每一個人的名字她都能叫得出來。雖然大隊上少不了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大部分還是很不錯的
“大家都是看著我長大的，那就應該知道我這人，嘴上話不多，更喜歡動手做，是個實誠人。作為咱們大隊這麽多年以後頭一個競選大隊長的女人，你們心裏肯定也怪怪的，但是吧”
“咱們的大隊的女人和男人幹一樣的活，平日還要煮飯洗衣，還要帶孩子，這怎麽就不能選呢？大領導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在做的各位嬸子們，你們真覺得自己比男的差？”
“阿旺嬸，你撿麥子快，別人撿一畝地你能撿兩畝，男的拿十分你隻能九分”
“小紅嬸，你挖地那屬於咱們大隊第一，挖的又快又好，就連王水生那懶貨你都能拿九分，才給你分八分”
“苗姐，你……”
尤月月點了幾個平日幹活厲害的女人，又點起了那些個家庭困難的人
這家有病人，那家是孤寡，這家有懶漢，那家有慫貨
她沒說什麽大道理，但是現場都安靜了下來，氣氛也有些沉寂
在這個時候，尤月月又轉移了話題，神色帶著堅定，聲音也鏗鏘了起來
“讓我當大隊長，我不說讓所有人頓頓大白麵，但是能讓所有人頓頓吃飽飯。我定個時間，讓我當上大隊上，年前這段時間，我讓每一戶人家，至少，一戶人家收入多兩位數”
“一年，我讓我們大隊建立學校，醫院，供銷社分點。兩年，學校提供免費食堂，讓大隊通電。三年……”
尤月月一條一條，邏輯清楚，神色堅定，聲音鏗鏘，聽得下麵鴉雀無聲，一直到尤月月結尾
“這次酒廠的千斤成本價白酒，就是我當上大隊長給大家帶來的第一個福利，按照這次各家的公分來分，保證每一戶人家都能人能分到酒”
“當然，前提是，這是大隊長給大隊的福利，作為隊員，我就不能越庖代俎了”
底下的人聽的暈乎乎的
“你說的你能保證？誰知道是不是為了當大隊長誆人的？”當人也有人提出質疑
“我騙你們幹什麽？這酒是真金白銀的，要是不信，明年不也能把我換下來？”
尤月月本就濃眉大眼，硬氣十足，現在眉眼間滿是自信，更是將少年意氣展現得淋漓盡致
“我既然敢說，就能做到”
在她認真的臉色下，底下很快就不斷傳來低語的聲音
“真的假的？”
“吹牛吧？”
“你家吹牛拿幾百塊的東西吹？”
“好像也不虧啊”
……
另一邊，知青們站在一旁
他們雖然沒有參選權，但是還是都過來圍觀了，畢竟誰當大隊長也關乎他們的生活
嚴格雙手抱胸，站在離其他知青最遠的地方，以一己之力孤立全部其他人
看著前方尤月月的意氣風發，嚴格臉色怔怔，心髒撲通撲通瘋狂跳動，那股被他深深埋在心底的，剛下鄉時候的意氣和理想，好像又緩緩地複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