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55
“雲風什麽時候來的, 殿下不是在書房嗎,怎麽去前頭了?”尹宛看著板栗問道。
板栗對於王妃問的這個問題感到有些奇怪,她哈著熱氣說, “殿下一直在前頭啊。”
然後,又覺得說的不好,趕緊補充道,“是這樣的,殿下去前院兒的時候正好碰到雲大夫了, 兩人就在一起說話, 說著說著氣氛就不對了, 奴婢就趕緊來通報給王妃。”
照這麽說, 殿下他根本就沒有去書房。
那春見為什麽撒謊?
尹宛扭頭詫異的看了一眼她, 春見連忙低下頭去, 臉上一下子就開始變得火辣辣的。
殿下其實就是去的前院, 並沒有說去書房,這麽說隻是幫著打掩護呢。
那她哪兒知道這個板栗會突然跑來咋咋呼呼的通報啊, 又上哪兒知道雲風會突然過來。
不過細細想來也說得過去, 他們準備的東西都放在庫房,庫房就在前院的西邊兒。
若是殿下在那裏查看的同時,接到雲大夫來了的消息, 直接就過去了,那也說得通。
要她說啊, 真是越要遮掩的事情越是遮不住。
也不知道這個雲風忽然是怎麽了,突然跑過來這裏。
那日不是說好了, 她們要很久之後才可以走, 叫他不要再來了嗎?
這人怎麽不聽。
眼下事態緊急,也不能在此耽擱, 尹宛僅僅是看了自己的婢女一眼,就匆匆走出門去。
兩個婢女也趕緊跟上。
今日天氣終於放晴。
沿路過來,所見之處都是光彩熠熠的。
陽光灑在皚皚的白雪上,像是在上麵鍍了一層金粉,十分耀眼。
屋簷上的雪塊都在慢慢融化,正在沿著瓦沿向下有規律的滴著水。
水滴清冽透亮,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將泥土砸出一個個規律的小坑。
偶爾有風吹來,裏頭夾雜著陽光與雪水混合的味道,很是冷沁。
都說化雪比下雪冷一些,尹宛可覺得,那冷的可不止一星半點兒。
就剛剛從清心苑走過來到遊廊的這一會兒,手都已經凍的有些麻木。
她將手交疊在一處,一邊揉搓著,一邊快步向前。
心裏急,走的也快,沒多久就到了前院兒。
穿過前後相連的垂花拱門後,一下子就看見大門處果然站了兩個人。
一個穿著天青色的衣袍,一個穿著白袍。
兩人都背對著她,身形也差不多,不過尹宛還是能一下子分辨出來誰是誰。
左麵兒那個穿著天青色長袍的人,衣裳上還繡著展翅高飛的白鶴,這不用猜她都知道是白王。
見他忽然不再穿黑袍,她居然還覺得有點欣慰。
暗暗歎道,之前的努力果然是沒有白費的,他都聽進去了。
右麵兒的那個自然就是雲風。
幾日不見,他像是消瘦了許多。
他們二人站在一起,看起來並沒有劍拔弩張,好像也沒有板栗說的那麽嚴重。
這丫頭......
尹宛暗暗歎了口氣,不知道今日是怎麽了,兩個丫鬟都起奇奇怪怪的。
一個說謊,一個誇大其詞。
她搖了搖頭,提起裙擺踏出垂花拱門,徑直往大門口走去。
那兩人還站在一起,絲毫沒有發現她來。
行至距離他們二人十步開外的地方,尹宛出聲喚道,“殿下,你怎麽來這兒了?外頭風大的很。”
“還有雲風,你怎麽忽然也來了?”
被叫到的兩人頓時身形一滯,快速側頭看了一眼對方,然後以尹宛想象不到的速度迅速轉過身來看向她。
“宛宛。”終了還是白王的速度快過雲風。
在他還未出口的時候,他就已經喚出聲,還快步向她走去。
雲風有些失落,但他並未遲疑,也跟著跨進門來。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尹宛身前停下。
“我出來透口氣,宛宛你怎麽過來了?”白王率先問道。
他還刻意挺了挺胸,好讓麵前的人看到自己的特別之處。
尹宛自然早就發現了的。
隔得近了,她將他上下打量一遍。
見他一身天青色的衣袍不留一絲褶痕,打底的白色衣襟無一絲雜質,青白相互輝映,襯的他那一張清雋的臉更是如同清風明月一般,就有些迷了眼。
她說的沒錯,他果然適合除黑色以外的顏色。
黑色當真太過沉重,總顯得老沉,十七八歲的少年還是得多穿些淺色衣裳才好。
就像雲風一樣,隨時隨地出現,少年感都十足。
“殿下這衣裳很合適,襯的殿下十分好看。”她毫不吝嗇的讚道。
這一聲誇獎倒是誇進了白王的心裏。
他心中大喜,暗想,宛宛她誇他了,真好。
“宛宛喜歡嗎?”他問。
尹宛點點頭,“喜歡啊,這不比黑色看著賞心悅目多了。不過,殿下與雲風怎麽會在一起呢?”
“這個......”白王側頭看了一眼已經跟上來的人,“偶遇。”
對,就是偶遇,他隻不過是來門口巡視巡視,就一下子看見這個撇腳大夫從外頭跑了過來。
此人肯定沒安好心。
還有,這些個下人也該好好收拾收拾,說了不準打擾王妃,偏偏有人膽大包天。
“不是偶遇。”雲風當下就拆了他的台。
他看向尹宛的時候,臉色十分慘白,就好似許久不曾好好歇息一樣。
尹宛看著他,眉頭微微皺起,不禁有些擔憂,“雲風,你怎麽幾日不見成這樣了?”
在他回答之前,白王刻意瞥了他一眼,眼神變得異常淩厲,似乎是在傳遞著什麽信息。
尹宛雖然看不懂,但是能感覺到,他又在凶人家。
她連忙說道,“殿下,你別這樣,他是我朋友,我都說了好多遍了,請殿下善待我朋友。”
朋友?真的是朋友嗎?
白王暗暗冷笑,恐怕也就隻有尹宛這個單純之人才會相信他當她是朋友吧。
據他所知,這個柳予風從來都沒把她當朋友,從第一次在福祿酒樓的時候他就發現了。
他有那麽巧麽,來診脈就能遇見老朋友,蒙誰呢。
要不是因為自己沒抓到他的把柄,根本就不可能讓他還在這裏礙眼。
而這個柳予風呢,似乎是覺得自己被人偏愛了,開始有恃無恐。
就算是站在白王麵前,他也絲毫不畏懼,直勾勾的盯著尹宛說道,“聽你說要很久才能走,我有些擔心出事,所以才過來看看,想與你當麵說說的。但是這兩日王府忽然加重守衛,我根本沒辦法靠近,所以今日才會逮著機會來看看。”
“你當真要過完年節之後再走嗎?”他問。
當雲風問到此處的時候,春見已經嚇得臉色發青。
雖然之前陰錯陽差的說了年後再走,但是她總是害怕會穿幫出紕漏。
但是好在尹宛並沒有說別的,隻是有些氤氳的說道,“是啊,殿下的病又複發了,我得照顧他痊愈之後才能走。眼下情況還不太好,是走不了的,隻有到年節之後了。”
她順勢將時間說的長了些,唯恐中間又出現幺蛾子,鬧得像上回一樣尷尬。
雲風聽後,身子竟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他詫異的看向白王,將他上下打量一眼,然後對尹宛道,“你弄錯了,殿下根本沒病。”
他自己就是大夫,怎麽可能看不出。
隻怕這些事情都是白王故意尋的借口,想要用此事牢牢套住尹宛。
這人當真是心思頗深,居然如此哄騙一個女子。
聽聞白王是裝病的時候,尹宛都覺得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她震驚的望著雲風,問道,“你從何處看出來的?我沒覺得是假的啊,殿下他真的是病著了,我都照顧了好幾日了呢。”
白王從未想到,自己計劃的如此周全的事情,沒想到竟然會有一日被人當著尹宛的麵揭穿。
心裏一下子就慌了。
這還是他這十幾年來第二次恐慌。
第一次是聽她說要走,第二次是被揭穿怕她要走,兩次都是為了她。
這個柳予風果然不是個善茬。
他的臉色頓時就變得十分可怖,對著還在揭他老底的撇腳大夫斥道,“大膽,柳予風你是活膩歪了是嗎,居然敢如此汙蔑本王。”
“來人!”他大袖一揮,朝外喊道,“將此人捉拿起來,送入州衙交給齊大人。”
他不發威,是不是當他是病貓?
之前三番五次的接近尹宛他都忍了,現在居然來破壞他的事情,當真該罰。
他覺得自己就是太過縱容這些人,才讓他們如此放肆,不知天高地厚。
之前都是看在尹宛的麵子上不追究的,今日他都這樣過分,那他還給他留什麽情麵。
大不了惹了宛宛不開心,他再千倍百倍的補償給她好了。
但是他沒料到,自己要懲罰那撇腳大夫的計劃都還沒實施,就被尹宛給破壞了。
她忽然攔在那大夫麵前,像是個刺蝟似的看著衝過來的護衛,“住手,我看你們誰敢!”
眾位護衛紛紛停下腳步,望著白王,不敢再向前。
趁此空隙,雲風繼續道,“今日事情已經鬧至此處,我就明說了,殿下的病早就好了,他隻過是在裝病騙你而已。”
“如果不是殿下騙你,我們這會兒隻怕是都走出去好遠了,說不定還能趕在元朔前後見到你父親兄長呢。”
最後兩句話的殺傷力著實強大。
尹宛一下子聽了進去。
她猛地看向白王,質問道,“殿下,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肯定不是真的啊,但是怎麽能承認呢?
白王連忙搖頭,“不是真的,宛宛你別聽他瞎說。”
方才在門口他們都已經較量過一番,他讓雲風不要再來找尹宛,還將話說的十分決絕。
想必他是心中不忿,趁機挾私報複呢。
這個人不是善茬,背景也絕對不會幹淨,雖然暫時還沒弄清楚他到底是什麽人,但是他絕對不會是好人。
但有一說一,在做大夫這方麵,他還是做的挺好的。
治過尹宛,幫過他。
但是這些應當都不是他自願做的,那日遇到狼不都是他故意為之麽?
不就是想借機與她單獨相處。
都是男人,那點小心思他怎麽會看不懂。
再說了,救命之情那日他都已經用一百兩銀子還清了,根本就不欠他的。
白王越是不承認,雲風越是要揭穿。
他連忙對尹宛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是個大夫,行醫多年,病沒病一眼都能看出來,你信我。”
“你知道嗎,我們今日若是能走的話,還能在元朔之後趕到渭城。”
之前雲風一直弄不懂為什麽尹宛會拖後時間,直到今日來了,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麽。
尹宛此時此刻已經聽不到什麽渭城了,心中隻有氣憤。
她生平最是厭惡旁人欺騙自己,旁的小事還好說,像是生病這種大事如何能欺人呢?
隻怪雲風說的太過斬釘截鐵。
“殿下,你說,他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前兩日他發燙和吐血的時候,那一切都還曆曆在目,真實的要命,尹宛怎麽都想不到那是假的。
但是,雲風的醫術她是知道的。
那日在望春的時候,白王就用這種辦法騙了她。
所以她不想相信都不能。
但是呢,又感覺心中十分複雜,不敢信。
因此,這事兒她隻能求證白王,讓他給自己一個準確真實的答案。
但是白王是萬萬不可能說出實情的。
他拉起尹宛的說手說道,“宛宛,我沒騙你,從未騙過你,你要相信我,這兩日我們日日夜夜都在一處,我是真的假的你難道還分辨不出來嗎?”
是啊,他說的是有道理的。
尹宛心中終是有些動搖。
自己確實日日夜夜都與他在一起,有什麽事她都知道的啊。
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麽雲風要這樣說,他圖什麽呢?
圖跟她一起走嗎,但也不至於急於這一時吧。
“我能分辨的出來的,那晚吐血怎麽可能是假的呢。”她說著看向雲風,“你為什麽說是假的啊?”
光是日日夜夜這幾個字眼就已經讓雲風心中醋意翻滾,他都無法想象尹宛是怎麽被他騙的團團轉的。
這個女人太過單純,人家說什麽她就信什麽。
若是不拿出些證據將白王裝病之事錘死,她恐怕是真的要被他騙的什麽都沒了。
“我是大夫,我不會騙人的,真病與假病區別很大,首先氣色和精神都不一樣。我方才見到殿下的時候,明明見殿下麵色紅潤,舉手投足孔武有力,根本不像是個病人的樣子。”他道。
白王立即反嗆,“你是大夫又如何,這世間之事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你若是再在這裏胡攪蠻纏,休怪本王不客氣。”
雲風今日鐵了心要讓尹宛知道白王裝病一事。
他也不畏懼白王的威脅,直接道,“白王殿下,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沒有裝病,那不然我們當下就來做個決斷,讓宛宛知道我們之間到底是誰在說謊。”
“隻要殿下將手伸出來,讓我號一號脈,事情便清楚了。”
他們二人僵持不下,你嗆我,我嗆你,弄的尹宛正煩惱著呢。
忽然聽到雲風這般提議,當下覺得十分合適。
於是說道,“好啊,我讚同,那就直接號脈吧。”
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此話一出,一旁的蒼河臉色瞬間蒼白,冷汗直冒。
腿都要軟的像麵條,險些站不穩。
他使勁咽了咽口水,恐慌望著麵前的三個人。
老天,這怎麽能號脈呢,一摸上脈,不就全部都穿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