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尹宛還在想著回去之後如何與白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呢,就聽到春見在外間驚訝的喚了一聲雲風。

雲風是半年前在京都為她診治臉紅之症的遊醫,此人前前後後往尹府來了數次。

與她算是個舊相識。

若是能在這裏見到他,倒也是一件幸事。

畢竟凜州她可謂是孤苦伶仃,連個朋友都沒有的。

隻是想是這般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他。

畢竟雲風臨走之時曾說他要去南下遊曆,今後恐怕不會再來京都,叫她往後再有不適去尋其他的大夫。

凜州可是極北之地,與他要去的地方可謂是風馬牛不相及。

她懷著一種既激動又不敢置信的心情將頭往外探了探,問道,“春見,外頭的人是誰?”

“不是旁人,是雲風大夫!”說話間,人已經被迎了進來。

那人長身玉立,身姿如鬆。

著一身青色長衫,外頭罩著一件月白色大氅,氅邊緄著白色絨毛,步子一動,絨毛便跟著盈盈飛舞。

好不溫潤。

一頭墨發如瀑半披在肩頭,顱頂用一根通透的雲紋玉簪束起,額前留著些許龍須發絲。

眉目清朗,麵容溫和,眉宇間總是浮著一股醫者固有的良善。

是他,不錯。

尹宛欣喜不已,連忙從榻上下來,朝著來人說道,“雲風,真的是你啊。”

卻沒料到,這位舊相識居然朝後頭退了一步,十分生疏的拱手道,“草民柳予風拜見王妃,王妃萬福金安。”

尹宛頓時愣在原地,不可思議的看了春見一眼,春見也瞪大眼睛看向她。

兩人心頭一驚,心道這是什麽情況。

難道他不是雲風嗎?可是明明是雲風的臉啊,這還能有假。

尹宛將他再次上下打量一眼,問道,“你真的不是雲風?”

對麵那人搖搖頭,十分冷酷的看著她,一字一頓的否認,“非也,想來是王妃認錯人了。這世上的人有千千萬,有那麽一兩個麵容相似的也不足為奇。”

聽著他說那些話語調十分冷寒,如同她那個夫君一般,尹宛便有些不自信了。

難道真的是她認錯人了?

她頓時便沒了興致,怏怏的轉過身,在後頭的圓桌前坐下。

“柳大夫,那勞煩你了。”她將袖子稍稍往後拂了拂,將一節白皙的手腕放在桌上。

春見也跟著過去在小姐身後站好,一改方才的喜色,十分警惕的盯著對麵的人。

方才這人可是在外麵發現了小姐是裝暈的,待會兒給小姐診治完鼻子,她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怎麽著也得打的人不敢胡言亂語,日後夾著尾巴做人才行。

柳予風也在桌前坐下,規規矩矩的將藥箱放在桌上。

他將藥箱打開,就開始在裏麵尋東西。

尋了半晌,竟然都沒能將診具取出來,手還在不停在裏麵搗鼓。

尹宛有些不耐,看了春見一眼,春見立即催道,“柳大夫,你倒是快些,我家王妃胳膊都要凍壞了。”

柳予風不慌不忙的衝她們道,“馬上。”

說完,便從裏頭取出來個湯婆子放在尹宛手心。

尹宛頓時感覺好了不少,心裏的煩悶也沒那麽強烈了。

到底是個大夫,性子是冷了些,但是心還是熱的,知道照顧病人。

可比白王好太多了。

她看著那湯婆子怔怔的發呆,忽然就想起來白王。

心說這倆人是一樣的性格,怎麽柳大夫冷冰冰的麵容下還藏著一顆熱心,白王怎麽就裏裏外外都一樣。

不僅不聽她的,還朝她發脾氣。

氣人的很呢。

想著這些就開始走神,眸光變得渙散,柳予風見她這般模樣,就對春見道,“麻煩姑娘將燈滅了,柳某好給王妃搭脈。”

春見頓時詫異,“什麽,看診還要熄燈嗎?”

這什麽怪癖?

“是的,這是柳某的習慣,熄了燈柳某可以聚精會神的探脈,不被外界打擾。”

他一邊將千呼萬喚始出來的診具拿出來放在桌上,一邊將其中一個腕墊置於尹宛腕下。

春見真的不太能相信他,總覺得搞這些花裏胡哨的大夫有大問題。

怕熄燈後他做出什麽對主子不好的事,後悔都來不及。

正要拒絕呢,就看到小姐朝她揮了揮手,“就聽大夫的,快去吧。”

尹宛倒是沒想這麽多,覺得大夫可能真的是有自己習慣的,沒必要去糾結什麽。

春見隻好不情不願的去拿起燈罩,將燈熄滅。

屋子裏瞬間黑成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就在這時,柳予風忽然將一個冰涼的盒子放在尹宛手中,說道,“王妃,還請打開它,之後我們便正式開始搭脈。”

尹宛心中有點莫名,但她沒往深了想,隻淡淡嗯了一聲,摸索著去開那盒子。

春見都想好了,隻要待會兒有什麽不利小姐的事情發生,她一定要讓這位奇葩大夫走不出這扇門。

尹宛小心翼翼的摸到銅環,撚著它輕輕往上一提,盒子便開了。

霎那間,一道白光伴隨著不知什麽名字的香氣頓時湧了出來,將黑暗的客房照的如同白晝。

與此同時,對麵的柳大夫忽然一改冷臉做派,朝她拱手笑道,“恭喜宛宛,賀喜宛宛,新婚大吉,希望我這祝福來的不晚。”

......?!

尹宛頓覺如遭雷擊,什麽什麽,什麽情況?

柳予風喚她宛宛,是瘋了嗎?

她立刻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站了起來,斥道,“柳大夫你這是做什麽?”

“傻姑娘,還沒看出來我是誰嗎?”柳予風笑吟吟的看著尹宛,朝她習慣性的挑了挑眉,“方才是故意騙你的。”

見到他這個溫柔中帶著點痞性的動作,尹宛頓時恍然大悟。

她瞪大眼睛,朝前走了一步,指著對麵的人道,“你是雲風?”

說完之後,忽然又想到什麽,忙問,“可是你不是柳予風嗎?”

柳予風笑了笑,“都是我,以前沒告訴過你,我的本名是柳予風,雲風是我雲遊在外的名字。”

“柳予風在外雲遊,簡稱雲風,這下知道了嗎?”

一仆一主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訕訕了笑了笑。

這個簡稱可真是通俗易懂......

“那我以後如何喚你?是雲風還是柳予風?”尹宛在桌前坐下。

“兩個都不叫。”柳予風懶懶說道。

尹宛啊了一聲,“那叫你什麽?總不能叫你哎吧,那多沒禮貌。”

“叫我神醫啊。”柳予風又習慣性挑了挑眉,“這名字多響亮。”

呃......尹宛尷尬的笑了笑,是不是太自戀了。

哪有人讓人稱自己為神醫的。

見尹宛麵露尷尬,柳予風才收起慵懶,一本正經的說道,“行了,逗你的,宛宛往後可以繼續叫我雲風,或者叫我柳予風。”

尹宛想了想,還是決定叫他雲風。

柳予風這名字太陌生了,還是雲風親切。

寒暄完,尹宛忽然記起正事來,於是說道,“雲風,我暈倒的事情你可別出去亂說啊。”

雲風頷首,表示明白,“你放心,我不會亂說,不過來之前聽說有個丫鬟來找過我,說是主子鼻子出問題了,那個人是不是你啊?”

“是我。”尹宛揉了揉鼻子,“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忽然聞不到味兒,你快幫我看看。”

“嗯。”雲風嫻熟的開始給她搭脈,片刻之後,他道,“無大礙,就是連日奔波體虛外加患風寒導致的,你放心,有我在,保準給你藥到病除。”

尹宛頓時鬆了口氣,“幸好幸好,我還以為我要變成殘疾怪了。”

殘疾怪?雲風愣了愣,轉而仰頭大笑,“誰這麽說的,這不像是你口中能說出來的話啊。”

“還能有誰,魏衡唄。”尹宛努了努嘴。

“是他啊......”雲風低聲呢喃。

沉默片刻,他忽然看向桌上還在發著光的珠子說道,“這顆夜明珠是大晉唯一一個自帶體香的珠子,是我南下聽到你成婚消息時買的,你喜歡嗎?”

尹宛看向那珠子,將它拿起來。

然後,繞著漆黑的屋子走了一圈。

行到哪裏,哪裏便被照的亮如白晝,還有清香拂來,叫人心曠神怡。

尹宛心情不由變得極好,她撚著珠子舉起來在屋中轉了一圈。

寬大的藍色裙擺隨風起舞,如同一隻即將要起飛的蝴蝶兒似的。

“喜歡,很喜歡。”尹宛歡快的說道。

雲風坐在桌邊,用手撐著下頜目不轉睛的看著麵前的少女,柔聲道,“你喜歡便好。”

也不枉費他尋這一場。

轉了一圈後,尹宛忽然停了下來,“忘記問了,雲風你怎會忽然來此啊?你不是在南下遊曆嗎?”

雲風雙手一攤,“事情提前了了,我就來這裏看看,順便來給你送禮物。”

“原來是這樣,那你一定要多住些日子,我正愁沒朋友在這兒呢。”

“放心,我會在這裏住上一段時日。”

“那可太好了。”

尹宛心下更加高興,撚著夜明珠又忍不住轉了幾圈。

可沒想到,轉著轉著,就撞上了一道人牆。

她忙抬頭看上去,就見白王不知何時上來了,正鐵青著一張臉盯著她。

那表情像是要將她吃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