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眾目睽睽下,王妃不適暈倒,做夫君的正常反應都是會第一時間來查看情況的。

尹宛便是想借此機會中斷白王要接受銀票之事,好趁機給他提提醒。

世人都愛財,她知道,但是有些不義之財還是不能接。

她閉著眼,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等待著白王過來。

沒等多久,就感覺身子忽然一輕,落入一道堅實的胸膛中。

鼻端也被熟悉的青桂香所侵染。

她不動聲色的嗅了嗅,確定是白王的氣味,心裏安了下來。

這是他最喜歡的熏香,從未換過,從第一次撞到他時,尹宛便知道了。

當時還在想呢,真是讓人想不到啊,這位時常遊走在邊緣的皇子看似平平無奇,但其實品味還是挺不錯的。

不像太子,什麽味兒的熏香濃烈,他喜歡什麽。

那種關於高潔淡雅的東西向來都與他豪無半點幹係,他隻喜歡濃烈豔俗之物,真真是庸俗。

哦,不對,也不能完全這樣說。

至少,他知道送東西給心上人的時候要選擇淡雅的。

像她這種的就不配,隻適合用買一送一的破爛貨。

記得曾經在坊間聽說過一句話,你在旁人眼裏是什麽樣,旁人便會怎麽對你。

這話可說的可一點都不錯,她在太子眼裏就是個俗物麽,能有什麽好的。

話說,那個時候她怎麽就眼那麽瞎呢,看上那麽個鬼東西。

都過了快一個月了,還像個疙瘩一樣插在她心口。

每每想起,她的心便會被拉出來鞭笞。

這不,一聞見白王身上的淡香又記了起來,讓人火大。

她氣的胸中怒火四起,忍不住將藏在袖間的手攥成了拳頭。

白王抱著她,其中有一隻手是輕輕挨著他胸口的,她一動,他便感覺到了。

當時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於是故意攥住她的胳膊,往自己懷裏按。

尹宛十分怕痛,裏頭的那隻胳膊被擠著發麻,很不舒服,她便悄悄動了動。

便是這般一動,白王當下確定這個女人是在裝暈。

但他沒有立刻揭穿,而是不動聲色的將人抱著前往三樓的客房。

一群州官與夫人們也跟著一道上來,見王妃不省人事嚇得紛紛開始出主意。

“王爺,凜州有位神醫很有本事,要不要下官將人請來為王妃看看?”

“是啊,有柳神醫在,保管將王妃的病症藥到病除。”

“對對對,還能再開些藥調理調理身子呢,王妃忽然暈倒想來是連日奔波累著了。”

柳神醫?當真有那麽厲害嗎?

還在硬著頭皮裝暈的尹宛默默想著,再厲害也沒有雲風厲害吧,那位才叫神醫呢。

不過話說回來,她是假暈的,萬一真的給人請來了,她該怎麽辦?

當務之急還是得先讓白王知道,她不是真的病了,是有事要與他說才這樣做的。

尹宛從袖中緩緩伸出小手,眯著眼找到他的手,覆上去扯了扯白王的手指。

白王淡然垂目,伸手在她手背上畫了個問號。

得到回應,尹宛連忙在他手背上寫下:讓他們先出去。

白王默了默,在尹宛手背上畫了個句號,表示同意。

而後,對身後的眾人道,“那便勞煩各位將柳大夫請來。”

說罷,他又沉聲補道,“你們都先下去坐,本王稍後便來。”

諸位州官與夫人們連忙行禮退出客房,找人去請柳大夫了。

霎那間,房中就隻剩下主仆四人。

白王將人放在榻上,涼涼問道,“你有何事要說?”

非得用這種把戲。

尹宛睜開眼,對白王身後的兩個下人揮了揮手,兩人趕緊退了出去。

然後,她才站起來對白王行禮表示歉意,“殿下,我實在沒別的法子才這樣做的,你先別生氣啊。”

白王不是很想聽她絮叨,直接問,“你究竟有何事要說?”

尹宛吸了口氣,給自己壯膽,“殿下,我是想說,那銀票你不能收的。第一次吃飯便送這種東西鐵定是想害人,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

聞言,白王臉色頓時一暗。

“你逾矩了。”

確實,她是逾矩了,不該過問王爺的私事。

尹宛心裏也挺犯怵的,但是,眼下這個節骨眼兒上她這夫君胡來,她怎能坐視不理。

白王自小不受寵愛,與母妃的日子過的比較拮據她是見識過的。

覺著遠離京都不受控製,他想要趁機撈些銀子傍身也無可厚非,可關鍵是這事不能做啊。

她硬著頭皮繼續說道,“殿下你是王爺,是大晉的皇子,一言一行都受人關注的。若是收賄一事傳揚出去,名聲怕是都要毀了,到時候陛下絕對不會輕饒的。”

雖然她不知道白王為什麽被遣到這種地方來,但定與陛下不待見有關。

本來就身陷囹圄,為何還不愛惜羽毛......

見白王一直冷著臉不說話,尹宛有些害怕。

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連聲音都弱了幾分,“那個......殿下,我這是為了你好,我們是夫妻,我應該這麽做的。”

夫妻本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若是因為這種事受到處罰,那她也一樣要跟著受罰。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很有義務監督他。

白王聽後,心中大為震驚。

想不到這個女人竟然還有這等心思,倒不像是草包花瓶那般無用。

話裏話外都在顧全著大局,說的很不錯。

但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來插手他的事。

他漠然的看著麵前的人,斥道,“大膽,本王麵前豈容你來指手畫腳,你隻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就行,旁的不需要你來插手。”

“記住,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後頭這句話語氣委實不好,尹宛當下便被嚇得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

白王瞥了她一眼,拂袖轉身離開。

尹宛心裏委屈,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忽然對他喊道,“你既然知道我裝的,做什麽還要叫大夫來,你還是將人打發了吧,我不需要。”

說完,便將身子扭到一邊生悶氣,心裏還在罵著不識好人心。

她這還不是為了他著想嗎。

白王都快行到門口了,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

見她實在氣的不輕,覺著自己好像是有些過分了,於是緩了語氣說道,“你不是聞不到氣味嗎,就讓神醫給你一並治了。”

話畢,他便轉身開了門。

尹宛有一瞬的錯愕,腦中緩緩冒出一個問號,他這是在關心她嗎?

這事兒她自己都不記得呢,他這種貴人居然還能記著。

不知該說他是細心,能記著自己夫人的事,還是該說他狡猾,在答應讓大夫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對策。

反正不管是哪一樣,他都贏了。

既解決了她,又側麵表現出重視那些人的態度,讓他們往後更加肆無忌憚的獻媚,真是一箭雙雕。

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說什麽。

最起碼,在這酒樓裏不能說,怕被長耳朵聽去,要說還是得回府裏關起門來說。

反正不論如何,這事兒她一定要管到底。

這會兒就隨他去吧,反正之後說通了讓白王將東西還回去也是一樣的。

這會兒最重要的還是先將鼻子治好,可不能耽誤用膳賞花呢。

“春見。”尹宛朝外喚道,“殿下下樓去了嗎?”

春見連忙推門進來,“是的,方才殿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下去的。”

要不是他,她早就進來看小姐了。

尹宛不悅的哦了一聲,心裏很不情願提他,遂換了個話題,“你說,那柳大夫他們也稱他為神醫,那他能有雲風厲害嗎?”

春見立刻撇撇嘴,嫌棄道,“這年頭什麽人都能稱神醫了,咱們的雲風大夫才能擔得起這個名號吧。就是有些可惜,他雲遊去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到。”

“是啊。”尹宛緩緩歎了口氣,“若是他在就好了,我還能多個說話的人。”

才來這裏一日就感覺無聊至極,跟魏衡也話不投機半句多。

說到此處,春見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小姐,我忘問了,你方才為何要裝暈啊?”

她在外頭候著,看見小姐被王爺抱著出來時那般不省人事,嚇都快嚇死了。

當即連自己以死謝罪埋哪兒都想好了,就擱王府後頭的那顆大榕樹下。

裝暈一事尹宛並不想在這裏說出緣由來,她朝春見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再問。

“回去再說吧,你記住,待會兒大夫來了可不要說起我裝暈之事,隻說我暈了又好了,讓他給我看看鼻子是什麽狀況。”

春見麻溜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原來是裝暈啊。”就在主仆二人通氣之時,外頭忽然響起一道男子的聲音。

主仆二人嚇得頓時臉色一白,瞪大眼睛看著彼此。

心道壞了,緊說慢說,還是自己給漏出去了。

“你快去看看。”尹宛小聲對春見說道,還對她做了個允許打架的手勢。

春見領命,目光頓時變凶殘起來。

她朝外走去,將拳頭捏的咯咯作響,“閣下是何人,最好莫要胡言亂語,否則我這拳頭可不長眼。”

哪知剛剛走到門口,門便被忽然打開了。

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似笑非笑的道,“行啊,那我便領略領略你的拳頭。”

春見頓時愣住,結結巴巴道,“雲風大夫,你,你怎會到此處來?”

他們居然認識?

在外頭候著的蒼河很是震驚,立刻跑下樓去給主子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