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尹宛被他打量的十分不自在,緩緩抬起胳膊放在腰線前,擋住他的視線。

他在看什麽呢?是看見了亭子裏發生的那一幕麽?

可是又不像啊,方才被魏循拉起來她分明瞧著廊下那處沒有人影的。

白王一直沉默不語,尹宛摸不準他的心思,便往侯在他身旁的護衛蒼河身上看了看。

發現蒼河正盯著地麵不曾看自己,隻好歇了從他身上找蛛絲馬跡的心思。

反正剛才那事她覺得白王是沒看見的,既然沒看見便不能說出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會兒好不容易借著從鳳儀殿出來的機會與他解釋清楚她與太子的關係,可再不能生事端了。

“殿下?”尹宛抬手在白王眼前揮了揮,壯著膽子問道,“你......是在發呆嗎?”

被戳穿心思,白王有些不適。

他轉身側對著尹宛,裝作若無其事的扯了個謊,“未曾,隻是在想是否還有東西忘拿了。”

尹宛噢了一聲,信了他一本正經說的話。

“那殿下可想明白了?有沒有落下的,若有,我再陪你一起去取。”

她可再也不想獨自一人留在這兒了。

“沒了。”白王搖搖頭,啟步往前走,尹宛趕緊跟上他。

不料走了幾步,白王忽然停了下來。

尹宛跟他跟的太近,沒來得及反應,一下子撞在了他的後背上,險些摔倒。

白王眼疾手快的轉過身將她牢牢接住。

尹宛呼吸都滯了一瞬,對上那雙幽深的眸子時,嚇得慌忙別過頭去看別處。

意識到自己攬了尹宛的腰身,還是太子撫過的那處,白王猛地縮回手,輕咳了一聲掩飾尷尬。

“殿下,我,我不是故意撞你的。”尹宛雙頰紅的幾乎要滴血,耳根也迅速紅成一片。

見她這般模樣,白王竟忍不住鬼使神差的問了句,“你的臉為何這般紅?”

這不是明知故問麽?我的好殿下!蒼河簡直要被主子的問題給逗得暈過去。

問啥不好,偏要在這種時候問這種問題,叫人家女兒家如何回答?

尹宛啊了一聲,抬起頭看白王,又看看旁側的蒼河。

收到來自王妃的注目,蒼河趕忙裝作不知情的轉頭看向身後空無一人的行廊。

這問題可別問他,他什麽都不知道,也是萬萬不可能說是因為殿下摸了王妃的腰身,王妃才臉紅的像螃蟹的。

嗯,就是這個理兒,蒼河抿住唇做了一個傲嬌的姿勢。

都不想幫她說話,尹宛感覺有些難過,若是春見在肯定不會這樣讓她難堪的。

罷了,還是硬著頭皮自己說吧。

“是因為方才忽然撞到殿下,我險些摔倒,驚嚇過甚才導致臉頰充血的。”

這個紅臉之症打從娘胎裏就有,頭低的太狠,或是仰的太狠,或是被冷熱風刺激到,都會這樣。

為此,還特意尋了郎中瞧看呢。

這個答案顯然有些出乎白王的意料。

還以為尹宛是因為自己攬了她,心中羞赧所致,誰知竟不是因為這個。

那方才被太子碰到腰她便能臉紅,現在被他碰到腰卻隻是因為嚇到了,這區別還是挺大的。

果然,他想的還是沒錯。

一個心中紮紮實實有過對方的人,怎會因為一件事隨隨便便就能將他忘記。

罷了,隨她去好了。

他轉身往前走去,隻給尹宛丟下一句冷冷的話,“回宮吧,時辰不早了。”

尹宛嗯了一聲,又繼續跟上。

午後,用過飯,白王便直接去了書房,尹宛無所事事便在房中小憩。

不過在明煦殿沒有歸家的感覺,她在榻上翻來覆去,翻了十幾個來回都未睡著。

最後躺著也難受,幹脆披著衣裳下地,坐在窗邊發呆。

無聊啊,當真是無聊之至,不知道去了凜州以後還會不會這般無聊。

還真是想念府裏啊,時時刻刻都是自由自在的,不用考慮這考慮那,畏手畏腳。

春見從外頭端著熱梨湯進來,發現她對著支摘窗發呆,臉頰紅通通的,忙將梨湯放在桌上,跑過去關上窗子。

“小姐,你臉都吹紅了,可別再對著窗坐。”

支摘窗一關上,涼風被阻在外頭,殿內霎時便暖和了起來。

尹宛將衣裳攏了攏,抬手捂著還有些發燙的臉頰出神。

若是一開始父兄教她舞槍弄棒該多好,既可以強身健體,又可以促進身子恢複。

不像現在,活成了一朵嬌滴滴的海棠花。

風一吹,雨一淋,便脆弱的不像話。

不過這一切還得歸結於其母親李氏,李氏生產完便大出血幾乎到了藥石無醫的地步。

她深知自己這些年陪著夫君在戰場廝殺並不安穩,便想自己的女兒絕不能步她的後塵,一定要將她養成一個嬌滴滴的大家閨秀,尋個文官安安穩穩過一生,她方能安心。

尹父紅著眼答應,自此以後,隻要是在府中他絕不舞槍弄棒,也不讓長子影響女兒。

在一眾仆從和尹氏父子的精心嗬護下尹宛倒是成長的十分好,成了一朵嬌滴滴的花兒。

尹宛雖然也時常好奇衛國大將軍在戰場廝殺是何種模樣,但每次一問出口,尹父便以太過殘暴不適合女兒家知曉給製止了。

久而久之,她深知父兄不想告訴,便也不再癡纏。

反正,人各有各的活法,父兄既然不讓她舞刀弄棒,自然是有他們的道理,她乖乖聽著便是。

但是沒想到,她這會兒竟然因為被白王問了一句為何臉紅,而開始後悔沒癡纏著父兄教她學習。

若早年便授她武藝,身子都不知道有多好,更別說什麽臉紅之症了。

“不打緊的。”尹宛撇撇嘴,有些鬱悶道。

“打緊的很,小姐,公子出門前刻意叮囑過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可不能隨意敷衍了之。”春見端起桌上還冒著熱氣的梨湯用手碰了碰碗沿,覺著不燙了才遞給尹宛,“小姐,這天氣甚是幹燥,喝些梨湯可以潤潤脾肺。”

尹宛接過,抿了一口。

春見趁她飲梨湯的功夫,已經從尹府帶過來的妝奩裏取出了甘草膏,擰開蓋子用小勺取出少許,輕輕塗在她泛紅的臉頰上。

“小姐,之前都快好了的,怎得忽然又加重了?”

尹宛肌膚極嫩,吹彈可破,是讓人極其豔羨的存在。

但如此美好的皮囊卻也有缺點,十分敏感,被熱風或者涼風一刺激便會發紅。

不過好在已經尋神醫給診治了,神醫還專程為她製作了甘草膏。

用了約莫一個月,肉眼可見的得到了極好的改善。

神醫說過,用上他特製的甘草膏最多兩個月便能徹底治好這病症。

明明前幾日看著都已經快好了,怎得今日突然又變嚴重了?

春見開始胡思亂想,該不會那神醫做的甘草膏有什麽副作用吧?

臉上可不比別處,萬一給整的毀了容那該如何是好。

春見越想越感覺渾身汗毛倒豎。

老爺與公子走之前可是再三叮囑,一定要護著小姐,他們回來若是看見小姐臉壞了豈不是要唯她是問。

尹宛本來忘了臉紅之事,但沒想到春見忽然問到,讓她的思緒一下子便拉回到了蓮花池邊,心中忽然湧起煩悶。

“還不都怪太子,今日你送東西先走了,我在外頭等白王回來,沒想到太子過來了,將我逼的險些掉進池子裏。”

“這都不算什麽,最重要的是他在關鍵時刻拉住了我,那挨千刀的手還放在這兒,當真是陰魂不散。”尹宛柳眉倒豎,手指著自己的腰氣的呼吸都急促了不少,“最關鍵是我從那裏驚慌失措的跑走,在行廊處好巧不巧的遇見了白王。”

當時她有些心虛,覺得自己對不住白王,一緊張臉便紅了。

後來走路不知怎得又撞了白王,臉便更紅了。

春見算是聽明白了,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倒是她冤枉了那神醫。

怪不得呢,先前兒小姐一回來便吵著要準備熱水沐浴,當時還挺納悶的。

她陪著尹宛十載,從未見她要求要在午時沐浴過。

不僅如此,小姐一洗便洗了快半個時辰,可將她在外麵嚇得不輕,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

現在看來,確實是大事。

春見謹慎的朝外頭看了一眼,見外麵沒人走動,才伏在尹宛耳畔小聲問道,“小姐,那王爺有看到嗎?”

尹宛搖頭,“不曾。”

春見有些不放心,繼續追問,“那王爺當時的臉色如何?”

白王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現在還沒看出來,隻因為相處的時間太短了。

但她相信,若是王爺真的看見了這事兒,心裏怎麽著都會不舒服的,即便他對小姐沒什麽感情。

尹宛想了想,說道,“好像沒什麽變化,就同平日一般麵無表情。”

春見哦了一聲,這才放下心,“沒表情那就應該沒問題。”

“隻要我們離開京都去到凜州便一切都好了,小姐,今日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吧。”

“嗯。”尹宛點點頭,提醒她,“這事兒往後都別再提了,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春見麻溜兒點頭,“必須的。”

尹宛又捧著熱梨湯飲了一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問道,“對了,春見,你說我們前幾日寄給父兄的書信是不是都到了?”

那信可是和禦賜之物一道走的,用了最快的速度呢。

“到了。”春見信誓旦旦的說道,“肯定到了,這會兒老爺與公子指不定正在看信呢。”

邊陲小城渭城。

衛國將軍尹樾大汗淋漓的從演武場下來,隨意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徑直走向蓄水池。

站在池邊,他摘下兜鍪,用滿是繭子的手捧起水就往臉上招呼。

邊境氣溫要比京都低上不少,才過仲秋,池水已然十分寒涼刺骨。

他將水澆在臉上,冰水與熱汗相遇的一瞬間撞出滾滾熱氣,將他那飽經風霜的臉籠罩其中,霎時便紅的像剛出鍋的大閘蟹。

平日裏尹顥若是看到父親這般模樣定會調笑一二,但今日卻怎麽都笑不出來。

“父親,出事了。”他慘白著一張臉跑過去,手中還攥著一道明晃晃的聖旨與書信。

尹樾被熱氣籠罩,看不清他手裏的東西,隻以為敵人又來犯,忙帶上還未幹透帶著汗味兒的兜鍪,執起長矛便要翻身上馬。

尹顥慌忙拉住他,急道,“不是敵情,是宛宛出事了!”

“啊?”尹樾頓時臉色大變,將手中長矛扔給一旁的小兵。

出現敵情他不怕,大不了與之殊死一搏,最怕的是聽到寶貝女兒出現任何不好的消息。

“出什麽事了,你倒是快說呀。”他捏住尹顥的肩膀,焦急如焚的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