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叢智淵見他心裏有數，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隻是表情顯然沒之前熱情。
反而是之前態度更暴躁更急的許慧英迅速冷靜下來，恢複了之前的態度。
沒辦法，她閨女已經蹭回暨和北身邊，抓著人家胳膊晃啊晃，眼睛裏全是小星星。
大過年的，她實在不想打孩子，也不想跟閨女吵架。
再者，對方能從低穀爬上來，有房有車還開了公司，這麽多年也相安無事，就代表心裏是有成算的。
最重要的是，內地可不慣著那些嘿社會。
敢把爪子伸過來，但凡被舉報到公安局，既是為民除害，也是大大的功績。
看這幾年時不時開展的掃黃掃黑就知道了。
從這方麵來說，許慧英稍稍安撫了內心的不安和擔心。
但她還是反複問了很多關於四合會的事，叢智淵雖不搭腔，卻也聽得非常認真。
甚至在暨和北說完，他還提出了建議。
暨和北心裏也懂兩位長輩如今對他肯定心緒複雜。
他更明白自己複雜的過去可能在某一天牽連到叢琦。
可無論如何，他都說不出分手二字。
更不甘心故作大方裝出釋然的樣子，叫叢琦過自己的安穩日子。
或許深愛一個人應該主動遠離，就該讓她遠離可能存在的危機。
暨和北不行。
他愛，所以他寧願在背後做很多事，用盡全身力氣，也不會主動說放手。
若是叢琦自己打了退堂鼓，或許在心痛下他會選擇放棄，但他絕對不會主動提。
說他自私不懂如何愛人也好，說他狂妄以為能阻擋一切危險也罷，他就是要跟叢琦過一輩子。
他如此想，也如此踐行。
自從遇到波仔後他就已經開始為鏟掉四合會在深市的灰色生意鏈做準備了。
四合會因為幾年前被端了一波，元氣大傷。
這才想把內地的人蛇買賣做大做強，打算借助夜總會、KTV把毒品帶進來，瘋狂斂財。
這兩條都是暨和北不能忍的。
先前在港城能因為這個能端他們一次，現在他照樣有本事搞他們第二次。
他跟叢智淵說的話從來都不是空口白話，而是正在做的事。
即便不是為了叢琦，暨和北也沒打算對這種買賣視而不見。
“我經常跟琦琦說一句話，人生是她的，得由她自己決定要什麽，不要什麽。
現在這句話也給你。
小暨，生活是你們兩個人的，你們自己決定要怎樣過，我和你許阿姨再擔心，大概你們也聽不進去。”
暨和北慚愧地低下頭。
很快，他再次抬眸直視叢智淵睿智溫和的眼睛。
堅定道：“叔叔，我明白的。
你相信我，就算我自己出事我也不會讓叢琦出事。
而且，回內地後我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麵，公司和煤礦都有代理人。
那些人以為我死了，不會想到我在內地，就算知道也想不到我不在最繁華的地方而是在榕城。
我們其實是很安全的。”
叢琦在一旁狂點頭。
附和道：“就是呀，爸，不是我嫌棄榕城啦，但跟深市海城這些地方相比，榕城的確在各方麵都差得遠呢。那些人想搞大錢，怎麽樣都不會把人手都派到西南腹地。”
“再說……北北都回來好幾年了，中國那麽大哪那麽容易就遇到能認出他的人？”
叢智淵瞥她一眼。
冷聲道：“樓上那個怎麽說？”
叢琦小腦袋反應格外迅速：“那是北北記憶力超群認出他，他又不認得北北。”
叢智淵：……
這麽說也對。
叢琦起身。
走到叢智淵和許慧英麵前，小屁股非得擠到父母中間。
許慧英沒好氣的瞪了閨女一眼，但還是默默挪了個空當兒給她。
叢琦坐下後一條手臂抱一個。
然後小嘴叭叭撒嬌：“我懂你和媽的擔心，我也知道我很不聽話。但明天和意外我們永遠不知道哪個先來，還不如開開心心過好當下的每一天。”
“爸，媽，你們就別想這些了。”
“從小到大我吃過什麽虧啊對不對？我那麽機靈運氣又不錯，還有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媽媽，老天爺肯定會讓我順順遂遂一輩子。”
“好啦好啦，別愁眉苦臉啦，你們再這樣嚴肅，暨和北都要哭了。”
這話說得許慧英兩口子哭笑不得。
暨和北心頭壓著的巨石也被撬開一條小小的縫隙。
這樣的叢琦，他怎麽可能放手？
“就你歪理多。”
許慧英被閨女摟著胳膊哄了哄，態度徹底軟下來。
叢智淵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家玉雪可愛軟糯愛撒嬌的小團子長大了，有自己的堅持了。
做父母的雖然想把她的一輩子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可又不忍心叫她失望。
最後讓步的，還是隻有他們。
“平時警惕些，遇到不對勁的人就往人群跑，然後給110打電話……”
叢智淵說了很多。
叢琦乖乖點頭，嗯嗯啊啊應著，可受教了。
兩人老老實實聽訓，這事……竟就這樣平息了！
暨和北想象中的波濤洶湧並未出現，這是成年後他感受過的最大的包容。
叫他更加尊敬老丈人和丈母娘，心裏其實已經把二人當成親爸媽了。
一個激動之下，就嘴瓢了：
“爸，媽，謝謝你們。”
叢智淵&許慧英：……
叢琦：“……噗！！！”
爆笑聲中，暨和北臉倏一下充血了。
他耳後根，脖子，就連握成拳頭的手，都肉眼可見紅了起來。
叢琦鬆開抱著爸媽的手臂，屁顛屁顛坐回暨和北身旁。
抓起他的手，興致勃勃撩開袖口，就看到手臂也比平日血氣更足。
若不是爸媽在場，她能做出扒開他衣服看衣服底下的皮膚是不是也紅得這麽厲害的事兒。
暨和北被她的突襲搞得懵了兩秒，旋即麵露無奈的看著叢琦。
眼神裏的寵溺都快漫出來了。
許慧英隻覺得一言難盡，沒臉再看。
“我進屋備課去了，小暨，一會兒回家，路上開車當心啊。”
撂下這句，許慧英嘖了一聲，回房了。
她一走，叢智淵也跟著走。
可這會兒還是下午呢。
兩人剛經曆了一場比大學答辯還要嚴肅的對話，都有些累。
身體累，心更累。
暨和北不想這麽早離開，叢琦也不想他走。
她偷偷瞥了眼爸媽臥室，兩人並排著，爸在看書媽在備課。
但隻要一回頭，客廳動靜就一覽無餘。
叢琦想了想，決定把暨和北帶到自己臥室。
她關不了爸媽房間的門，還關不了自己的嗎？
“走啦，到我屋裏我給你看拍戲時的照片。”
殺青前劇組幫忙給她拍了好幾張和同組工作人員的合照。
叢琦走那會兒照片沒洗出來，是秦可可寄的，昨天才收到。
“嗯。”
叢琦的臥室他不陌生，暨和北起身跟著叢琦進屋。
兩人沒偷偷摸摸。
許慧英自然聽到了，跟丈夫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歎了聲氣。
嗐，希望真的一輩子順順利利吧。
雖然知道樓上有個犯罪分子，但叢琦的日子幾乎沒受什麽影響。
左右抓罪犯找證據的事她一點也不擅長。
對不擅長的事，她很有自知之明，安安分分不瞎插手。
放心交給男朋友去處理了。
她還是照常出門上課。
而叢家住一樓，她出門時間又很不固定，幾天下來竟一次也沒遇到耿老二。
耿老二倒是想接觸叢琦的。
看她第一眼，他就已經想好了她的身價。
甚至腦子裏已經篩選出喜歡這一類的“客戶”。
身材高挑，長相嫵媚豔麗，聲音卻又嗲嗲軟軟很單純的樣子，某些位高權重的“客戶”就好這口。
如果是生意人，一年包下來七位數肯定不缺；
若是權貴看上了那更好，不賺錢但能賺庇護啊。
他們這種見不得光的行當，頭上的保護傘當然是多多益善，官兒越大越好。
他想的倒是挺美的，可惜一次都沒撞見人。
耿老二沒敢向姐姐姐夫打聽，怕露出端倪也怕他們大義滅親，到時候自己折在這兒。
而最大，最有可能拉攏的曲苗苗訂婚酒後就沒回四中。
他隻能旁敲側擊問曲葉葉。
曲葉葉卻問：“舅舅，你也想找叢琦拍電影嗎？”
耿老二被問懵了。
但他老奸巨猾得很，麵不改色點頭：“對啊，我看她很適合拍片子嘛。”
“舅舅為什麽不問我，我覺得我也不差的。”曲葉葉鼓起腮幫子，不滿舅舅沒看到自己。
耿老二又是一愣。
旋即認真打量曲葉葉。
不得不說，二外甥女其實也長得不差。
柳葉眉單眼皮櫻桃嘴鵝蛋臉，再長大點，拾掇拾掇也是一枚好苗子。
但把親外甥女弄去……耿老二覺得自己還沒那麽喪心病狂。
“你還小，過幾年你想演電影，舅舅肯定給你投資。”
曲葉葉終於滿意的笑了。
耿老二又把話題拽回叢琦身上：“她是演員嗎？那你下樓找她玩，順便問問她有沒有興趣拍電影啊？”
結果曲葉葉一口就否決了。
還說——
“我姐姐和叢琦鬧翻很久了，我們不好去她家找她，那多尷尬啊。”
當時耿老二噎了一下。
問：“回來那天你們不是還開開心心打招呼嗎？”
曲思源歎口氣，老氣橫秋說：“舅舅，那是禮貌。就算是小孩子我們也很講禮貌的。”
他們也不知道舅舅說要找叢琦拍電影的話是真是假。
但兩個小的還記得姐姐之前的話，說舅舅不是好人讓他們一定要離遠一點。
曲葉葉剛才問拍電影時，曲思源已經想提醒她了。
還好她自己打住了。
曲思源不知道自家大姐和叢琦怎麽就鬧到老死不相往來了。
他倆跟叢琦畢竟隔著七八歲，一塊玩的時間不多。
但從前大姐和叢琦沒鬧翻時叢琦每次上樓找大姐玩都會給他們帶零嘴，所以哪怕私底下和曲葉葉偶爾吐槽叢琦笨，但下意識還是不想聽舅舅的話。
耿老二沒轍。
蹲了幾天無果，又受不了曲家狹窄的住宿環境。
便在臘月二十九借著祭祖的理由離開了。
但實際上他並未回老家祭祖，而是打電話把自己在深市的“老婆”叫了來。
是的，他也跟人玩港城內地各一個家的把戲呢。
秉持著有棗沒棗就打一棍子的原則，也因為還想找機會接觸叢琦忽悠她到深市。
耿老二打算先開個皮包公司。
反正隻要有錢，要租什麽場地都很容易。
一個套牌公司短短兩天就搞定了。
什麽證，那自然是沒有的，有的也全是街角幾十塊一張的假證。
左右他不打算搞長期據點，就想趁著年前年後所有政務部門放假打個時間差，先騙一批年輕姑娘過去。
耿老二沒靠嘴嚷嚷，而是正兒八經租了門臉，門臉位置也選得極為刁鑽。
就選在榕城有名的大學城附近。
畢竟大學生們單純好騙，自以為眼界很寬對什麽都懂，殊不知隻看到了世界的一角。
他們自信又盲目，因為讀書多又透著靈氣。
便是隻有清秀長相，也能討大部分客戶的喜歡。
耿老二看不上隻有皮相沒內涵的草包，那種層級到了他的夜總會也隻能做低檔到中檔的小姐。
既然這次他親自出馬，當然得挑一批綜合素質最高的。
地址挑好，就掛上利德有限公司的招牌。
又假模假樣雇了幾個不知內情的員工，充當HR專門負責招工。
別說，這年頭的防詐騙宣傳著實不到位。
他那門臉那般簡陋，可看到工資、看到穿著統一製服長得人模人樣的工作人員，還是很多人被迷花了眼。
小門臉瞬間人滿為患。
可再聽招工要求，眾人納悶了啊。
——年輕貌美普通話標準，大方得體還要能說會道，什麽工作要求這麽高？
這時候負責招工的人就解釋了：公司是港資集團下的子公司，剛來內地開拓業務，來往的客戶都是高端人士，還有不少外籍客戶呢，那接待客戶的工作人員必然要求就高，否則怎麽可能開到兩三千的月薪呢？
大夥兒一琢磨，好像也有道理哦。
耿老二就抓住了大多數人的心理盲區。
為此，還特地安排托兒來假扮其中一名工作人員的親戚。
麵對漂亮可人明眸皓齒，但一嘴方言的“表妹”。
工作人員嚴厲拒絕，拿著喇叭喊單形象好不行，還得善言談，普通話說得流利，若是會其他外語就更好。
還高聲宣傳，接待外資客戶工資會很高。
而招聘要求越高，越鐵麵無私，獲得的效果越好。
耿老二卻不知道，在他看著報名表笑得合不攏嘴時，已經有三隊便衣死盯著他了。
小年夜，叢琦的工作時間是六點到七點半。
不過下午三點多，暨和北就送她到商場附近的造型室做造型了。
原本叢琦還以為活動會由品牌方負責妝造，畢竟她得穿他們的衣服不是嗎？
結果遭到了酈慧心的無情嘲笑。
“哈哈哈……”
“琦琦，品牌負責妝造那也是針對大明星的待遇，你都算不得明星呢，誒，別瞪我，我說的實話啊。勉強來說，你就算個本地熟麵孔吧，畢竟大大小小超市隨時都有你的身影，哈哈哈哈……”
叢琦：“……”
行吧，是她高估了自己！
所以工作流程就變成酈慧心帶來對方的衣服，她去造型室做頭發，再換好衣服趕場子。
沒有星光，沒有夾道歡呼。
隻有上台時美貌帶來的全場靜默。
如今沒有能拍照的手機，相機也屬於稀罕玩意兒，叢琦豔驚四座也就真的驚豔了那一個小時。
等活動結束，下台離開。
大家還是沒記住她的本名，對她的稱呼依然是雪蘭飲料罐罐上那個漂亮妹兒……
叢琦小眼神哀怨不已：“哎~~~我這個名似乎出了，似乎又沒有！”
暨和北：……
確實。
但話不能這樣講。
“怎麽會呢？隻是知道你大名的剛好在家裏團年，沒來逛商場而已。”
叢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