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當我開始愛自己
對於周越父母那些事一無所知的蕭瑜,此時的心境就如同當年的周越母親一般,知道自己處於弱勢,需要向強勢的一方尋求便利,在博弈之中難免就要權衡利弊,認清楚對方有什麽是自己需要的,而自己又握著什麽樣的籌碼。
有所不同的是,周越的母親當初要比蕭瑜更自信一些,因周越父親確實有那麽幾年對她額外著迷,令她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卻不知周越父親一朝失去耐心,對她的侵略則是排山倒海一般,後麵的對抗更是速戰速決,她自認的那些籌碼居然不堪一擊。
蕭瑜也不是沒有想象過,如果有一天她和周越的感情不在,那麽到時候她能否順場地轉化自己的心態,將感情變為純粹的物質追求?
除了感情方麵,蕭瑜現在最關心的就是事業選擇,是保持現狀以期再上一階,還是轉戰更有利的戰場?
那所謂的更有利的戰場,真的存在嗎?
如果是劣勢,她有沒有本事化險為夷,將它變成優勢?
這就不得不提起張琪那邊的職位邀請,很快,蕭瑜就從另一個側麵探知掩藏在表象之下的本質。
事實上,她從沒有輕信過張琪畫的大餅,往往是那種聽上去越動聽的藍圖,她的警惕就越強烈。
得知內情時正值年底,蕭瑜這一年拿下不少業績,年底分了個大紅包,是她在蕭固身邊分到的最多的一次。
就在這個時候,蕭瑜偶遇曾跟著張琪打拚江山長達五年的一位女經理,名叫方圓。
相比張琪的去性別化裝束,方圓就是典型的三十五歲頗具魅力的職場女性,性格也好。就蕭瑜所知,追求她的和張琪同級別的老總不少於三位。
來年方圓就要結婚了,對方是某上市公司亞太區的一把手。
蕭瑜本沒想要和方圓深入交談,也不知方圓是否因為從蕭瑜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還是因為蕭瑜是蕭固身邊的紅人,便借著一杯酒下肚人還有些微醺的狀態,點撥了蕭瑜幾句。
方圓問得直接:“張琪是不是讓你過去跟她?”
蕭瑜並未否認,隻是笑著點頭:“我還在考慮。”
既然方圓都猜到了,那麽蕭固必然也會收到風。有能力者都會麵臨職場挖角,但蕭瑜不希望讓蕭固以為她在騎驢找馬、吃著碗裏惦記著鍋裏。
方圓:“我和你沒有利益衝突,就站在過來人角度給你點參考意見。”
隨即方圓舉了兩個例子,它們分別代表兩條職業路。
第一條,方圓問蕭瑜,她的事業比例是否占據人生的八成?八成就意味著婚姻將不在她的人生考慮範圍內,她要做的是絕對獨立的女強人的路子,即複製張琪的路。
方圓說:“如果是,我勸你在過去之前處理幹淨所有感情生活,因為就算你現在不處理,將來也不得不處理,它們隻會拖慢你的速度。以後你接觸的人,尤其是男人,你還要控製好不要讓他們對你產生別的念頭,因為那些目光和好感同樣會成為阻礙,你將花費很多時間去掃雷。”
這裏麵的道理蕭瑜明白,就像張琪選擇走中性路線一樣,張琪總不能遇到一個男性客戶就提醒對方“請你關注我的能力,正式我給你帶來的利益,同時忘記我是個女人”。張琪管不住男人的眼睛和思想,控製不了男人“得一想二”的心態,就隻能從自身改變,模糊“性”特征,這才能從根上杜絕那些劣根性的念頭。
但這並不是蕭瑜要走的路。
蕭瑜問:“第二條呢?”
方圓笑了笑,說:“第二條,活例就擺在你麵前啊。”
方圓曾經是張琪身邊最大的功臣,如今卻分道揚鑣。張琪四處物色更合適的人選,也試過從底下再提拔一個上來,隻是都不如方圓。
方圓是那種很會利用個人優勢的女人,在這個充滿男權味道的圈子裏她獲得不少便利。
底層圈,男權的表現十分粗暴,強迫和暴力居多,因如果不這樣做,他們很難得到肖想的女人。
中層圈,外化的暴力動作逐漸減少,大多數都是言行收斂、含蓄的文明人,但也不乏一些情境下揩油、占便宜、性騷擾的事件。因中層許多人都是從底層上來的,不得不披上文明的外皮,骨子裏卻沒有蛻變、進化。
高層圈,暴力依然存在,而且很普遍,隻是以更“溫和”更不容易被看破的方式躲藏在精美的包裝內,它們變成了“我照顧你”“我養著你”“你太辛苦了,以後隻需要待在家裏,為我一個人服務”這樣的話術。當然其中一小部分是真心的,而大部分則是一種占地盤以彰顯個人權利的心態,這種行為和事業版圖擴張是一樣的,同樣會帶來滿足感,以填補仍有匱乏的精神世界。
最容易上這種圈套的女人,往往是底層和中層,她們有著蓬勃欲望,急於在短期內就完成階級跨越的女人。
區別就在於,一部分女人以為能豁出去就可以了,進而輕視這件事的難度,對於人性的了解過於淺顯。事實上,“豁出去”隻是入門級別。而另一部分女人則深知它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無論是智商、情商、能力各方麵的提升都絕不能懈怠、落後,因這個遊戲的玩法、規則以及什麽時候開始、結束,都掌握在對方手中。
你養了一隻寵物,你給它喂食,逗它玩,看著它生出惰性,對於生存技能一無所知。當有一天你玩累了,你將它遺棄,你說它能否適應野外,多久才能被迫掌握生存能力?它或許可以熬過來,也可能會被餓死,或死在其他野外動物的利爪之下。
社會就是野外,能力的提升就是生存技能的掌握。
方圓就是張琪之外另一種跨越階級的展現,她從未放棄過婚姻,反而還將婚姻視為自己的另一張王牌。她的事業提升了,也從未忘記個人提升。因此張琪是她的老板,最終成為跳板。
看看張琪和方圓,蕭瑜可不會天真地以為自己能創出第三條路,起碼她還沒有見過。這不是自己想不想,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大環境如此,個人做不到改變環境,隻能去適應環境,並在適應之後在小圈子裏達到最高。
張琪和方圓就是各自路上的贏家,而那些輸了的人——她們現在在哪裏,她們姓什麽叫什麽,沒有人關心。
……
差不多到了一月中,蕭瑜又一次聽到張琪的名字,那是在一個酒會上,出自一位女主管的口。
張琪正在招兵買馬,她就像所有老板一樣,對於級別越高待遇越好的職位提出的要求就越多。看似光鮮的職位意味著更大的困境,有本事和膽量進去的人就要有匹配的能力和抗壓能力破局,這就像是闖關一樣,高階版本可不是養老院。
據說這位原本要跳槽張琪處的女主管,前期基本上都要談妥了,卻在臨門一腳止步。
這位女主管也不是什麽守口如瓶的人,對外吐槽了一番,雖然沒有點名指性,但很快就讓人猜到她說的人是張琪。
原來是張琪在最後關頭給她提出幾個條件,其中一條就是五年之內不能結婚、生子,必須保證不和任何圈內有業務往來、有可能會成為客戶的異性發展感情。
如果是不婚主義,這根本不是什麽條件,但這位女主管已經三十二歲,且早有結婚的打算。
女主管再三保證絕不會公私不分,不會讓婚姻影響自己的工作,張琪卻說不能通融。
站在女主管的角度,張琪實在不近人情,可站在張琪的角度,她大概已經聽多了類似的保證,也受到過背叛,她懶得再聽任何保證。
而這件事聽在蕭瑜耳中則是另一番解讀:張琪是在找誌同道合的人,一定要和她有同一理念才能上她這條船,所以在啟航之前就立下“誓約”,總好過船開到一半分家的難堪。
那女主管多喝了兩杯,侃侃而談起來。
有人問女主管,為什麽非要選她(張琪),當初看上了什麽?
女主管說:“嗨,和她那裏條件差不多的也不是沒有,誰叫我一時大意,看上她的性別了,吃了性別大餅的虧。”
類似的事在職場上比比皆是,因同為女性或同為男性,就以為對方可以為自己提供更寬廣的路。以為代溝、刁難隻會發生在異性之間,同性之間本就應該互相照顧。結果就是,這張大餅對方畫了一半,自己的錯誤認知畫了另一半。
現實就是,女老板同樣會拋棄女下屬,女下屬也有可能會出賣女老板啊。
性別之前,首先是人性,性別不是為人的標簽。
再誇張一點說,那些投靠東南亞親戚朋友的“受害者”在淪為扶手女、器官供應者之前,有想過會被出賣嗎?他們吃的是“熟人”和“同性”雙重buff的虧。
女主管說:“妹妹們,千萬記住,一定不能讓性別決定思維,不要讓性別決定選擇。這時候怎麽能感性呢,這可是思維陷阱啊!永遠永遠都要警惕成為那種,將未來和出路放在別人身上的笨蛋。給你畫大餅的人,一定是因為在你身上看到更高的回報、更大的利益,才會給你畫這個餅!你啊就要被吃掉了,一定要問自己有沒有本事吃回來!”
蕭瑜提早離開了酒會,對於女主管的話並沒有盡信,但也沒有半點不信。
她有些明白張琪,如果張琪不考慮自身得失,一味地體恤下屬,獻愛心,看在同為女人的份上就開綠燈,那麽她根本走不到今天的位置,有的是同為女性的下屬會教她做人。
現實中當然有girl help girl,但girl help girl並不是理所當然、無條件存在的。
那位女主管之所以那樣氣憤,自己也需要付一半責任。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有一半餅是她自己畫的。如果能從一開始就該將期待值降低一半,那才是更接近那份高薪厚職真實的模樣。
後來,蕭瑜和周越聊起這件事。
周越聽了先是微笑,笑容裏帶了一點嘲諷意味,但他嘲諷的不是張琪和女主管,而是自嘲。
周家也在給他這個同一血脈的後代畫餅。
而後周越說:“其實職場和擇偶一樣,都是一種供需關係。要先搞清楚自己在這樣的關係中處於什麽位置,扮演什麽角色。出現錯誤、偏差,往往是因為自認為的位置和事實中的位置有差。”
蕭瑜並沒有深入這個話題,她從側麵觀察,覺得周越這幾個月變化很大,而且頗有緊迫感。
她不知道這種緊迫感是誰帶給他的,她從沒有催促他表態,或是逼他放棄婚約,她始終是一種順水推舟、順其自然的態度。
但不知道為什麽,蕭瑜隱隱有種感覺,正是因為她這種不作為,促使他的情緒中生出一種不外露的焦躁。
這種時侯,他們之間無論發生怎樣的兩性話題都是敏感的,她不希望周越以為是她在旁敲側擊地試探,始終小心回避。
也因如此,蕭瑜並沒有告訴周越,就在春節前夕,陸荊非常直接地向她發出信號。
蕭瑜麵臨的問題,陸荊也同樣有。
捷徑是不分性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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