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金春慧對自己的體重, 一直是自欺欺人的態度。
隻要自己不知道,體重就永遠和以前印象中的差不多。
身體胖, 精神是苗條的。
她不懷疑嚴劭有隨便踮兩下腳就能說出她體重的能力,她隻是不想聽。
嚴劭剛才說話的時候,手就沒停過,一直在摸。
摸出來手感和以前不一樣,所以試著“踮量踮量”她的體重:“你絕對輕了,根本不是我的錯覺。”
“你聽過熊瞎子冬眠嗎?我或許跟熊瞎子差不多, 冬天前吃很多吃胖了,冬天過去就瘦了,這是正常現象。”金春慧再次拿出冬眠一說。
“你當我傻的?”嚴劭皺眉。
“不然呢?你覺得我故意在減肥?”金春慧問他。
嚴劭:“我哪天有空多找點豬肉過來, 沒想到你這麽不愛吃牛羊肉,人都瘦了一大圈。”
他不覺得媳婦沒事做要減肥,她肥嗎?
她隻是軟乎乎的!
要減肥早在家裏減了,還等現在?
也沒見她怎麽動,吃飯還是老樣子, 絕對是他不在家, 她就懶得做肉吃。
晚上做的還是牛肉餃子。
牛肉!餃子!
一看就是自己不愛吃,他回家了才做給他吃。
金春慧確實是為了丈夫做的牛肉餃子,但不是因為自己不愛吃。
嗯,能吃, 不是很愛吃, 主要是嫌麻煩, 不想剁肉切肉。
家裏牛羊肉都是一大塊一大塊的,豬肉全是小塊, 豬肉在買來的時候,她特意讓丈夫切好再凍到外麵。
她和孩子要吃肉了就取一小塊豬肉解凍吃, 平時不會動手做牛羊肉。
金春慧不是很想他折騰:“別麻煩了,有時間多在家裏休息,又不是必須吃豬肉,牛肉我也能吃。”
“那你晚上再吃一碗餃子。”
“我已經吃過,吃得很撐了。”聽到一碗,金春慧覺得自己體重已經開始往上飆了。
“你看看你,我說得沒錯吧,你就是不愛吃牛肉,不行,我還是得給你尋摸豬肉過來。”
“你尋摸吧,你尋摸過來我也不一定會吃,除非你天天在家盯著我吃。”
正好這時候年年在裏頭喊媽媽,金春慧應聲後站起來,把裏頭衣服全塞回褲腰後,去看看年年怎麽了。
她進去睡覺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原是熱水袋卡在被褥和牆壁之間的縫裏,年年戴著小手套,使出吃奶的勁都挖不出來,熱水袋反而擠得更裏麵了。
這可把小朋友著急壞了,連忙求救媽媽。
金春慧爬上炕,幫女兒把熱水袋挖出來塞到女兒懷裏後,重新回到廚房。
晚上嚴劭也沒硬喂她吃餃子,怕把她喂吐,對牛肉產生陰影,還是決定尋摸豬肉。
吃過晚飯,年年睡著了,夫妻倆坐在煤爐子前,金春慧給嚴劭塗抹凍瘡膏。
這回可不是防凍瘡的保濕霜膏,這是她從衛生所拿的,治療凍瘡的凍瘡膏。
丈夫晚上待家裏,她就在他手泡過熱水後,給他塗抹藥膏。
防止藥膏黏糊糊的全黏在被褥上,還得等藥膏被皮膚吸收後再去睡覺。
金春慧幫他擦藥膏,仍是老話:“你別買豬肉,家裏豬肉沒吃完,還剩不少牛羊肉,你再買豬肉就是浪費,眼瞧著沒兩個月過年了,爭取過年時候把家裏的牛羊肉解決完大半才行。”
嚴劭擔心:“再這樣下去,你都要瘦成皮包骨頭了,是不是來這裏水土不服,吸收不好,所以才一天天瘦下去?我看你真是幾天一變樣,再不停瘦下去要看看醫生了。”
金春慧給他整隻手抹完,將藥膏收好,重新坐到丈夫身邊:“劭哥,你別總想著讓我吃胖點,我自己就喜歡瘦,如果能瘦下來,再好不過了,要是身體不舒服,我肯定跟你說,現在這樣挺好的。”
嚴劭:“你別太瘦了,我看我還是提升一下廚藝比較好,多給你煲湯喝,你再瘦下去,別人都當你來這裏跟我過苦日子的。”
他沒記錯的話,媳婦大概是從懷孕生小孩那陣喝各種湯開始圓起來的。
金春慧不否認這裏天氣惡劣,但自己過來確實沒吃過多少苦:“剛來這裏胖乎乎的,大家當我在老家花你的錢享福,你看,光我瘦,年年還白嫩胖乎的樣子,不是水土不服,要不服,我們母女倆一起不服。
我這也不算壞變化,我這是在變好,你以為胖很好嗎?
胖對身體不好,走路費勁,幹活吃力,動不動就大喘氣,不停胖下去是在傷害身體,你嘴裏不停念叨豬肉,我可以理解成你不想我好,想我身體變差。”
“我沒有那些想法。”
“你沒有就別幹涉我做什麽給自己吃,我吃什麽自己有數,在吃飯方麵,我比你健康多了,不像你,在外頭顧不上吃飯,吃了也吃得不健康,你最該擔心自己的身體,而不是我的。
看我鏟雪捂得那麽嚴實,就知道我有多愛護自己的身體了,你中午老早走了,雪還是我鏟的,鏟雪就能瘦一大圈了。”
她愛護丈夫的身體,更愛護自己的身體。
“我有空就鏟雪,不會讓家裏屋前堆太高雪的。”
金春慧打了個哈欠:“我來鏟沒什麽,平時沒事情,冬天更沒事情,正好把屋前的雪鏟鏟幹淨。”
不光她沒事,進入冬天,何善的事情也少了,大家都貓在屋裏過冬。
“困了就去睡覺。”
“等你手上的藥膏幹了再說。”
為了讓自己清醒點,金春慧問嚴劭,部隊過年有沒有什麽慶祝活動。
像是上次國慶,家屬進食堂免費吃飯。
結婚四年,嚴劭就沒有把探親假放到過年期間。
他不在家,她就帶著年年回娘家過年,從前也不太理解他,隻聽他說這裏冬天嚴寒。
現在能理解了,別說回老家探親,人沒困在這個冬天就行了。
有些人永遠被困在這個冬天裏出不去了。
丈夫要是在過年用掉探親假,多少像是“逃兵”。
想想就心酸。
嚴劭:“有的,除夕當天,隻要不發生災情,家屬們自發做大份菜放到一號食堂,給離家多年的士兵們吃,到時候符合條件的本地士兵家屬也能過來探望,想給孩子做什麽吃的,都能用食堂廚房。”
“這是在除夕當天幫食堂大師傅們省力氣,幫部隊省錢啊,那二號食堂呢?二號食堂也是家屬來?還是說當天就開放一號食堂。”
“就開放一號食堂,開全天,畢竟除夕當天不會放整天假,該站崗的站崗,該巡邏的巡邏。”
金春慧很好奇他除夕都做什麽。
以前沒仔細問過,隻以為在冰天雪地當中站崗。
現在知道了,他如今的級別,已經不需要站崗了。
嚴劭:“我啊,哪裏有災情往哪裏跑,沒災情就在食堂吃完飯,檢查站崗巡邏情況,沒什麽問題回宿舍睡大覺。”
“你說我今年要不要弄點吃的去食堂?”
“你想弄什麽吃的?”
“涼拌牛肉和酒釀圓子。”
嚴劭用一種“你果然不愛吃牛肉”的眼神看著她。
金春慧看懂他的眼神了;“不然炒羊肉也行,多加點香料。”
他的眼神換成“你果然不愛吃牛羊肉”。
金春慧拍他手臂:“你給我正常點!”
“都行,你當天帶著生羊肉去食堂現做都沒事,不過食堂調味沒那麽豐富的。”嚴劭沒進過食堂廚房,不了解具體情況。
“好吧,我還是自己在家做好帶過去,劭哥,你沒少說什麽注意事項吧?”不是金春慧生性多疑,她總覺得丈夫沒把話說清楚。
“嗯……自己做的,自己打給士兵吃,算注意事項嗎?”
“什麽意思?”
“其實挺好理解的,就是自己做好了,在台子邊待著,士兵來了打給士兵吃,例如唐團長,他在除夕當天做了一大盆炒麵,他媳婦在的話,他和他媳婦一起在那裏待著,等士兵們來吃,炒麵吃完,盆是自家的就帶走,把盆放回家裏後,可以回來食堂吃其他家屬做的菜,不帶回家也行,隻要有人幫自己看著。”
金春慧明白了:“唐團長真的有在食堂裏擺過攤嗎?”
說在食堂擺攤沒任何問題,隻是不收錢而已:“有啊,去年做的本省特色涼麵。”
“涼麵啊,都沒人敢吃吧。”
嚴劭:“嗯,柳家凝都不吃,她時不時去別的家屬那裏拿吃的,坐在團長身邊吃。
我自己也是吃了別的東西墊過肚子後,喊幾個膽子比較大的去捧場,大冬天來那麽一口涼麵……嘶,現在想想都不知道我們團長安的什麽心,或者說柳家凝安的什麽心。”
“讓你們有任務的人晚上清醒點,別吃迷糊了!”
嚴劭:“或許是吧,慧慧,你要是想做的話,我給你報名,報名了你就能有除夕通行證,除夕當天隨意進出部隊。”
“好吧,你給我報上,我找阿善家凝都問問,如果家凝今年還做涼麵,我就不用怕牛肉沒人吃了,給他們當肉碼好了。”
“你別擔心吃不完,大家都跟餓狼一樣,能吃得很,多難吃的東西都有人去吃,每人一勺,很快就吃沒了。”到底不是開飯館,每個人第一次吃都會踩雷。
不怕浪費,因為人很多,人人都去踩一下,很快踩沒了。
“行吧。”
“除夕當天部隊禮堂和家屬院禮堂都放電影,部隊禮堂用來組織官兵看電影,不是想進去就能進去的,家屬院的話隨意,你想看電影可以看看門口貼的時間表,選一場,咱們一家三口一起看。”
“行的。”
...
有幾天沒下雪了,道路不太濕滑,雷叔開的客車正常發車,金春慧再次拜托雷姑姑給她多帶點糯米、糯米粉和香料,除夕決定做酒釀湯圓、炒羊肉、涼拌牛肉送到食堂,家裏囤的食材顯然不夠用了,必須補充。
聽她需要的斤兩數,雷姑姑吃驚,問她有什麽用途,畢竟她要的食材不經常出現在飯桌上。
她說是除夕做好送到食堂給士兵們吃。
聽是給士兵們吃的,她要給車費,雷姑姑都說不用了,順路的事。
金春慧還問雷姑姑,他們除夕當天能不能進部隊,除了小雷,雷家還有別的小夥子在部隊當兵。
雷姑姑說沒有,那幾個雖然是本地人,但不符合家屬進部隊探望的所有條件,級別不太夠。
倒是她哥哥,雷叔作為退役老兵是能進部隊吃飯的。
除夕當天客車不停,雷叔會在部隊吃個午飯,休息一陣繼續開車。
金春慧聊到客車發車離開才回家,中午問了嚴劭一件事。
問他今年家屬院門口為什麽多了一個站崗的戰士。
是不是因為年底人多,危險事故頻發,所以加強守衛,增派了一人。
嚴劭:“不是,現在十二月底了,站崗哨兵每年一換,新的哨兵要熟悉崗位,等年過去,原先的哨兵就會退下來,換成新的哨兵。”
“這樣啊,部隊更新換代真快,想養老都不行,大多數人吃的還是青春飯,像你這樣十幾年沒退役的職業軍人還是少數。”她現在進出家屬院不用介紹信了,因為老哨兵已經記得她和女兒的模樣。
她清楚原來的哨兵不是要退役,隻是回到部隊別的崗位,想到每年換一個,新來的哨兵得重新認一遍,還是唏噓不已。
“知道你男人多厲害了吧。”
“拚命換來的,沒什麽好得意,你現在的級別軍銜都是你應得的。”
“其實我剛來部隊第一年就覺得自己隨時會被踢掉,有想過被踢出去後未來該幹什麽,反正不會回老家,就奔著發展比較好的城市幹苦力,雖說以前大城市苦力都有不少人爭著當,不過辦法是人想出來的,總能找到出路。
在部隊熬過第一年,我人踏實穩定不少,不再擔心隨時被踢出去,曾經想著因公受傷的話,部隊還能給我安排工作,要去做非常危險的任務,我就提前立下遺囑,我的撫恤金捐給部隊,別給我父母,哪對父母都不行,現在感謝自己堅持下來了,是因為堅持才有你和年年,以後遺囑肯定要改了。”
“少說這種話,你能長命百歲活很久很久,再說死不死的,我就打你嘴巴,把你嘴巴打腫,看你還敢不敢說。”金春慧不滿。
嚴劭哭笑不得:“我都快被自己說哭了,你卻要打我嘴巴子。”
金春慧瞪他:“就是不許說。”
“好好好,我不說了。”
金春慧不想提犧牲話題,說起除夕做飯的事:“阿善前兩年除夕沒做菜,今年聽我說要做那些,她決定做手擀麵,現場擀麵煮麵,再炒幾個蔬菜,到時候能配合我的肉吃。
家凝他們家今年不做涼麵了,準備做切糕,我呢,我做三道菜,靠我自己是沒法做完的,你有空就必須給我回家包湯圓,切羊肉牛肉。”
感覺除夕活動很像是軍官慰問士兵。
嚴劭:“遵命!”
“諄命!”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年年開口學爸爸的話,平舌音讀成翹舌的。
金春慧故作思考:“嗯,年年也有任務要完成,等媽媽到時候布置任務。”
年年又來一次:“諄命!”
...
很快到了除夕,除夕當天上午,金春慧帶著女兒,跟何善柳家凝馬仙音相約搓澡。
柳家凝和馬仙音還挺熟的樣子,她們兩人一組,金春慧跟何善一組搓澡。
搓完澡,金春慧就回家去準備晚上要做的菜。
嚴劭今天上午沒空,好在昨天幫她包了湯圓,切了羊肉。
馬仙音和柳家凝都在她家蹭了碗米酒,帶回家吃了。
因著兩家人合作關係,何善家和她家一起被安排在晚上,何善是現場擀麵煮麵,下午在家炒幾道素菜完全來得及,上午就先幫金春慧。
金春慧下午要去看電影,一場電影差不多兩個鍾頭,孩子要午睡,看完電影就得去部隊食堂忙,所以上午必須做準備。
“中午食堂應該會豐富很多吧。”金春慧炒好羊肉,夾了片羊肉吃,感覺用足了香料炒,吃起來確實比燉好很多。
何善也嚐了嚐炒羊肉:“是的,中午會豐富很多,大多數家屬來不及準備早飯,早飯基本都是食堂幾個師傅自己做的。”
今早她們去部隊食堂吃早飯了,說實話,不怎麽樣,沒多少驚喜。
最豐富的在晚上,師傅們會根據報上來的食物安排午飯和晚飯,金春慧可能是因為一下子三道菜,看著比較顯眼,就被安排在晚上了,方德強幫妻子報名,提前說明要和嚴劭金春慧夫妻一起,都不用通融,直接安排一起了。
金春慧:“那就好了,我可要吃回本的,炒羊肉怎麽樣?”
“不錯的,我能稍微多嚼兩口了,以前羊肉從不敢細嚼,都是直接吞下去的。”聽說北方的羊沒有南方羊那種膻味。
不管哪邊的羊肉,何善和金春慧一樣,吃不慣羊肉。
不是吃了會吐的程度,細嚼才會犯惡心的程度,不想浪費就直接不嚼吞下去。
何善吃過丈夫帶回家的烤羊肉,味道比燉的好點,但是香料沒有很足,還是能吃到股讓她不適應的味道。
春慧的做法可能對愛吃羊肉的不友好,對不吃羊肉的來說很友好了。
小朋友們也想試試,金春慧讓他們做好準備,做好被嗆到的準備。
這羊肉又香又辣的,炒的時候就把她們嗆得不行,炒好吃起來味道沒那麽嗆人。
小朋友們麵露難色,最後喬喬說不吃了,年年心心兩個是學姐姐精,姐姐不吃,他們也不吃了。
“不吃就進去睡覺屋玩吧。”金春慧炒好羊肉,盛進盆裏,開始做涼拌牛肉。
不拌,先把肉煮好切片,下午看完電影再開始拌。
...
下午電影也是軍旅題材電影,金春慧看得專注,睡過午覺的年年抱著牛奶瓶看得昏昏欲睡,後麵幹脆坐在爸爸懷裏睡著了。
出來禮堂的時候,嚴劭還說女兒昨晚做夢當賊去了,不然不可能這麽困。
出了禮堂的年年已經清醒過來,不知道爸爸說的是什麽意思,要是知道了,絕對要跳起來反駁爸爸。
金春慧回家就準備涼拌牛肉,調味已經全放一起了,由於牛肉過多,她加了所有調料後就讓丈夫攪拌,丈夫力氣大,攪拌得更加均勻,她去收拾要帶的東西。
“劭哥!”金春慧從籠子裏拿來提前包好的湯圓,看到某個男人邊拌邊偷吃。
嚴劭滿嘴牛肉,口齒不清說:“不…吃…不吃了。”
“廚子不偷,五穀不收是吧?讓開,我自己拌!”金春慧把湯圓丟給丈夫拿著,自己去拌牛肉。
一看拌得差不多了,她意思性再拌幾下。
“廚幾不都,屁股不餿!”年年費勁把媽媽的話學完,一副求誇誇的小表情。
嚴劭吃完嘴裏的牛肉:“小孩好的不學,學壞的,什麽屁股不餿,媽媽說的是這樣嗎?媽媽說的分明是廚子不偷,五穀不收,什麽意思知不知道?”
“不幾島。”年年是個實誠孩子,不會不懂裝懂。
“意思是廚子不偷吃,說明五穀收成不好,收成好了,廚子才偷吃。”嚴劭說完摸了摸年年頭上的帽子,讓小朋友再接再厲。
要學的東西還多著,慢慢學。
金春慧:“好意思教孩子,你先去漱漱口,待會兒唐團家凝過來,你一說話就知道你剛吃了不少牛肉。”
她家男人要真是個廚子,絕對會立刻被趕出廚房。
誰敢要個那麽能吃的廚子!
嚴劭:“也沒必要啊,我不說話就成了……成,我幹脆去刷個牙。”
收到眼神警告的嚴劭老實去刷牙。
等金春慧把東西收拾好了,唐團長和柳家凝帶著兒子小煜過來他們家。
他們家東西比較多,唐團長拿著自家切糕,柳家凝和唐煜小朋友幫他們拎東西。
最重的米酒讓嚴劭抱著,金春慧拿上午炒好的羊肉,柳家凝拿涼拌牛肉,唐煜小朋友拿湯圓枸杞等食材。
年年手裏抱著牛奶,今早給她的,喝到下午還有小半瓶沒喝完。
他們先去何善家跟何善匯合,找到何善就一起出發去部隊食堂。
食堂有電燈,金春慧一行人進去的時候,電燈已經開了,整個食堂都很明亮。
唐團家的切糕不需要再進行加熱,金春慧要煮酒釀圓子,加熱炒羊肉,酒釀圓子不用進廚房了,他們在的位置就放了正燒著熱水的鋼桶,原是留給何善煮麵的,金春慧正好可以先用來煮酒釀湯圓。
嚴劭去了後廚一趟,拿了個不是很高的木桶出來,用來裝煮好的酒釀湯圓。
酒釀湯圓在煮了,金春慧拿著羊肉去廚房裏加熱。
廚房這會兒人不算少,師傅聽她是加熱來的,給她找了口鍋後,先去忙別的事情了。
鐵鍋是小鐵鍋,不是家裏那種大鐵鍋,正在金春慧思索要不要隻炒上麵部分羊肉的時候,嚴劭進來了,看出她的難處,四處瞧瞧,瞧到有大鍋暫時空下來了,過去問能不能讓出鍋子來,炒好他負責涮鍋。
不用多長時間,不到十分鍾。
在用大鍋的也是一位家屬,嚴劭親自來說,對方沒有拒絕的道理,把大鍋讓出來了。
金春慧就用大鍋開始加熱羊肉,她的羊肉香味著實霸道,冷掉的時候味道不顯,炒熱的時候香味撲鼻而來。
而且下午加熱時候還沒有上午剛炒香料時候的嗆鼻味道,隻剩下香辣了。
嚴廚子又想偷吃,幸好現在在廚房,有很多人看著,嚴廚控製住了自己的手和嘴。
有家屬過來想嚐嚐味道,金春慧沒小氣,讓對方嚐了。
等羊肉炒好,她把羊肉盛回盆裏帶出去,嚴劭留下來刷鍋。
...
金春慧出去的時候,已經有家屬想吃麵條了,隻是桶裏在煮酒釀湯圓,暫時沒法煮麵條。
不是她一家煮麵條,還有別家煮麵條,對方要了他們的麵碼,去別家吃麵條。
柳家凝暫時還沒離開,待在位置上,等著酒釀湯圓做好,吃一小碗墊墊肚子,吃完就四處逛逛。
一號食堂比二號食堂大多了,可逛的地方也有很多。
酒釀湯圓終於好了之後,金春慧趕緊把酒釀湯圓盛起來,桶留著煮麵條。
小朋友們不怕唐團長,吃過唐團長家的切糕想四處看看了。
柳家凝在吃酒釀湯圓,讓小朋友們先按捺住心中的小野馬,等阿姨吃完就帶他們去四處奔騰。
小朋友們不懂阿姨在說什麽,不過阿姨願意帶他們玩也挺好。
今天不需要自帶餐具,自帶餐具也行,金春慧就沒帶餐具,用食堂提供的餐具。
她不想吃自家做好的菜,她想空手,走到哪吃到哪,隻現在家裏盆都還滿著,要等全空了才可以四處逛逛。
食堂裏還放著幾台電視,同步播放一個頻道。
今晚要播春晚。
家屬們來得比較分散,士兵們都是帶隊過來,往往一來就是好幾十人。
金春慧位置在中間,何善手擀麵在她左手邊,唐利民切糕在她右手邊。
她能感覺到進食堂解散後的士兵,遠遠瞧見唐團長就不敢過來了。
此時家凝帶著幾個小朋友逛吃逛吃,沒人能壓住那股子凶神惡煞的氣息。
嚴劭或許能壓住,此時吃得正香,第一碗手擀麵就是他的。
還分成兩小碗吃,一碗牛肉麵,一碗羊肉麵。
“慧慧,你也要來一口?”嚴劭見媳婦看著自己,問媳婦。
金春慧差點想捏丈夫的臉了,咬牙:“我吃一口吧。”
嚴劭墊過肚子了,站起來辦正事。
他要去找人來光顧,前麵也有零散幾個家屬過來吃,但是根本不頂事,沒吃多少。
嚴劭要去抓人,金春慧不知道,問他去做什麽。
他說是找幾個認識的戰友聊聊,金春慧瞬間理解他的意思:“去吧去吧。”
早該去了,耽誤她逛吃逛吃。
沒過多久,嚴劭就提溜著幾個滿臉寫著“情願”的士兵過來。
“這是我媳婦,你們快喊嫂子好。”嚴劭把人提到自己攤子前,先讓他們和自己媳婦問好。
幾個士兵聽話喊嫂子好。
金春慧看出他們想要逃跑的心情了,盡快把話說完:“你們好,看看要吃什麽,酒釀湯圓還是手擀麵?手擀麵的話可以加上我這裏的涼拌牛肉或者炒羊肉,還這麽多,盡情吃。”
幾個士兵有愛好甜口的也有鹹口喜歡吃麵食的,聞言都硬著頭皮選起來,選手擀麵和酒釀湯圓的都有。
酒釀湯圓能立刻盛出來,手擀麵需要等待,在他們等待的過程中,嚴劭喊自家團長給等待的士兵一人分塊切糕墊肚子。
“這些切糕用料豐富,加了花生、紅棗幹、核桃等等,是團長和夫人精心製作的,你們可不能牛嚼牡丹,要用心品嚐。”嚴劭不忘幫自家團長說些好聽話。
“好嘞。”幾個士兵笑著應道。
他們生動演繹了什麽叫笑比哭還難看。
何善沒讓幾個士兵痛苦太久,麵煮好了,幾個士兵加上麵碼立刻端走,不想原地坐牢了,去找位置吃飯。
沒過多久,兩個士兵拿了兩個空碗過來,空碗是他們另外從碗筐裏拿的,過來討涼拌牛肉。
金春慧給他們夾了許多牛肉,嚴劭強買強賣,送了他們一些炒羊肉。
他就奇了怪了,怎麽那麽多人不愛吃羊肉,這羊肉不是挺香的。
之後來吃東西的士兵基本都是嚴劭親自去抓來的,金春慧後來幹脆坐下來看著他忙活了。
看到有五個人過來,跟何善兩人坐著聊天的金春慧站起來,三個男人貌似一直站得筆直,見到五人也是不卑不亢。
金春慧沒想到師長和政委過來了,跟著他們過來的兩個女人應該是各自的妻子,還有個男人,她們不認識。
師長政委過來親切問候,金春慧何善兩人都配合各自丈夫回答問題。
唐利民嚴劭方德強都不是會和最高首長貧嘴的人,所以整個過程氣氛比較正式,不像吃飯,像是頒授儀式,讓金春慧略感緊張,聽聞對方要喝酒釀湯圓,她就盛到碗裏遞給對方。
幸好手沒抖。
首長政委都要吃麵,另外一個男人倒是不怕唐團長,找他要了塊切糕。
感覺比起唐團長,這五個人更容易趕人,認識他們的家屬都要稍微躲躲。
等這五人離開去吃東西了,金春慧卸力坐下來。
嚴劭坐在媳婦身邊,麻煩何善再幫他煮碗麵條。
忙到現在,又餓了。
“剛才兩個女人是師長和政委的夫人嗎?”
“嗯,是的,另外一個男人是部隊裏最高級別軍醫,你就當軍醫頭頭好了。”
“原來如此,剛剛他們在的時候,氣氛有點嚴肅。”金春慧剛說氣氛嚴肅,就有幾個小朋友跑過來。
年年他們回來了。
“小祖宗,跑慢點喲。”嚴劭接住自家奔跑過來的女兒。
一蹦一跳的,看著像是隨時會摔倒。
年年給爸爸媽媽帶了點心回來。
柳家凝:“剛看到首長了。”
有點熟悉的感覺,金春慧問她:“你是不是特意等首長他們走了才帶孩子們回來的?”
就像國慶當天的兔子饅頭事件,她看見了,特意等事情結束才過去。
柳家凝不否認:“是的,我特意等他們走了才過來。”
金春慧:“我以為你作為能言會道的播音員,不會害怕見到他們的。”
柳家凝:“那沒有,我還沒到能言會道的程度,播新聞播別的內容都得拿著提前寫好稿子念,與其說我口才好,更應該說我寫得好。”
金春慧其實更想說她都不怕唐團長,怎麽會怕兩大首長,他們看著是有氣勢,但沒唐團長那嚇人的氣質。
這些話還是不要從她們這些外人口中說出來比較好。
柳家凝帶小孩逛完就要帶丈夫去逛,讓他們幫忙看著切糕和芋頭。
唐煜小朋友對媽媽的話語很是無語,坐在自家位置上看書。
年年在跟爸爸媽媽說話,說她剛才看到了什麽好東西。
小朋友表達能力有限,父母兩人假裝能聽懂,配合孩子應道:“這樣啊,原來如此,是嗎,好的……”
柳家凝帶走唐利民是極為正確的事,唐利民走了,不斷有士兵湧過來。
他們麵對嚴劭就是有說有笑的,嚴劭讓他們少說兩句,吃就完事了,他們團長可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被他聽到,不得了,明天罰跑圈。
團長沒在附近,士兵們膽子就大起來了。
何善帶來的麵團麵粉全用完了,金春慧做的肉也全部被吃完,酒釀圓子是半點不剩,還有懂酒釀圓子做法的士兵問嫂子有沒有米酒。
金春慧有米酒,問丈夫可不可以拿出來給他們吃,嚴劭說可以,她就分給他們吃了。
按理說米酒不醉人,誰知道他們有沒有重要的事情,吃了米酒,人不太清醒,出事她負責?
嚴劭說可以那就可以吧。
天塌下來有他頂著,不怕。
帶來的米酒全沒了,他們順帶還把唐團長家的切糕全吃完了。
“你們要逛就先去逛吧,我和德強在這裏帶著孩子。”何善準備留下來看攤子。
金春慧沒意見:“我們回來後就換你們去吃。”
“好的。”
年年大概是逛累了,沒跟著爸爸媽媽去,而是留下來和喬喬姐姐玩遊戲。
夫妻倆離開,金春慧挽著丈夫的手臂,生怕摔倒。
地麵有些濕,沒濕她也怕摔倒,總之抓著嚴劭的手臂比較安全。
今晚金春慧不準備管住嘴,想吃的都會拿點嚐嚐。
把食堂兩樓都逛遍了,金春慧從抓住丈夫的手臂變成被丈夫抓住手臂。
吃不動了,走不動了。
沒有嚴劭扶著根本走不動道。
嚴劭:“你才吃多少就成這樣,果然是平時吃太少了。”
“除夕夜,你少說我兩句,過年不興吵架罵人的。”夫妻倆回去,金春慧讓何善方德強夫妻倆去吃東西。
“春慧,你們商量過走親戚的時間嗎?”柳家凝唐利民走得比他們早,回來得比他們晚,柳家凝剛來就問金春慧。
過年少不了走親戚,金春慧在這裏沒親戚,理解柳家凝的意思:“初五中午在阿善家裏吃午飯,暫時沒別的安排。”
自家要不要燒還在猶豫,除夕解決了家裏一部分牛羊肉,要是走親戚請人來家裏吃飯,好像沒什麽能招待客人的。
是能買肉,隻要別下大雪。
“那初三來我家好了,我們家初三中午請營長吃飯,晚上請副營長吃飯,初六中午請教導員,初六晚上請指導員來吃飯。”
金春慧心想,這是“輪流處刑”啊。
“劭哥,所以你每年過年都能在團長家蹭四頓飯嗎?”金春慧暫時沒回答柳家凝邀請,問自家丈夫。
嚴劭:“沒,最多吃兩頓,沒空天天去吃飯。”
能天天去也不想去。
因著不是獨獨請營長一個人,是請營長一家人,三個營長就是三家人。
三家人擠在屋子裏,再大的屋子都顯小,加上有不看臉色的小孩,吵得人頭疼,不如自己待在宿舍裏清靜。
而且團長也不是天天都有空做飯,很多時候都是提前做好半成品,吃飯的時候讓柳家凝接著做。
柳家凝的廚藝和他差不多,讓人不敢恭維,嚴劭自覺自己是能做好半成品的。
柳家凝不行。
她在廚房就是災難般的存在。
金春慧聽不到丈夫的心聲,能從丈夫小表情裏看出點內容來:“所以我們跟著哪撥人吃呢?”
她聽丈夫的意見,嚴劭的意見是:“嗯……就跟教導員那撥吧。”
丈夫有了答案,金春慧問柳家凝可以嗎?
柳家凝:“可以啊,那約好了初六中午。”
“我家暫時不做飯請客了,我跟阿善約好去她家會帶兩道菜,去你家也帶兩道菜好了,算盡一份力。”
“真是太謝謝你了。”
...
除夕晚上算是熱熱鬧鬧過去了,回家路上金春慧沒問,因為是和兩家人結伴回去,有些話不方便問出口,回到家後,她問丈夫為什麽選教導員那撥。
他們部隊沒有副教導員,教導員指導員各三人。
嚴劭跳過營長副營長選了教導員,一定有他的道理。
嚴劭是有他的道理,道理也很簡單:“教導員的孩子最少,人最少,家屬素質也更高點。”
“原來如此,我記得仙音家沒有孩子。”馬仙音是一團教導員的妻子,馬仙音比她更早認識柳家凝。
嚴劭:“是的,太多人有點難受,二營營長家孩子還是個小霸王,見到團長都不怕,沒準就欺負咱們家年年了,我看那臭小子還挺喜歡欺負小姑娘的。”
年年聽到爸爸提起自己,嘰裏呱啦說了一串。
大致意思是自己很厲害,不會被欺負。
金春慧沒想到女兒把這話聽懂了:“幸好我直接問你了,要是哪家臭小子敢欺負年年,我可是忍不住要打腫對方的嘴。”
“你怎麽就和嘴過不去了。”又是要打腫他的嘴,又是要打腫別人家小孩的嘴。
“不是說打人不打臉,不能打臉就打嘴。”
“好像也沒什麽區別。”
“嗯?”金春慧威脅意味十足。
“沒什麽,反正別和營長他們一起吃,就算小霸王被扣在家裏,孩子也太多了。”
金春慧:“你都喊小霸王了,這小孩是有夠討人嫌的,教導員們性格都還好是吧。”
“表麵上是挺好的,實際上,誰知道。”
“你們團裏原來還這麽多門道。”
嚴劭:“不管多少門道,有你這樣謹慎的性格,我都不容易被人擺一道。”
他是發現了,妻子的性格是越來越謹慎了,想得比他還多。
金春慧:“別說這種話,你又不願意跟我說太多部隊的事情,我沒法幫你避免踩坑,我自己也隻是比尋常人想得多一點,沒有神到能提前料到各種坑。”
年年小朋友連連打哈欠,金春慧先不聊了,帶年年去噓噓,噓噓完睡覺。
小朋友睡著後。
“今天晚上還要抹呢?”夫妻倆坐在煤爐子前,嚴劭又被抹藥膏了。
金春慧:“隻要你在家就必須給你抹,我小時候腳後跟長凍瘡了,別提多難受,晚上癢得睡不著,又癢又疼,說不出來的難受。”
“現在已經徹底痊愈了?”
“不太確定哪時候會複發,反正我做好保暖工作後就沒發過凍瘡了,你的手到冬天就泛紅,看著反反複複,沒法根治了,隻能給你多抹點藥膏。”金春慧給兩隻手都抹好之後,收起藥膏陪丈夫等手上藥膏吸收。
手吸收掉藥膏就能去睡覺了。
在等待過程中,嚴劭說起今年除夕是二十八年來,他過得最幸福的一個除夕。
金春慧:“這才哪到哪,以後會更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