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傍晚, 宋盛蘭和鄺明輝從集團回到家，倆人得知鄺野考得這麽好，高興壞了, 和大多數的父母一樣，恨不得昭告所有的親朋好友。
這樣的大好消息, 肯定首先要匯報給老太太, 鄺明輝給範蔓芝打電話，那頭知道也被驚喜到了, 誇讚鄺野好幾句，也問桑梨考得如何，鄺明輝說桑梨分數也高, 兩個孩子去雲大沒問題。
鄺明輝又把消息報給了鄺家幾個兄弟姐妹，晚上鄺野和桑梨出門回來，四人在客廳吃水果, 鄺明輝問兩個孩子：
“那你們是打算都報雲大？”
桑梨看向鄺野, 男生勾起唇角：“不然呢？”
宋盛蘭笑, 也支持他們的決定：“你倆在大學有個伴也挺好的，而且離家近，去遠了我也舍不得。”
桑梨含笑對兩位長輩道：“謝謝宋阿姨和鄺叔叔這一年對我的照顧，讓我能住在家裏，又送我去江望讀書，否則我肯定考不上雲淩的。”
宋盛蘭莞爾：“我們就是幫了小忙而已，能讀得好關鍵是你自己努力。”
鄺明輝：“是，梨梨, 阿姨叔叔看到你這麽優秀, 我們也很驕傲啊。”
鄺野無奈揶揄：“你們別這麽客氣行不行？”
幾人笑，宋盛蘭笑嗔鄺野：“你最應該好好感謝梨梨, 要不是桑梨，你估計大學都讀不上呢。”
鄺野轉頭看向桑梨，舉起茶杯：
“桑老師，我敬你，謝謝你對我的栽培。”
桑梨繃不住笑，和他碰杯：“你太客氣了，鄺同學。”
聊完天，桑梨和鄺野上樓，倆人給簡舒年打了電話，簡舒年這次也考得很好，他很開心：
“阿野，桑梨，我以後能來雲淩找你們了。”
鄺野摟住桑梨，對電話那頭笑：“是啊，以後我們見麵的機會多著了。”
簡舒年笑得溫柔：“能考上大學我就很開心了，而且以後學校裏還有你們，咱們一起讀書一起畢業，真好。”
桑梨莞爾：“是啊，以後我們三個就是同學了。”
簡舒年看向身旁的簡舒然，麵露憂慮，摸摸她的頭：“我唯一擔心的就是然然。”
簡舒然無奈：“哥，你不用擔心我，你去雲淩好好讀，以後我也考去雲淩找你們啊。”
鄺野：“簡年，我今晚和我爸媽聊過，我們想接然然來雲淩讀高中，到時候我們這邊都會安排好。”
“不用阿野哥，我在這邊讀得挺好的……”
簡舒然不想麻煩鄺野，簡舒年也說沒關係，然而鄺野卻道：“然然來雲淩這邊肯定讀書條件更好，而且她身邊隻有你，你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山裏？如果然然也來，將來我們四個都在雲淩，不好麽？”
簡舒年聞言猶豫，鄺野讓他們不用太大的負擔，宋盛蘭一直都想把他們接來，畢竟當初他們對鄺野的恩情太大了。
鄺野讓他們好好考慮下，兄妹倆應下。
掛了電話，鄺野看向桑梨，“你和外婆說過成績了嗎？”
“說了，她可高興了。”
他把她圈進懷中，低聲問：“然後你和她說了和我的事麽？”
桑梨羞窘，“什麽事……”
“再裝傻是吧？”
桑梨臉紅：“其實外婆過年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今天也問了你的成績，我說要和你一起去雲大，她就問我是不是在和你談戀愛，我就承認了。”
鄺野笑，“外婆這麽厲害的麽。”
“是你太明顯了……”
“那她什麽態度？她同意我和你在一起麽？”
桑梨看著他緊張的模樣，心間柔軟，彎眉：“你這麽好，她怎麽可能回不同意？”
他們兩個在一起，在外人眼裏估計都是覺得她配不上，隻有鄺野從來不這麽覺得。
鄺野笑著摸摸她的頭，“打算什麽時候回老家？到時候我陪你回去，想見外婆了。”
她點點頭，“好，等錄取結果出來吧，你回去我帶你去摘西瓜摘桃子，怎麽樣？”
鄺野笑意更深，“好。”
-
高考分數出來後，接下來是填報誌願。
桑梨和鄺野第一誌願都報了雲大，暴富小隊其他幾人也都報了想去的學校。
而後的半個月裏，就是等待的時光。
這半個月裏，桑梨和鄺野先是飛去簡舒年和簡舒然的家鄉玩了兩天，倆人也知道桑梨和鄺野在一起了，都很喜歡桑梨，熱情招待她。
兄妹倆的家鄉環境比較惡劣，村民生活貧困，但是他們很愛這裏，希望能幫助村裏發展得更好，簡舒年還打算九月上學前，和幾個村民幫忙把村裏的道路重新修一下。
桑梨問鄺野他來到這裏會不會想起當初被綁架的事，心裏有陰影，鄺野說壞的是人，不是地方，每一年他來這裏，還會給村民帶些吃的穿的，讓大家過得好點。
桑梨知道鄺野很善良，包括他每個月月初要固定去忙件事，後來桑梨才曉得他是去聾啞學校當誌願者，陪伴那些同樣有聽力障礙的小孩子。
關於鄺野的耳朵，放假後他有去國外看過，可是檢查後還是發現治療困難，他沒有沮喪，想著順其自然，能治就治，治不好也能接受。
反正現在有桑梨陪在他旁邊，一切陰霾都煙消雲散。
從山區回來，倆人集合上暴富小隊另外四人，又開啟了畢業旅行。
高考完，現在就是主打一個痛快瘋玩。
時間在快樂中飛逝而過。
七月下旬，旅行結束，錄取結果也出來了——
桑梨和鄺野都考上了雲大計算係。
即使結果基本確定，可是看到準確的消息，桑梨還是開心壞了，撲進他懷裏：“鄺野，我們又要當同學了！”
鄺野勾起嘴角抱住她，“怎麽還被某些人黏上了啊。”
她笑顏燦爛：“討厭，明明是你粘著我……”
這塵埃落定的消息也讓鄺明輝和宋盛蘭開心，第二天，暴富小隊六人去鄺野的山莊燒烤，別墅二樓陽台，六人倚著欄杆，喝著啤酒，聊起錄取的事，喻念念笑：
“恭喜梨梨和鄺野，你倆這是所願皆所得啊，以後在同一個大學念書，男帥女美，走在學校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多好！”
桑梨笑：“某些人和某些人不也是嗎，以後也是虹杭大學的一對佳偶啊。”
喻念念和張博陽都報了雲淩當地的虹杭大學，倆人臉紅，喻念念羞窘打桑梨：“我和張博陽還沒在一起呢，怎麽就佳偶了。”
聶聞嗤笑，“放屁，你倆都曖昧成什麽樣了，下午我還看到張博陽偷偷牽你手來著。”
“哎呦張博陽你可以啊！！！”
倆人被逗得麵紅耳赤，聶聞感慨：“怎麽我兩個兄弟都脫單了，就我他媽成為孤家老人了，小玥玥，要不然我倆湊合一下吧？”
呂玥笑著讓他走開，“你們以後都在雲淩讀書，我要去外地，到時候我好想你們啊。”
聶聞也是在本地讀二本，呂玥報了個隔壁省的大學讀會計專業，喻念念拉住呂玥的手：“沒事玥玥，以後我們經常打電話，寒暑假咱們還會見麵呢，我們到時候還能去找你玩。”
“好啊，你們可不能冷落我。”
“不會，我們隻會冷落聶聞。”
“滾啊哈哈哈……”
張博陽舉起啤酒瓶：“咱們這…這個暴富小隊，永不解散，我們六個要…要一直玩在一起。”
呂玥：“必須的，誰都不能忘了彼此。”
喻念念：“誰上了大學敢冷了這個群，就把他踢出去哈哈哈。”
聶聞笑：“我這個群主第一個出來監督啊，看誰敢。”
鄺野攬住桑梨，桑梨看了眼他，莞爾：“祝我們六人不散，友誼萬歲。”
六人碰杯：“友誼萬歲！”
這是最美的青春，也是最好的他們。
……
一晚上，山莊別墅充滿了歡聲笑語。
六人喝酒燒烤到了十一點多，沒下山，就在別墅休息。
呂玥困得不行，在沙發上眯著，張博陽和喻念念還有聶聞還在鬥地主，桑梨就一個人去陽台吹風，過了會兒，鄺野就出來，給她拿了杯檸檬水。
“有沒有不舒服？”他問。
“沒。”
“以後我不在，你和別人敢喝這麽多，等著我收拾你。”
桑梨和他撒嬌：“那你得在，你得管我。”
看來真是有點醉了。
鄺野壓下唇角弧度，“在大學裏，我一定管住你。”
他把她攬住，“後天回台通的機票我已經買好了，明天我們去給外婆買點東西。”
“好。”
桑梨靠在他懷中，“外婆看到你一定很開心。”
“你的地位岌岌可危了。”
“就你討人喜歡……”
“跟你學的。”
桑梨笑，就被鄺野擁得更緊：“走了，回屋……”
-
嗨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中午，六人下了山。
桑梨和鄺野回了家，昨晚鄺野和聶聞打遊戲通宵，到家後桑梨打算去上舞蹈課，就催鄺野去補覺。
男生也確實困了：“我睡個覺，晚上我們去商場。”
桑梨點頭，“你等會兒不用來接我，張叔說送我，你好好補覺。”
“好。”
鄺野把她拉到懷中吻了下，隨後她羞得推開他，把他趕進臥室。
她壓下心底的甜蜜，收拾好東西出門。
賓利前行。
午後，室外日光疊落。
到盛安後，她上課到了下午四點。
課堂結束後，她心情輕鬆走出機構，正哼著歌，看到老張在路邊等候。
她走過去，“張叔，我好啦，走吧——”
老張看向開心的她，默了默，道：“桑梨姑娘，宋總先讓我帶去你個地方。”
“嗯？”
“她說，有事找你談。”
桑梨愣了愣，“好……”
她心底疑惑，但也不好多問。
二十分鍾後，車子駛達一家高級會館前。
桑梨下車，被老張帶著走進去，最後到達個私人茶室前，她看到坐在門口的宋盛蘭。
“宋阿姨。”
宋盛蘭看到她，回過神，笑道：“梨梨你來了。”
“阿姨您找我？”
宋盛蘭頓了頓神色，“不是我，是……鄺野奶奶。”
桑梨愣住。
鄺野奶奶來雲淩了？
宋盛蘭手撫上桑梨肩膀，“她說有事找你，你先進去。”
桑梨怔住，幾秒後輕應了聲。
侍者推開門，裏頭茶香彌漫，屏風後有個模糊身影。
桑梨走進去，看到坐在桌後的範蔓芝，女人一身深灰色中式刺繡短褂，雖頭發微微斑白，上了年紀，仍舊氣場極強。
“奶奶好——”
桑梨恭敬打招呼，範蔓芝看到她，笑：
“桑梨，坐吧。”
桑梨應了聲，範蔓芝抬了抬手，旁邊的侍者示意退下，房間裏隻剩下兩人。
“桑梨，有段時間沒見你了，錄取結果出來了？”
範蔓芝笑著問了她近況，桑梨乖巧答著，半晌旁邊的水壺燒開，範蔓芝關掉，舀了勺茶葉放到杯子裏，“今天我來雲淩，是來這邊做個身體檢查。”
“鄺野好像不知道？”
“我沒打算告訴他。”
桑梨疑惑，就聽範蔓芝道：
“其實我今天主要是來找你的。”
桑梨愣得視線抬起，範蔓芝笑了笑：“我聽你宋阿姨說，你和小野現在在談戀愛，他也被雲大錄取了。”
滾燙的沸水衝進茶杯，桑梨的心宛若和茶葉驟然翻滾，桑梨心口微墜：“嗯……”
“桑梨，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就不跟你繞圈子了，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和你說——”
“我覺得，你們兩個孩子，並不合適。”
鋪墊許多，原來這才是主題。
桑梨瞳孔一震，麵色僵住。
範蔓芝蓋上茶杯蓋碗，緩聲道：“梨梨，你是個很好的姑娘，聽話懂事，乖巧孝順，心思又單純，沒那麽多彎彎繞繞，說實話，我打心眼裏挺喜歡你的，但是你和小野當當朋友可以，不合適走到一起，是什麽原因你應該能猜到。”
範蔓芝看向她，琥珀色的眸泛著光芒：“孩子，我沒有其他意思，隻是你們的差距，小野可以忽略看不見，但是你心裏清楚。”
一根針精準刺入她心底最薄之處。
桑梨聞言，手心攥緊。
“而且小野未來的另一半，我心裏早有屬意人選。”
範蔓芝將茶倒出，“上次你去老宅應該看得出來，雪音喜歡鄺野，我們兩家世交，那孩子也從小養在我身邊，她的家世、能力和性格，都是我最認可的，她和小野各方麵都匹配，‘門當戶對’這個詞你們年輕人雖然反對，但是如果兩個人差距太大，走到一起也不容易長久，你說對嗎？”
範蔓芝語氣溫和委婉，講事實擺道理，桑梨突然之間無話反駁，眼底光影顫抖。
的確，無論是她的家世，家庭條件，根本沒有一點都能拿出來和韶雪音那樣的天之嬌女匹敵。
除了鄺野喜歡她，她有什麽可以競爭的資格。
範蔓芝倒了杯茶給她：“我知道小野現在肯定舍不得放棄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夠主動離開他。”
範蔓芝從旁邊桌上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桑梨麵前：
“我聽說你喜歡跳舞，在舞蹈方麵頗有天分，我可以送你去英國實現你的舞蹈夢，成為個專業的舞者，這是我已經了解好那邊學校的資料，隻要你想學，鄺家會給你提供最好的條件，這比去雲大更好，一份好的前途不比所謂的感情更加有價值嗎？”
桑梨鼻尖泛酸，緊繃著臉色：
“我是很喜歡舞蹈，但是我不會以放棄和鄺野的感情為條件，我已經和他約好一起去雲大了。”
範蔓芝看向她：“孩子，有些不好聽的話我不想再往下說，這件事我已經和小野父母說過了，他們也已經答應了。”
桑梨忽而愣住。
範蔓芝慢條斯理喝茶：“如果你不答應，我會強製送小野出國。”
“如果我把你說的都告訴鄺野呢？”
範蔓芝聽到這類似於威脅的話，笑了：“你知道小野的性格，你的意思是希望他為了你和我、和他爸媽反目成仇，為了你放棄鄺家？而且你確定他真的有那麽喜歡你麽？在這個家和你之間，他會選擇誰？”
範蔓芝字字珠璣：“孩子，別太天真了，他可以不和你在一起，但是他不能不當這個鄺大少爺。”
桑梨抿緊紅唇，顫聲哽咽懇求：“奶奶，我是真的喜歡鄺野，我真的想和他在一起……”
範蔓芝歎了聲氣：“有些東西，是再努力也無法改變的，你們兩個孩子是真心喜歡我知道，但他需要的不單單是個喜歡的人，而是一個能夠站在他身邊的人。你覺得，你可以嗎？”
範蔓芝放下茶杯，看向她：
“桑梨，你應該知道怎麽選。”
……
室外的日光熾熱，樹葉耷拉下腦袋垂著。
末了，門被推開，外頭的宋盛蘭看到桑梨走了出來，臉色蒼白空洞。
宋盛蘭上前，“梨梨……”
桑梨機械地應了聲，宋盛蘭壓下千言萬語，先說送她下樓。
兩人走下樓，周圍無人，宋盛蘭抬手撫著她的腦袋，麵露心疼，試圖勸慰：“梨梨，你別難過，小野奶奶她是站在小野的角度……”
桑梨看向宋盛蘭，紅了杏眸：“宋阿姨，我求求您，您能不能幫我說說話，讓奶奶同意我和鄺野在一起……”
這是第一次桑梨用如此懇求的語氣對宋盛蘭開口。
宋盛蘭忍不住抱住她：“梨梨，對不起……我和鄺叔叔幫你們爭取過，但是小野奶奶很強勢。”
六月份範蔓芝知道桑梨和鄺野的事，當時什麽都沒說，今天殺到雲淩，連宋盛蘭和鄺明輝都事先不知道，說明她一早就開始安排了。
範蔓芝向來果斷狠絕，沒有人可以動搖她做的決定，當初的創輝集團就是被她一手建立起來。
桑梨看到宋盛蘭的態度，眼底希冀的光暗下。
“梨梨你先回家吧，這件事你先別和小野說，他絕對不能知道。”
桑梨被摟著走到車邊。
老張幫忙開門，看到女生通紅的臉，已經大概猜到發生了何事。
坐進車裏，車門關上。
桑梨如同被判決後，推進囚籠。
車子啟動，老張透過後視鏡看向她，所有的話被壓在心口，不知該如何安慰。
範蔓芝的那些話仍舊在桑梨耳邊徘徊，她眼底如一點點碎裂的玻璃，滑下淚來。
這段時間如飛在雲端的心突然重重掉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梨梨，你覺得小野能喜歡你幾年，你們就算在一起，又能撐幾年？”
——“你如果真的喜歡他，你站在他的角度應該知道他最適合什麽，喜歡是最沒價值的東西。”
——“你離開，對你對他，都是真正雙贏的選擇。”
範蔓芝的話，將桑梨自我蒙蔽、不敢去看的現實**裸擺在她麵前。
她配不上鄺野是現實。
她配不上鄺家是現實。
哪怕隻是和鄺野談戀愛，她也沒資格。
明明他們都考到了雲大，都收到了錄取通知書，昨晚他還在說要在大學好好管她。
他們許下美好的諾言，暢想最美的未來。
可是，上天還是告訴她，這個施舍給她的美夢她現在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