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陰】血毛孔7
可能是從來沒人這樣對待自己,程淩一下子沒說出來話,過一會兒才做好心理建設:“你知道我智商多高嗎?就這樣和我說話?”
飛練找地方坐下了,兩條長腿往前一伸,手臂搭在膝蓋上,他抬頭看著六層,像想摘天上最亮的星星。
“你眼睛又看不見,還看?”程淩也坐了過來,“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麽在這裏活下來的?你如果想要當我的私人保鏢,我就告訴你。”
飛練慢慢地轉過頭去。
“同意嗎?”程淩問。
飛練將頭繼續轉,轉了一整圈。
程淩閉上了嘴,這都什麽人啊,爸媽找的人到底靠不靠譜。就這樣,兩個人安靜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程淩先開口:“你有名字吧?剛才那人叫你什麽?”
飛練玩著手腕上的紅色續命繩,這才算勉強搭理他:“飛練。”
程淩那股勁兒又來了:“飛練?好奇怪的名字。不過你知道自己姓氏的淵源嗎?一定不知道吧。飛姓取源於……”
“你懂什麽?”飛練直接打斷他,看著鍾言剛剛離去的方向,嘴角不知不覺地揚了起來,像恃寵而驕,“有了自己的名字,就說明正式開始有人疼愛了。”
紅樓商場的六層,仍舊空無一人。
王大濤將手電筒開到最大,六層是商場裏最暗的一層,燈光的亮度可以微弱到忽略不計。孔韓周戰戰兢兢地跟在他們身後,每走兩步就要小跑一步,生怕被他們丟下。
“你平時工作忙不忙?”鍾言打了個哈欠,困得要命。
孔韓周可能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忙……周末更忙。”
“商場開了多久,你知道嗎?”鍾言又問。
“開了有一陣子了,不過……我不是一開業就在這裏的老員工,我上周才來。”孔韓周說,“早知道就不來了……”
嗯?這句話有問題,鍾言繼續問:“為什麽?說說。”
孔韓周緊緊地跟隨,聲音細如蚊呐:“聽說紅樓商場鬧鬼,我朋友一直勸我別來……我不信邪,而且從來也沒撞過不幹淨的東西,再加上這裏的月薪高一些。”
“怎麽鬧鬼了?仔細說說。”鍾言抓住了一個關鍵信息,在網上他可沒查到有人說這裏鬧鬼。
正前方是一家奶茶店,店鋪上的顯示屏還亮著,琳琅滿目的奶茶杯放了一整排。顯然。出事之前這裏有很多人在等飲料,但事發突然,他們全部都不見了。
隻剩下孤零零的飲料。
孔韓周的話伴隨著輪椅車軸的聲音:“是我朋友自己撞上的……開業前幾天商場裏搞促銷活動,打折力度很大。她來三層挑選女裝,總覺得有人在偷窺。一開始同行的人還勸她別多想,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腦子裏太緊張了,可是後來……”
他縮了縮脖子:“後來等到她離開店鋪的時候,發現有一個人體模特剛好是看著更衣間方向的。”
“就因為這個,她就覺得鬧鬼了?”鍾言深問。
孔韓周搖頭:“那肯定不是。當時她隻是感覺有點別扭,繞開那家服裝店就走了。但是因為商場新開張,她們就還想逛一逛。可是不管她去哪裏,不管去了哪層,隻要走過有人體模特的地方,總有一個在看著她。”
“特別是當她在五樓吃飯時,一抬頭,隔壁餐廳放在門口招攬客人的人體模特也盯著她。她說她記得清清楚楚,明明剛坐下的時候那個模特看的是正前方,沒看她。”
“後來她回家後有沒有生病?”如果要是別人聽了這話可能會懷疑是多想,但鍾言不這麽認為
“燒了三天。”孔韓周肯定了。
“那就對了,她應該是撞了不幹淨的東西,隻不過那東西沒傷她。但哪怕不傷,撞這麽一回也得病一場。”鍾言也肯定了。
孔韓周原本還寄望於他會否定,沒想到竟然是全盤肯定,於是渾身更加難受,多待一秒都覺著別扭:“那就是這個鬼出來殺人了嗎?你們……我相信你們,但是你們怎麽殺鬼?”
“先得知道鬼怎麽來的。”鍾言剛說完就哎呀一聲。王大濤立即停住腳步:“發現什麽了?”
“人體模特。”鍾言用下巴指了指方向,“說什麽來什麽。”
王大濤和孔韓周循著方向看去,慘淡的光線下站著一整排的影兒,但姿勢十足怪異。人體模特大多都是站姿,可是這些模特的關節都像被人扭轉過,像是……慌忙之中,剛剛站起來的。
孔韓周往王大濤身後一躲,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有問題,是嗎?”王大濤先詢問鍾言,在S級或以上的鬼煞裏頭,鍾言確實有著無法動搖的地位和發言權。
鍾言隻是掃了一眼,眼皮子竟然開始發沉:“有。”
“什麽問題?”王大濤問。
“每個人體模特的四肢都不是原配,你仔細看,是不是?”鍾言打開手電,晃了一下離他們最近的那個假人。假人四肢修長,兩條腿像圓規一樣分開站立,隻不過腳尖朝後。
兩條胳膊一條繞腰,一條伸向背後,像是在撓癢癢。
除了姿勢怪異,還有一種王大濤說不出道不明的古怪,他連連打量,甚至放出鬼影過去試探,但模特並沒有反應。
“這是怎麽回事?”王大濤隻能問鍾言。
不是鍾言不想說,而是他的精力散得太快,說幾句話就要歇一歇:“咳……它的胳膊和腿,都不是它自己的。身子和腦袋明明是童裝模特,可雙腿是女裝模特,手臂是男裝模特的,比例不對,所以看著怪異。”
王大濤再次一照,有了鍾言的提醒,他恍然大悟。孩童的上身比例很短,頭圍也很小,所以配上一雙相對纖細的腿就很怪,更別說那雙稍顯粗壯的手臂
而這一整排東拚西湊出來的人偶,剛好擋住了他們前進的路。
“看來不搬開不行了。”王大濤朝著人體模特的方向靠近,奇怪的是,這一層並沒有臭泥味。由於用鬼影試探過,他才敢碰,一抱就把一個模特抱了起來,沒想到咣當幾下,模特的胳膊和腿全部散了架,他懷裏隻剩下一個軀體。
“隨便搬吧。”鍾言這時轉過頭,對孔韓周說,“你也去幫忙。如果想要讓我們帶你出去,最起碼要展示一些價值。”
孔韓周不敢多話,趕緊去搬。模特在他手裏也是一樣,一碰就掉胳膊腿,因為不是原配四肢怎麽都安裝不上。等到將它們全部移開,通往劇本殺廣場正門的道路才算清理出來,三個人繼續往前走,逐漸走進了黑暗當中。
過道上,碎掉的人體模特紛紛注視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劇本殺是紅樓商場的特色,門口放著各式各樣的劇本廣告,供人挑選。鍾言撐著精神隨意地看了一圈,問:“你們這裏哪個劇本最受歡迎?”
說到自己本職工作了,孔韓周走到海報前麵,挨個介紹:“這個紅樓筆仙比較受歡迎,因為是恐怖本。現在普通的劇本已經不能滿足玩家的獵奇心態了,伴隨著套路的翻新,各種高燒腦度的本開始上市,最好再帶一點恐怖懸疑的看點。除了筆仙的這個……還有這個。”
孔韓周停在一張巨大的海報麵前。
照片裏,一個紅衣女子蓋著紅蓋頭,站在大紅囍字的麵前等拜堂。周圍燃著紅燭,而喜台上放著一碗倒頭飯。
倒頭飯的上麵插了三支線香。
“血嫁衣,這是除了筆仙之外最受歡迎的本。”孔韓周打了個哆嗦,“實不相瞞,事情發生的時候我正在主持這個本……”
“發生什麽了?”鍾言問,快要困到合上的雙眼認真凝視那張海報。
紅蓋頭、紅喜字、龍鳳蠟燭……怎麽會這樣熟悉?他又想起經常做過的夢,夢裏自己在墳前哭得肝腸寸斷,就好像……自己曾經是嫁過人一樣。
但這念頭隻是想了想,鍾言揉了揉太陽穴,自己是男子,男子怎麽可能穿成那樣嫁人,當真是活了太久,記不清了。
孔韓周一時半會兒沒說話,等組織好語言了才開口:“我說我當時……什麽都不知道,你們會不會覺得我騙人?”
“你說就是。”王大濤說。
“當時……我正在主持血嫁衣這個劇本,劇本一共六人,一切進行地非常順利。後來忽然間停電了,一股很臭很臭的氣味飄了過來,說心裏話,我當時第一反應是……商場裏的汙水管道炸了。”孔韓周捂住了鼻子,好似那股惡臭還在麵前,“商場裏很暗,你們也知道……劇本殺的遊戲環境比較封閉,再加上還有密室環節,所以玩家漸漸就亂了。”
“忽然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著火了’,大家開始瘋狂地逃跑。我們剛剛打開消防燈和消防通道,準備放人,可玩家已經亂起來了。”
“不止是六層,好像全商場的人就在那時候亂了起來,大家都在往外跑。當時我正在疏散客流,忽然被後麵的玩家推了一把,就直接摔在地上……然後踩踏就發生了,好多的人踩著我往前跑,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就暈了過去。”
“再後來,我就被那個男孩兒給搖醒了。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原本還想帶著他從員工通道離開,可誰知……在員工通道門口見到了好多死屍,屍體像是被踩癟了,隻剩下一張皮。嚇死人了,我帶著他拚命跑,拚命跑,然後……”孔韓周用力地咽了咽唾沫,“就遇上你們了。”
“所以說,你和程淩同時看到了死屍?”鍾言閉著眼睛問,能休息一會兒就休息。
“是。”孔韓周點頭。
王大濤也琢磨過味兒來:“那不對啊,如果真是這樣,十歲的孩子不可能不害怕。”
“不一定,或者他瞧見的是障眼法,誰害怕,誰看見。”鍾言緩緩睜開眼睛,“程淩沒有恐懼,他自然不會上當,所以在他的眼界裏,員工通道的門口根本沒有屍體,說不定他還在疑惑為什麽孔韓周的反應這麽大。”
“那你為什麽要把他和飛練留在下麵?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王大濤替飛練擔心,他最起碼被鍾言壓製了一半的能量。
“那倒不是……純粹是,我不喜歡帶著他,嫌他跟著麻煩,讓飛練收拾收拾他罷了。”鍾言心有答案,如果程淩在,這些事絕對沒法調查得這麽輕鬆,那孩子左一句、右一句地打岔,會耽誤不少時間。再怎麽聰明,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智商比他們高,閱曆跟不上。
“還有一點。”鍾言緩緩地說,“我不喜歡他的名字。”
王大濤無語:“名字怎麽惹你了?程淩,哪個字不行?”
“哪個字都行,放在一起就不行。”鍾言摸著戒指,戒指舊得很不好看,可他仍舊愛惜,“程淩,程菱,雙胎同音字,我不喜歡。古有忌諱,雙胎同音不同字,雙根長成必相斥……而這禍根興許不是雙胞兄弟或姊妹帶來的,也有可能是父母。”
“你說程立天和鄒宛彤?”王大濤沒懂。
“父母多有偏心,有時會借名改命,名字引禍到一個孩子身上,另外一個就保住了。再或者,這個名字借了那個名字的運,被借運的那個痛苦一生,也不是沒有這事。人心叵測,別說是同父異母或者同母異父,哪怕是同父同母、一母同胞,該下手的時候也能下得去手。”鍾言說完,自己忽然愣住了一下。
為什麽這些事自己這樣熟悉?好似親身經曆過一次?
可是他不記得遇上過啊,難道又是記錯了?
“你怎麽了?”王大濤發現他在發呆。
“啊?哦,沒什麽,大概是累了。”鍾言現在的體力變很差,“往回走吧,把飛練他們叫上來。”
叫人上來很簡單,王大濤在扶梯圍欄處喊了一嗓子,飛練就帶著程淩坐扶梯上來了。商場並沒有停止供電,扶梯仍在使用當中,隻不過進入了節電模式。
有人上來的時候扶梯才動,沒有人的時候它就靜止。
飛練早就不想在二層等著了,要不是祖師爺誇讚自己真厲害,他早就把程淩扔下,自己偷偷地跟上來。但是師祖既然誇了,自己就不能不做,否則很容易留下“不厲害”的印象。
不能不厲害,自己在師祖心目當中,必須最厲害才行。
他們在劇本殺的入口集合,老遠,鍾言就看到飛練朝他飛奔過來,隻是十幾分鍾沒見,他搞得像好幾世錯過一樣,委屈巴巴地到了麵前。鍾言很受不了他這樣的目光,明知道他是陰生子,很會裝,可還是忍不住去問:“怎麽了?受委屈了?”
王大濤疑惑地看過來,他還能受委屈?
“受委屈了還能怎麽辦……你讓我在樓下等著,我又不能偷偷上來。”飛練不滿,其實剛才剛要自斷一臂,分出一個自己來跟蹤,沒想到王大濤就來叫人了。
鍾言則將他看透,如果不是因為誇了他,七個八個他早就順著牆麵爬上來了。“好啦,別氣了,我讓你看管程淩是有自己的理由,你瞧,咱們這些人裏就屬你強,我當然要拜托你來做。”
“這倒是。”飛練毫不客氣地認下來,“雖然我被……那位高人鎮壓了,但仍舊厲害得很。”
唉,真好哄啊,原來鬼也吃戴高帽這一套。鍾言笑了笑,覺得他怪可愛的,但是一想到他曾經在鬼煞裏吃苦多年,就笑不出來了。
他對自己這樣好,想必也是多年無人疼愛,終於品味到了人間溫暖……這樣想著,鍾言費勁兒地抬起手來:“飛練。”
“嗯?”飛練立刻彎下腰。
鍾言捏了捏他的鼻子:“小狗似的,真乖。”
“啊?”飛練盯著那隻捏住鼻尖的手,看不清楚,還偷偷撩起布條來。紅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像滴血紅寶石,他看了師祖一眼,又將布條放了下去,默默地紅了兩隻耳朵。
師祖真好看,看不夠,看了還想看。
原來師祖喜歡小狗,飛練默默地記下了。既然被師祖捏了鼻子,那就可以結婚了吧?下一步就是八字合婚。
“對了,方才你們過來的時候看見人體模特了嗎?”鍾言還不知道飛練已經單方麵定下終身。
飛練滿腦子都是合婚,既然要結婚,必須得拿個傀行者的編製:“看見了。”
“幾個?”鍾言記著數,剛才一共二十一個。
“不多,五六個吧。”飛練籠統地回憶,它們站在走道兩邊,乍一眼看過去他還以為是人。
“五六個……果然,裏頭的東西跑了呢。”鍾言思索著,不經意又摸起戒指,“走吧,咱們先進去看看,既然孔韓周說鬼煞發生時他們正在進行劇本殺,咱們就看看這裏頭有沒有什麽古怪。”
王大濤原本還想繼續推輪椅,結果被飛練搶先,差點給他擠一個跟頭。三個傀行者帶著兩個普通人進了遊戲大廳,不同的門通往不同的本,同期進行的劇本數量一共是六個。
“筆仙……”王大濤率先站在一扇門前,門上掛著一麵八卦鏡,但一看這鏡子就是道具,和傀行者傳達室那麵完全不能相比,“有沒有可能是玩筆仙的人太多,直接把筆仙叫出來了?”
“你當真相信世上有這東西?”鍾言閉眼養神。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王大濤謹慎。
“我活這麽久,反正沒見過什麽筆仙、碟仙,馬仙倒是見了不少。所謂筆仙、碟仙,大多都是過路或久留此地的清風絲魄,但有些遊戲方式確實招魂,誤打誤撞就招了過來,若真有能預知未來的魂魄寄居在筆碟當中,世上還有什麽難事?問問它們就行了,更不需要那些看了天機門的人來算卦。”鍾言看向那麵八卦鏡,並無特別感受,轉身問孔韓周,“鬼煞發生時你在血嫁衣劇本裏,對吧?”
孔韓周點頭。
“等一下,為什麽沒人問我?”程淩又不滿意了,“剛好,我就在筆仙那個本裏,而且已經是我第十五次挑戰了。”
“你為什麽來這麽多次?”鍾言問,雖然自己沒玩過,但這就像通關遊戲,玩過一次就罷了。
“因為我一直沒能打通完美結局。”程淩有點驕傲地說,“除了我,本裏還有其他人存活。”
“這還不是完美結局嗎?”孔韓周反問,他在這裏工作,自然知道每個結局的達成目標。筆仙本雖然沒有血嫁衣恐怖,但勝在燒腦,隻要有兩人幸存就是完美。
“當然不是,這隻是你們普通人的‘完美’,又不是我的‘完美’。”程淩又推了下眼鏡,“我的完美結局,是除了我一個人之外完全犧牲,隻剩下我,這才是我追求的。但這個結局很不好打,我回家研究了很久,如果連我都不能打出來,隻說明你們的劇本設定有bug。”
鍾言輕輕閉著的眼睛微微眯起,迅速將程淩瞄過一眼。
孔韓周沒再多話,帶他們進入了血嫁衣的活動場地。剛進入第一區域鍾言就又愣了一下,眼前的布景竟然是……喜堂。
“這裏就是新人拜堂成親的地方。”孔韓周詳細地講解,“這邊會有工作人員裝扮成父母,周圍會有大概十名左右的NPC,當作客人……”
鍾言愣愣地聽著,眼前有什麽畫麵一閃而過,腳心一熱,好似被火盆的熾苗燎到,再一眨眼,一隻黑貓蹭著腳踝轉圈。周圍賓客吵鬧,更有人高聲呼喊。
閃過之後,眼前什麽都沒有。
“當時做到這個環節的時候還沒出事,到了第二個環節才……”才撞鬼,孔韓周沒敢說,“大家跟我換場地吧。
鍾言點了點頭,等著飛練推動輪椅,不想輪椅卻像是粘在了地板上,一動不動。
“怎麽了?”他回頭拍了拍飛練的手。
“我……”飛練茫然地看向四周,朝著正前方的喜台走去。
“你別怕,等咱們調查完就出去。”鍾言在後麵安慰,他死在娘親成親的那天,想必這些都是他見過的,再見一次難免傷懷。大喜之日竟是母子死期,又死得那樣淒慘,鍾言甚至開始擔心飛練會不會有應激創傷了,雖然他是鬼,可他有人的情感……
忽然,鍾言什麽都看不見了。
眼前是一片正紅,好像有什麽東西蓋在他頭上。
嗯,是一塊紅蓋頭。
“這樣就對了。”飛練剛才是去拿這個了,正紅,金線繡著鳳凰和囍字,配師祖剛好。
鍾言:“……”
果然鬼子就是鬼子,他沒有人的情感。
“你瞎鬧什麽?”鍾言輕聲責問,剛要伸手取下,手腕忽然被他抓在手裏,燙著他的陰血。而那小子的聲音從紅蓋頭外傳進來,像多高興似的,一點都沒有身在鬼煞的自覺。
“師祖你別掀,一會兒咱們對拜,我給你掀起來。”飛練說,心裏有股子衝動讓他這樣辦,就好像……師祖欠他這麽一次。
“胡鬧,誰會在這時候對拜。”鍾言歎氣,飛練是孩子心性,看什麽都新鮮,“你也是,該學些人間的事了,現在咱們……”
“師祖是不是嫌我沒拿喜秤?”飛練一下子懊惱了,自己禮數不全,怪不得讓人嫌棄,說是胡鬧,“你等等,我去找一找。”
“誒,別去……”鍾言還沒說完就聽到好大一聲響動,好似電梯從六層直接掉到一層,震得地板都跟著一顫。他連忙朝聲源看去,隻是這樣一扭頭,光滑的綢緞蓋頭從青絲滑落,一下子掉了下來。
再次看到飛練的臉,鍾言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失望和難過。
“什麽聲音!”王大濤從幾米外衝過來,“我去看看!”
“別,一起去。”鍾言攔住他,恐怕有東西迫不及待,已經等著他們了。而隨著他們的行動,程淩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時不時觀察一下四周,對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在他後頭就是孔韓周。
孔韓周仍舊戰戰兢兢,隻不過鼻子上的毛孔忽然滲出了十幾滴血來,又被他一下子擦掉了。
聲響的位置就在六層,鍾言原本還以為會找好一陣子才找到,沒想到一出來就瞧見了。裝潢講究的天花板漏了一個巨大的窟窿,電線和板材掉在大理石地磚上,碎得到處都是,直接從六層掉到了負一層的廣場中心。而伴隨著天花板的破損,泥臭味也比剛才更濃鬱,臭得鍾言捂住了鼻子。
像是一窪存了十幾年死水和淤泥的泥塘。
“別說,這倒真像你說的下水道味。”鍾言看向王大濤。
王大濤抬頭檢查破損的地方,天花板掉了一塊,水晶燈自然也跟著掉了,所以才有那麽大的響動。“真臭……奇怪,真是奇怪,商場裏的人都去哪裏了?”
“這恐怕,就需要咱們慢慢找了,先別驚動它。”鍾言說,他完全可以命令飛練變出好幾個來一起搜索,可是在沒做好準備的情況下驚動鬼主,會兩敗俱傷,“走吧,咱們往下慢慢找,從六層找到地下的停車場試試。”
“隻能這樣了。”王大濤點頭。
一行人轉身離去,開始有目的地搜索整片區域,慢慢地走向走廊的底端。隻有飛練心不在焉,真是的,自己沒能和師祖對拜,也沒能掀開紅蓋頭。
等到他們遠離了圍欄,落滿了碎石的扶梯忽然亮起了綠色的啟動燈。
紅色的休眠燈滅掉,處於靜止狀態的履帶開始工作。一層的扶梯喚醒,朝上運轉,伴隨著嗡嗡嗡的機械工作聲,持續向上。
然後,它忽然停了。
緊接著,二層扶梯的綠色工作燈亮起,履帶軸承開始滾動。
又是嗡嗡嗡的動靜。
過了十幾秒,二層的扶梯不動了,綠色燈滅掉,紅色燈亮起。
而三層的扶梯進入了工作狀態,緩慢地動起了履帶。
隨後是四層,五層,通往六層的扶梯從休眠狀態進入工作狀態,動了一陣子,最後又停了下來。
等到綠色的工作燈滅掉,紅色的休眠燈再次亮起,全部扶梯終於不動了。
商場裏安靜如舊。
而另外一邊,白芷帶何問靈和蕭薇回到了她和鍾言的租住房之一,明明離開這裏沒有多久,現在整個小區都安靜了許多,隱隱約約能聽到哭聲,樓下再也沒有小孩兒的歡笑吵鬧。
“你和鍾言曾經住在這裏?”蕭薇走在她的右邊,“你們是不是很多住處?”
“是,我和他不能長久地停在一個地方,陰兵會找我,他的仇人會找他。”白芷剛說完就把何問靈拉了過來,“你瞎跑什麽?”
“我隻想聽聽那邊的人為什麽哭了。”何問靈回答。
“以後我給你栓個繩子,免得你又招鬼上身。”白芷皺眉,明明都是低年齡段,怎麽人家蕭薇就那麽懂事,這個就像個臭妹妹似的,一刻不消停,“再說,你怎麽確定那哭聲是人?”
何問靈聽了聽,對啊,剛才的哭聲一瞬間就不見了。
蕭薇方才也聽到了動靜,可是卻沒多問。脖頸上一陣冰冰涼,想來仙家就在自己的肩上休息。突然,前方有個男人的背影格外眼熟,蕭薇定睛一瞧:“梁修賢!”
“啊?”梁修賢站在樓道的入口,聽到有個女生叫他,回頭迎接他的卻是一記飛拳,砸得他臉都歪了。
何問靈看向白芷,用眼神詢問她怎麽辦。
輪到白芷聳了聳肩,這一定就是她們說過的那個馬仙,在紅煞裏丟下她們跑了的那位。girls help girls吧,先讓她打。
作者有話要說:
飛練:開始選結婚地點。
姐姐組:鍾言不能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