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陰】血毛孔6

蕭薇真沒想到還能見到他,知道自己懷孕後他就沒了,連句話都沒留下。陳然的臉上挨了一拳,身體迅速朝旁邊歪去:“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麽?解釋你最近跑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這幾個月我怎麽過的!”蕭薇很少這樣失態,人生中第一次失戀的她經曆了以淚洗麵,每天開導她的隻有閨蜜趙麗麗。現在麗麗慘遭不測,他卻回來了,蕭薇多希望死的人是他!

“你誤會我了,我隻是……”陳然剛要開口,忽然被蕭薇用背包砸了一下。原本他以為這就是一個普通的背包,不會有什麽大礙,可偏偏就是這樣一砸,將他徹底砸在了地上。

白芷捏了一把汗,這背包是自己用來放製藥材料的,正準備調配的藥膏需要的材料當中,有一味……紅磚石裏的燒磚土。

也就是板兒磚。

陳然眼冒金星,半天都沒起來:“不是這樣,你聽我說!”

蕭薇又砸了好幾下才停下,心裏的痛楚齊齊發作,傷疤再一次揭開了。但她停了下來,眼睛裏早就沒有淚水:“好,你說啊,你說!我聽聽你拿什麽謊話騙我!”

白芷這會兒從她手裏拿過書包,默默地塞給她一根金屬的棒球棍。紅磚容易碎,打壞了要重新找。人渣還不如她的藥渣值錢。

何問靈瞪大眼睛,誰會!在雙肩背裏!塞鐵棒子啊!

陳然晃了晃腦袋,試圖趕走眼前不斷往外冒的金星。太陽穴被砸得隱隱發疼,鼻梁骨發麻。扶著周圍的水管他才勉強站直,再次看到蕭薇實屬震驚,而且他更沒想到的是,她居然會打人了。

曾經那個弱柳扶風的聽話女友一下子不見,身後還多了兩個凶神惡煞的朋友。

“你說啊,我聽著。”蕭薇已經冷靜下來,更何況醫生說她目前不宜情緒激動。

陳然想了想,暫時沒有說話。原本方才隻是權宜之計,他也沒想到蕭薇會真的冷靜下來聽他說。放在以前,他隻需要這樣說然後繼續哄她就好,他印象裏的蕭薇是一個執著於解決情緒問題而不是根源的女生,

“其實我是有苦衷的。”他開口了。

“編,接著編。”何問靈也開口了,“十個渣男九個半有苦衷,你們活得這麽苦,就別找女朋友了。”

“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陳然緩了緩,“我當時是家裏出了事,所以一時沒聯係小薇,我是沒有時間。”

“我現在也可以讓你出事,你作為出事當事人,會不會沒有時間聯係你家裏人?”白芷冷冷地說。

見這兩位說不通,陳然隻好把傾訴對象換成了蕭薇,好在他了解她,她一直以來都是很好說話的。“我家裏真的出了大事,我的心情也一直很不好,我是怕咱們兩個互相影響,所以才沒……才沒和你聯係。現在我家的事處理好了,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孩子呢?孩子怎麽樣了?我們結婚吧,好好把孩子養大!”

“你聽聽自己說的是人話嗎?”曾經聽來是甜言蜜語的話,現在再聽隻有無限諷刺,可蕭薇自己也清清楚楚,如果不是有了一次入煞的經曆,體驗了死裏逃生,她肯定還會相信他的花言巧語。

陳然走近拉住她的手:“我是真心反悔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男人有時候很脆弱,我們不是一下子能麵對問題的。”

“脆弱?既然你這麽脆弱,就趕緊從我麵前消失!”蕭薇快速地甩開了他的手,被他多碰一下都惡心透頂。這樣一甩,她的手差點碰到陳然的肩膀,陳然嚇得往後一躲,又苦苦哀求起來:“我知道錯了,我去你住處和工作單位都找過了,鄰居說你好幾天沒回來,單位也說你辭職了。我是因為找不到你才想著來你姥姥家的門口碰碰運氣,沒想到這就碰上了,這是不是我們還有緣?小薇你原諒我……”

“我不想和你多說話,和你說話是浪費我的時間。”蕭薇再次甩開他的手,“孩子已經沒了,你馬上滾。”

“什麽?”陳然一愣。

不等蕭薇再次開口,白芷和何問靈站在了陳然的左右兩邊,將他往樓梯口轟趕。陳然一直愣著,忽然反應過來,再次回過了頭:“沒了也不要緊,我們結婚吧,以後還會再有孩子的!或者我們不要孩子,我隻要你……”

話音未落,他從樓梯滾了下去。

蕭薇趕緊衝了過來,白芷見她還有點擔心,於是勸:“放心,不是我推的,所以死不了。”

“沒死就好,我怕他死在這裏咱們說不清楚。”蕭薇才不擔心他的死活,隻是怕好姐妹被牽扯進去。而陳然被摔得鼻青臉腫,捂著鼻血站了起來,蕭薇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曾經這張清俊的麵孔多讓她喜歡,現在就多討厭。

“我……我改天再來找你。”陳然看了看她們,自知接近蕭薇無果,隻好擦擦傷痕灰溜溜地離開了。可是沒過多久,摔跟頭的聲音再次響起,好像人又從樓梯折了下去。

白芷聽這動靜,很明顯地笑了笑:“果然是馬仙。”

“你很懂這些?”何問靈問。

“聽鍾言講過。”白芷點點頭,“他說,仙家難惹,千萬不要招惹他們,因為你一旦招惹了很有可能三代不好過。大仙報仇可不是隻和你一個人過不去,很有可能和你一家子,禍及兒孫,把你孫輩折騰夠了才算罷休。二十多年前他見過一個狼仙保護的女孩兒,狼仙不是正經馬仙,可是仍舊厲害,那女孩兒的男朋友身上經常無緣無故青一塊紫一塊,就是因為狼仙覺著他對她不夠好。”

“那小薇以後找男朋友……”何問靈忽然住了口。

蕭薇無所謂地一笑:“沒事,這沒有什麽可忌諱的。我這輩子是孤單一人的命,也好,想幹什麽我就幹什麽。你們瞧鍾言,他也是獨身一個人啊,沒有伴侶和子女,還不是樂得逍遙?”

“他……”白芷欲言又止,“他那樣的人想找伴侶也沒法子,人隻有短短數十年性命,能活到百歲都是少見。他要是真找了,豈不是要眼睜睜地送走一個又一個愛人?這種痛楚誰受得了……”

“那還是別找的好。”最後何問靈給鍾言的婚姻大事擅自敲定,“為了不讓他難過傷心,咱們三個一定要時時刻刻監督他,不能脫單,不能動心。”

蕭薇也點了點頭,再走向老屋的防盜門,拿鑰匙擰開了門鎖。太久沒來,蕭薇一直回避回家,就是不想麵對姥姥離世的事實,現在再次回來,恍如隔世。

剛開門,伴隨著一股子沒人打掃的灰塵味,一段不為人知的記憶揭開麵紗。

蕭薇帶她們進去,自己卻停留在客廳當中。屋裏的陳設擺飾都十分老舊,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客廳正東方的香爐,好似長久供奉著什麽。白芷對香火一類向來敏感,率先走近查看,屋內落了一層灰塵,依稀能看出牆上貼著許許多多的舊報紙。

報紙上的信息看似無意,實則都是一些滅門慘案的報道。白芷猜想,老人一定在尋找破解蕭薇命數的法子,隻是命由天定,她無力回天。

“我去姥姥的房間裏找,你們在客廳休息。”蕭薇說完就進了屋,木門吱扭一響,何問靈聽得毛骨悚然,好似進了百年的木頭鬼屋。

她馬上問白芷:“感覺到什麽了嗎??

“屋裏確實有東西。”白芷回答,“隻不過我還沒看見。”

有東西?能是什麽東西?難不成是蕭薇的馬仙?何問靈走向玻璃櫥櫃,對裏麵的小擺設很是好奇,其中還有一個羅盤呢。但好奇歸好奇,她可不敢亂動。

“也不知道鍾言那邊怎麽樣了……”何問靈著實擔心,目光從玻璃表麵一滑而過,隨後她全身僵硬,一動都不敢多動。

白芷還沒察覺到,從櫃子裏拿出一個水杯看看,又放回去:“鍾言他應該心裏有譜,再說還有飛練。”說著說著話,白芷察覺到何問靈不動了,“你怎麽了?”

何問靈咽了咽唾液:“有……有……”

“有什麽?”白芷回頭看了一眼,後麵是墨綠色的舊沙發,什麽都沒有。

“玻璃……玻璃……”何問靈渾身發麻。

玻璃?難道是……白芷也不敢動作太快,緩慢地轉向身前的玻璃櫃。櫃子裏的金屬鬧鍾早就壞了,表盤上徒留一層看不出成分的汙漬,白芷將視線緩緩地定格,而身後,方才還什麽都沒有的舊沙發上,坐著一位全身白衣的銀發老人。

“看到了嗎……”何問靈用氣音問。

白芷點了點頭,這就奇怪了,如果是清風的話,按理說不應當現身,還是說這也是受到飛練影響?為了能夠看清楚,白芷再次回過頭去,奇怪的是,背後墨綠色的沙發並沒有那個老太太。

這就更奇怪了,她去哪裏了?白芷隻好回過頭來。

麵前的玻璃上投射出老太太的身影,她筆直站在身後,貼在自己的後背上。

距離這樣近,白芷不僅看清了她臉上的皺紋和老人斑,還有她重度老花的雙眼。瞳仁早就失去了應有的顏色,隻有灰白,像是被磨花的玻璃珠子。

何問靈的手就在白芷的手旁邊,頭一回和清風如此近距離地相望。腐敗的氣息瞬間襲來,是老人身上特有的氣味。

她不敢和鬼直視,低著頭,指尖輕輕地碰著白芷的手指,好在還有她在。

白芷一動不動,認認真真地觀察著身後的老人。不一會兒,她用力地攥了一把何問靈的指尖:“抬頭吧,她已經走了。”

“走了?”何問靈這才抬起頭來,玻璃投射出身後的景象,屋子裏空空****,綠色沙發上空無一人,她們身後也空無一人。

呼,這口氣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地吐出來了,何問靈放鬆了半秒鍾,忽然發覺餘光當中的白芷的臉有點不大對勁。

就是那張老人臉。

她茫然地向右轉去,隻見抓著自己的那隻手,已經變成了一隻長滿了老人斑的手。她猛地抬起頭,白芷的腦袋就是方才那位老人的腦袋。

“啊!”何問靈虛聲叫了一下,倒退兩步,緊接著一個熱乎乎的東西糊到了她的眼睛上。

“別瞎動。”白芷捂住了她的嘴,“別叫了,容易驚著仙家。”

何問靈在她的懷裏大喘氣,什麽都看不見,但是能聽出這個聲音是白芷。熟悉的聲音讓她逐漸安心,盡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白芷的存在就像一道護身符,讓她不那麽害怕了。幾秒後,熱乎乎的東西從她眼睛上揭了下去,恢複光明之後她再看白芷,那張臉已經恢複了正常。

“怎麽回事?”她驚魂未定,但不敢擅作主張,“下麵該怎麽辦?”

“你剛才被仙家蒙了眼,所以才看錯了人。放心吧,不是鬼,而且那位老人已經走了。”白芷手裏捏著一團東西,“這是白糯米做成的米團,可以短暫明目,吸收一下陰氣。如果我沒猜錯,剛才那個老人……應該就是蕭薇的姥姥。”

“是她?”何問靈一驚。

“她給蕭薇留下了絲魄,一直守護著她,替她抵擋了一次血光之災。現在絲魄的任務已經完成,也到了該走的時候。有了這一魄,老人家終於可以輪回轉世,再不用受煎熬之苦。”白芷像是思考著什麽,“真奇怪,我見過了人的惡,也常常能見到人的善。人,真的是一種好奇怪的生物。”

“世界上不會隻有壞人的,總有意外的嘛。”何問靈鼓勵她,“你這個人就是太喪了,人要往好處想。”

白芷則不以為然:“我真的,真的,真的很討厭意外。”

何問靈不知該說什麽,轉而又問:“那蕭薇的姥姥這次出現,是不是就是為了見她一麵啊?見到了嗎?”

“應該是為了最後一麵吧,不過見沒見到就不好說了。”白芷心裏明鏡一般,老人最後見到的人是她和何問靈,並沒有見到蕭薇,時間一到,她必須要走了。這不失為一個遺憾,可是轉念又想,或許老人看到蕭薇有了朋友也放心了,不然為什麽離她們這麽近來看?

她想看的,無非就是蕭薇的朋友長什麽樣子。

雖有遺憾,但已圓滿。

白芷見過的遺憾太多,熟知人生最不能的就是圓滿。

“我找到了!”蕭薇根本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拿著一方紅色的方形大印從屋裏出來,“就是這個!”

“嗯,應該是,有了這個東西,往後你姥姥的馬仙就跟著你了,你記住,你是仙家的孩子,從此之後你要為了自己和姥姥好好活。”白芷鼓勵了她兩句,也是怕她傷感,“咱們走吧。”

蕭薇點了點頭,原本還以為回來會很難受,可沒想到心裏一片豁然。小時候她不喜歡在家,總覺著屋裏被姥姥弄得陰森森的,還時不時能聽到異樣的聲響。現在再想,那都是仙家的動靜,它們在保護自己。

“走吧,我會好好活著的,或許等我老了之後,還能見到姥姥的轉世。那時候她可能是一個小姑娘,換我誇她漂亮。”蕭薇笑了笑,掩飾住眼裏即將溢出的淚水。

鍾言這邊剛剛進入商場,剛進來沒幾步再回頭看,大門已經沒有了。

“回頭路已經沒了,咱們小心行事。”他觀察周圍環境,一進來就是一個商場大廳。六層樓,每層有扶梯相連,也有觀光的全透玻璃直梯。

王大濤打開無線電:“現在已經沒法和外麵取得聯係了。”

“看來這個煞凶啊,鬼主已經感覺到咱們進來了。”鍾言抬起頭,“飛練,你覺出什麽了嗎?”

飛練剛剛在心裏痛罵文包,這會兒已經理清思路,警惕周圍危機,同時幫助師祖探究。“我覺著……周圍有股子檀香味。”

“又是檀香。”鍾言一笑,“這人到底是敵還是友啊……”

偌大的商場此時此刻安靜無比,就像是某個休息日,商場與世隔絕完全停轉。唯獨讓人欣慰的是沒有停電,每一層都有燈光。但是顯然一層和二層的燈光更亮,越往上燈光越暗,到了六層,燈光雖然還在,可耐不住實在微弱。

他們一起抬頭看,完全看不出六層樓有沒有人。

“先找找人吧。”鍾言環視一圈,“如果我沒記錯,S級鬼煞出現時剛好是營業時間。”

“也就是說……”飛練算了一下,“這麽大的商場,最起碼還會有幾百人?”

“幾百人可不止。”鍾言將頭一搖,“上千人都是有的。可是你瞧四周,哪裏像是有人的樣子。”

“按部就班,先從一層開始找起吧。”王大濤打開了高亮度的手電筒,按照慣例,現在應當先尋找幸存者。

鍾言由飛練推著,弱不禁風地坐在輪椅裏揉太陽穴。飛練推得很慢,像是怕推快了,自己被風給吹著,好像自己真是什麽病入膏肓的病人。

“不用這麽慢。”他閉著眼睛說,臉色還是不好。多虧吃了太歲肉,如果沒吃,今天自己的情況一定更糟糕。

“還是慢點吧。”飛練看著他的長發,轉頭對王大濤說,“王副隊,我是不是也應該有張工資卡?”

王大濤手裏的光線剛掃到一個人,正以為是幸存者,定睛一瞧,原來是服裝模特。“你要工資卡幹什麽?”

一層大多都是賣衣服的商鋪,可是這會兒沒有客人,店鋪裏隻有燈光亮著,眼前好似一座空城。飛練邊走邊說:“我有點錢才行,我得給師祖置辦些好看的首飾,或者……買點金條。”

鍾言閉著眼休息,聽到這話慢慢睜開了。“買什麽?”

“首飾。”飛練摸了摸他的發絲,總記得他這裏是戴過簪子的。

“你這小子……年齡不大,心思挺多。”王大濤又想笑又沒心思笑他,“我年輕的時候就沒你這麽多花花腸子,一心都撲在工作上。”

“是麽?”飛練見他不給自己工資卡,哪壺不開提哪壺,“守門的大爺說,讓我們別跟著你工作,你隻會讓我們送死。”

王大濤的表情起了一瞬變化,轉而敷衍地笑了笑:“聽他瞎說呢……他好好開他的小賣部吧。”

鍾言又從他這話聽出什麽來,再聯想看門大爺的話,八成是因為王大濤當年的隊友都死絕了。撈陰門這種事確實難幹,能順順利利退休的人少之又少,大概就是因為這樣,王大濤才總是把退休金掛在嘴上。

換言之,王大濤能活到現在,必定有他的本事。

之後三人就沒再多話,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他們可以裝出無所謂的樣子來,可鬼煞到底是鬼煞,稍錯一步都是要死人的。一層的店鋪不算很多,畢竟還有空曠的大堂和超市,他們乘坐觀光電梯上樓,隨著電梯緩緩上行,鍾言的眉心微微一蹙。

“你們聞見什麽了嗎?”他問。

飛練動了動鼻子,檀香味沒了,這會兒換成了腥臭味。“不是屍臭。”

“你怎麽知道?”王大濤的臉色變了,其實他更願意是屍臭。

有屍臭,就說明有屍體,就說明他們找著人了。而沒有屍臭,則說明這氣味有古怪,而成百上千的人還沒找到。

飛練又聞了聞,忽遠忽近的臭味鑽進他的鼻腔裏,讓他無法忽視:“我在鬼煞裏待了那麽久,你放心,我認識屍體腐爛之後的臭味。”

叮咚,二層到了,玻璃電梯門在眼前打開,門外有燈光,但是因為好幾盞燈泡都在頻閃,不僅沒有帶來令人放心的光明,反而讓人感到怪異的不安全感。剛被飛練推出電梯,鍾言的背後忽然一冷,好似有人在背後摸了一把,陰森得十分壓抑。

他的直覺又來了,剛才的電梯裏麵,絕對不止他們三個人,有東西跟在他們的身邊,明目張膽地跟上了他們。

叮咚,電梯門關上了。

鍾言沒有回頭,卻聽到了電梯再次啟動的聲響:“都別回頭看,電梯裏有東西。”

“我感覺到了。”王大濤同樣感覺壓抑。

隻有飛練沒有這個感覺,因為本身他就是鬼。“師祖怎麽知道?”

“直覺,還有……”鍾言看向頻閃的燈泡和空無一人的商場,“電梯直接上了六層,如果一會兒門開了,就說明那東西上了六層,或者那東西從六層下來。如果門沒開就更怪了,六層沒人,是誰按了電梯按鈕,把它叫上去的?”

對啊,王大濤猛然一冷,電梯為什麽上去了?

不知是否有了錯覺,在鍾言說完這句話之後,周圍的臭味更明顯了,好像有什麽東西越來越近。

叮咚,伴隨著電梯抵達六層的響動,他們都聽到了電梯門開合的聲音。

是電梯裏的東西上去了?還是那東西要下來?

電梯門隨後又關上了,像正常運載那樣。緊接著,電梯又朝下運行,鍾言透過前方的玻璃反射,看到電梯廂體裏麵空空****。

嗡,嗡,嗡。

電梯持續下行,從六層到五層,五層到四層……驀地,它停在了二層,剛好停在他們的背後。再次響起的“叮咚”聲顯示門又開了,聲音回**在二層的走道裏。

王大濤屏住呼吸,臉部肌肉緊繃起來,一般來說,鬼煞裏的鬼主都不輕易現身,怎麽這個這麽快就來了?而鬼主的現身也意味著一件事,要大開殺戒了。

那麽,這回下來的是什麽鬼?

鍾言就在這時候回過了頭,再也沒有猶豫,不出所料,等待他們的是一個完全空載的電梯。他沉默了一下,又問:“臭味過來了。”

飛練像小狗那樣動了動鼻子:“這個味道……我熟。”

“你怎麽會熟悉?”王大濤用手電打量電梯,“這是下水道的味吧?”

“因為我和我娘親被泥石流埋了,別忘了,我可是死在鬼煞裏的。被潮濕的泥土掩埋,最開始人還能動,可是動著動著就沒法子了。粘稠的泥水會填滿鼻子和耳朵,如果想要張嘴呼救,泥水就會順著喉嚨流到胃裏,然後凝固成硬邦邦的土塊兒。我娘親就是這樣,而她的感受,我全部都知道……這股臭味,就是泥臭味。”飛練說著話的時候手腕忽然亮起一圈銘文,摻有金粉的朱砂印記灼燒起來。

鍾言一陣心口痛,灼燒感同時侵襲他的心口,轉瞬渾身出汗,連脖頸都濕潤成片。汗水順著他不明顯的喉結滑落,熱得他隻想脫了衣服,鑽進一盆冰水裏降降溫。

那是他寫下的鬼印銘文,待飛練惡念起時便會壓製,代價是自身也要承受這份業火的苦楚。

飛練一定是想起了自己和娘親的慘死所以動了殺念。鍾言抓緊了輪椅的扶手,等待這股熱燥褪去。

一滴汗水懸在了鍾言的耳尖上,飛練用指尖接住它,含在嘴裏嚐了嚐:“師祖熱了?”

“還好。”鍾言裝模作樣地笑了下,“可能是三級傀行者的副作用吧,有點累……你瞎嚐什麽,別什麽都往嘴裏放。”

“好奇而已,我想知道師祖是什麽味道。”飛練將他的虛弱都看在眼裏,忽然警惕地看向左前方,“有人!”

踏踏踏踏踏……連串的腳步聲響起,並且越跑越快,到了他們附近還開始加速。在燈光的頻閃下兩個人衝了出來,一個大人,一個小孩子。

鍾言一眼認出了那個男孩兒,就是他們這次入煞的主要營救目標,程淩。

兩人跑到麵前,大人倒是比小孩子驚慌,半蹲似的撲到鍾言腿上,實則是腿腳發軟站不住:“你們是警察嗎?救命!”

“我們不是警察,你是誰?”鍾言問,原本他還操心如何給商場裏的大批群眾解釋鬼煞的出現,現在看起來,裏麵的人已經知道出事了。

王大濤用手電筒打量他們:“我們是進來援救的,你們是誰?”

“救我!救救我!”年輕男人穿著白襯衫,還打了一個黑色的領結,像是某種工作的特定工作服,約莫不過二十五歲。他嚇壞了,之後再怎麽問都說不出來話,隻搖頭或者點頭,鍾言見他這樣也知道問不出什麽來:“飛練,扶他起來。”

“是。”飛練從後麵過來,一把將人拎起來。

“你就是程淩吧?”鍾言開門見山對男孩兒說,“果然是智商高,這麽冷靜。”

“沒錯,我就是程淩,你們是我爸媽找來的人嗎?”程淩的身高不高,看著就是普通十歲男孩兒的模樣,戴一副眼鏡,穿著一身名牌運動裝。

鍾言看著麵前的八百萬,笑彎了眼睛:“是,你怎麽知道?”

“因為他們說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會來救我,我相信他們。”程淩擲地有聲。

王大濤聽完深感欣慰,程立天和鄒宛彤失去過一個孩子,自然會更珍惜他:“可憐天下父母心……沒錯,我們是他們派來的。”

“而且我家有錢,請得起人。”程淩打量了一下麵前三個人,一個黑布蒙住眼睛,一個穿紅衣坐輪椅,臉色慘白,看上去活不了多久,另外一個就是……毫無特點的普通人,走在街上隨時隨地能看到的大叔。

打量完之後,程淩繼續問:“我爸媽給你們多少錢?”

這話給鍾言都聽笑了:“你是一點都不害怕,對吧?”

“我這麽聰明,為什麽要害怕?更何況,我發現了規律,隻要能夠躲在安全範圍之內就不會死。”程淩還推了兩下鼻梁上的眼鏡,“所以我爸媽給你們多少錢?”

“嗯……八百萬,這個價格你滿意嗎?”鍾言反問。

程淩思考幾秒:“我以為我會更貴一些。”

鍾言沒再搭理他,反而看向另外一個:“說說到底怎麽回事吧,撞上什麽樣的鬼了?”

說完,鍾言發現他有一個胸牌,金色的長方形小牌子上有他的名字,應該是特定場合使用。再聯想樓上全部都是劇本殺遊戲場所,鍾言問:“孔韓周?你是不是主持人?”

孔韓周一愣:“是,是,是。”

“我不騙你們,也不給你們傳達任何僥幸心理,商場就是撞上鬼了。”鍾言將難聽的話放在前頭,“不要以為我們進來了就能保護你們平安逃生,我們三個也不是完全安全。但是,跟著我們,聽我們的話,有很大概率可以活著出去,明白了嗎?”

孔韓周連忙點了點頭。

“還有,如果你能活著出去,改個名字。”鍾言說。

孔韓周又愣了:“我名字是不是不好?就是名字不好才撞鬼?”

“這倒不是,是名字太好了。”鍾言說,“孔、韓、周,這是三個大姓,尋常命格的人,名字裏隻有一個就夠了,一名雙姓的人都需要硬八字。我雖然不知道你八字怎麽樣,但一名三姓,還是三大姓,名字太重了,很少有人能撐起來。就算你一直用,工作和生活也會出茬子,沒人給你兜底。”

“你還會看名字?”程淩見他們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就有點不高興,明明這些人是為了救自己而來。

“皮毛而已,你的名字……其實也不好,活著出去改改吧。雙胞胎忌用同音名。”鍾言說完看向六層,“飛練。”

“我在。”飛練這時才開口,師祖工作的時候,他不給他找麻煩。

更何況,他認真的時候很好看,要多看幾眼。

“你留下,帶著程淩找地方休息。”鍾言說,“我和王副隊帶孔韓周上去看看。”

王大濤立刻反對:“不要分開行動,一起去。”

“不想帶著孩子,萬一出點什麽事還要照顧他。”鍾言自然有自己的主意,扭頭對飛練說,“能幫師祖照顧他一下嗎?飛練這麽厲害,一定可以的吧?”

“當然可以了,師祖吩咐的工作我一定完成。”飛練看上去聽話又乖順,“有我在,樓下的事師祖別操心。”

“真乖。”鍾言很想抬手摸一摸他的頭頂,可是沒有力氣,“王副隊,麻煩你了,幫我推一下輪椅。”

王大濤縱使不同意分頭行動,也要少數服從多數,隻好推著鍾言走進電梯,同時帶上了孔韓周。飛練笑著朝他們揮手再見,臉上的笑容掛在嘴邊:“我等你們回來,我會照顧好他。”

電梯緩緩上行,到了六層,叮咚一聲開了門,飛練看著王副隊推著鍾言走了出去,這才將揮舞的手放下來。

旁邊,程淩似乎是沒話找話,看他一副傻乎乎又聽話的樣子,走過來說:“你眼睛不好?你知道眼角膜手術的四種方法嗎?我……”

“滾。”方才的笑臉一下沒了,換成了一張冷若冰霜的麵孔,飛練掃了他一眼,恨不得一腳踹飛。

作者有話要說:

飛練:明白了,我應該看小狗文包。

鍾言:你該看四大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