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陰】血毛孔2

話音一落,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耽誤,特別是何問靈,司機師傅將車門一開,她滋溜一下子就下了車,又因為穿著白色的羽絨服,在白芷的眼裏就像一隻急於逃命的白色小狗,又慫又菜又招鬼。

大家都陸陸續續地下了車,就連飛練都被鍾言給轟下來了,隻有他一個人留在了車上。

車子裏的電視屏幕還在播報新聞,崇光市今天最大的熱點就是本市十三中學的惡性傷人事件,已經被定性為“精神不穩定患者劫持學校學生作為人質”,鬼煞橫行的真相被瞞得死死的。

不過這也對,絕大部分人這輩子都不需要知曉真相,不需要知曉世上真有邪祟。畢竟,現在是一個講究“科學”的世界。

可鍾言也聽說過一句話——當科學家走到科研的盡頭,站在他們麵前微笑的便是神學家。科學的盡頭是神學。

二十幾寸的液晶屏幕就在這時閃了閃,正在進行實地報道的女記者的臉上竟然飄起了馬賽克。

不,這不是馬賽克,幾十年前,這叫做電視機飄雪花。那時候電視的信號差,電視機像個巨大的黑色箱子,很占地方。家家戶戶都有這種困擾,看著看著節目,屏幕就飄起了一整層的黑白雪花。然後調節一下電視機後方的信號杆或者使勁兒拍一拍,有可能就好了。

但是隨著科技日新月異的發展,電視機早就沒有這種故障了。

不僅是電視屏幕,連車裏的燈光也跟著閃了幾下,忽然全部滅了下來。

鍾言閉上眼睛,入骨的冰涼從他小腿一滑而過,停留在腳踝上,他再將眼睛睜開,眼前卻什麽都沒有。車子裏明明沒有開窗,可是白色的窗簾微微擺動。車座上放著兩把黑色的大雨傘,那是王大濤和蔣天賜的雨傘,傀行者身上帶鬼,所以出入要避避光。

再次抬頭,鍾言看向車前方的後視鏡。

後視鏡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消失不見了。

車外,蔣天賜正在注意著車裏的一舉一動,隨時隨地準備出手。旁邊一隻手拉了拉他的西裝袖口,他不耐煩地轉過去:“你能不能別總是跟著我?”

“你把我一扔就跑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歐陽廿很是小心,“哥,你為什麽不讓我知道你在幹什麽?”

“我幹什麽與你無關,你拿著錢去享受人生,別煩我。”蔣天賜將手收回來,轉瞬間,眼前的歐陽廿就跑了出去,衝向了馬路中間的水泥車。

“你幹什麽!”蔣天賜想要使用風刃將車吹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水泥車的司機快速猛打輪,車子一下就歪了過來,剛好歪到歐陽廿的頭上。灰色的車鬥砸了下來,歐陽廿笑著轉過身看向他,朝他大喊:“都是你的錯!”

緊接著,當著蔣天賜的麵,他被幾噸重的車鬥壓成了一灘紅白相間的肉泥,又和流淌滿地的水泥攪和在一起。一顆眼球從馬路中間滾到蔣天賜的腳邊,眼球後方還連著一條紅色的血管。像乒乓球那麽大,停在鞋尖的正前方看著自己。

“不是。”蔣天賜衝向前方,在水泥和肉泥的混合物裏一把一把地打撈,試圖分出弟弟和水泥來,但是已經混成一團。他抽出一截腸子,小心翼翼地放在邊上,這個是廿廿,又翻出一把稀爛的黃色脂肪放在邊上,這個也是廿廿。

不是!不是!

正前方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蔣天賜猛地抬起頭來,隻看到歐陽啟和王曉雲站在他的正前方,兩個人的身上燒著熊熊火焰。

“都是你的錯!”他們同時大喊,皮膚打著卷兒地往上翻。

“哥?哥?”歐陽廿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蔣天賜猛地吸氣一口,再次回歸現實。四級傀行者的副作用越來越明顯了,他已經開始分辨不出周圍是幻覺還是真實。

“哥你怎麽了?”歐陽廿又問,拿出一塊手帕,“你出了好多汗,擦擦。”

蔣天賜掐了掐眉頭,將他的手推得遠遠的。“你快走,別跟著我,就當不認識我。”

“可是我就是認識你啊……”歐陽廿委委屈屈地說,將手帕塞回兜裏。

宋聽藍看不到,隻能支棱著耳朵傾聽周圍的動向,車裏暫時沒有響動,就說明鍾言還很安全。他稍稍往前一步,想要聽得更清楚,忽然一股冷風襲來,好似有人在周圍對自己吹冷氣,有種無形的威壓。

是鬼!宋聽藍太了解這感覺了,在望思山上他經曆過。

下一秒,飛練的聲音在耳後響起,還有兩隻手壓在了他的肩頭。“師祖好像很喜歡你啊。”

宋聽藍哭笑不得,原來是他。“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鬼呢。”

“哦,這倒是真的,你麵前有一隻。”飛練繼續嚇唬他,“就和你麵對麵呢。”

說完,飛練轉身揚長而去,繼續到車邊等鍾言了。原地隻留下一個被嚇得冒出冷汗的宋聽藍瑟瑟發抖,他伸出手朝前摸摸,到底有沒有鬼啊?

沒多會兒,鍾言就從車上下來了,王大濤趕緊迎上去:“是怎麽回事?嚴重嗎?需不需要呼叫總部?”

“沒什麽事。”鍾言這樣說,可表情並未完全放鬆,“咦,路邊剛好有一家大超市啊。”

“鬼要進超市裏?”王大濤立刻拿起無線電,準備通報。

鍾言:“那倒不是,我是覺著大家都餓了,得去買點吃的。”

王大濤一愣:“這時候大家還有心思買吃的嗎?”

話音未落,白芷拉著何問靈和蕭薇,一手拉一個朝超市走去。蔣天賜也轉了身,準備進去買煙。歐陽廿自然尾隨哥哥,宋聽藍原地不動,施小明悄悄地扶住他的胳膊,兩個人也準備走了。

王大濤隻好說:“好吧,原地解散。”

“你這解散說的有點晚。”飛練嚇完宋聽藍十分開心,溜溜達達四處看,又回到鍾言的身邊,“師祖,我留在這裏陪你吧?”

“好,你留下來。王副隊,麻煩你幫我買十二個生雞蛋,再買十二個一次性杯子。我沒錢,你先付。”鍾言並不是不讓他瞎跑,而是飛練的狀況……實際上非常不好。

他已經開始惡化了,太歲肉給了他人的身形,卻無法改變他就是鬼,必須盡快鎮壓,否則誰也不知道會出什麽事。再加上……他穿女生的校服短裙,又雙目通紅,很容易嚇到小孩子。

王大濤頭一回見鍾言這種花別人錢如此熟練的,但是考慮到他確實沒錢,便轉身走向超市。剛走沒多久,幾個小學生嘰嘰喳喳地跑了過來,鍾言沒攔住,他們小麻雀一樣擠到了飛練的麵前,好奇又不好意思地看著他。

“你是哥哥還是姐姐啊?”

“他是哥哥,他肯定是男的。”

“你的眼睛為什麽是紅色啊?”

“這個我知道我知道,是美瞳!我姐姐就戴!”

鍾言無奈一笑:“是,他就是戴了……”

“不是,我的眼睛是天生的。”沒想到飛練快了一步,不僅回答了小孩子的話還蹲了下來,指指眼睛說,“這是我自己的眼睛。”

小女孩有些退縮,但或許是天性使然,她大著膽子又靠過來:“那為什麽你是紅色的,我是黑色的?”

“因為你們是人啊,我不是。”飛練說完看了鍾言一眼,笑著回答,“我是小兔子變的。”

這句玩笑話把小孩子們都逗笑了,小麻雀一樣圍過來,又小鳥似的散開,跑向回家的方向。鍾言也跟著一笑,但心裏開始思索怎麽去給飛練尋找怨鬼皮和千年不化骨,或許有了那兩樣,飛練就能在人間長久地停留。

等到他回過神,飛練已經站到了他的旁邊。

“你看我幹什麽?”鍾言稍稍往後撤了一下,離得太近了。

“不幹什麽,隻想好好看看師祖,總覺得……和你好久沒見。”飛練說不出心裏頭什麽感覺,大概是相見恨晚?又或者是別來無恙?但無論是什麽,他對鍾言都有著巨大的興趣和獨占欲,如果可以,他真想帶師祖回到煞裏,在那裏沒有那麽多人,他隻看著自己。不用擔心宋聽藍的眼,不用操心施小明的魂,不用記掛何問靈的傷,更不用惦記蕭薇的身世。

人性向善,但飛練不懂,他隻知道好東西要獨享,好人要獨占。

“瞎說,怎麽可能好久不見。”鍾言隻當他胡言亂語,陰生子撒謊也是隨口就來,“那些孩子今晚回家一定會講給爸媽聽,說今天碰上了小兔子變的人。”

“講吧,反正小兔子可愛。”飛練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我最喜歡了……特別是,懷孕的小兔子。摸肚子的時候可能會嚇得亂蹬腿。”

鍾言:“……你以後別瞎看文包。”

不一會兒,大家買好東西回來了,從王大濤的臉色判斷,所有人的物品都是他結賬。鍾言率先接過雞蛋:“我的年薪什麽時候能給我?”

“回去之後先給你辦張卡。”王大濤也想組織趕緊給他,不然他帶著這麽多人吃自己喝自己的。

“我漲價了,記住,年薪是八百萬。”鍾言想要錢,現在鬼煞橫生,他不能不做準備。王大濤卻在這時候告訴他一個重大消息:“你要不要注冊一個小號去看看科學論壇?論壇的版主經常會發布一些消息,征求線索,他們可比咱們有錢。”

“你不是說咱們傀行者財力最厚嗎?”鍾言拿出手機,仿佛看到了賺錢的道路,“幫我上科學家園。”

“咳咳,咱們組織也有錢,反正不窮。找他們論壇簡單,表麵就是一個普通的網站,隻是需要特殊的邀請碼才能注冊。你等等,等我回去之後幫你搞一個……”王大濤在鍾言的手機上輸入網址,很快就找到了科學家園,“啊?不對啊……”

“怎麽了?”鍾言走了過來。

“進去了?”王大濤驚訝地看著屏幕,“你小子……你是科學論壇的人!”

什麽?鍾言也驚訝了,趕緊拿過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內部網站就是科學論壇的真實板塊,而自己顯示的在線情況是:已上線。

一道風刃吹過鍾言的耳朵,是蔣天賜,這道風隻是一個警告,透明的屏障已經在鍾言身邊吹起,隻要他動一下就會碎屍萬段:“你到底是什麽人?跑傀行者裝臥底?”

飛練猩紅的雙眼看過去:“你在找死啊,我連你弟弟一起殺。”

“大家都別動!”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了,鍾言也深陷困局,“我怎麽會和科學家園有關係呢……白芷,這些事我和你說過嗎?”

白芷叼著冰棍搖頭,但是不經意間已經將匕首尖抵在了歐陽廿的後腰上。“蔣天賜,把風收了。”

歐陽廿不敢亂動,大氣不敢喘地看著哥哥。可讓他心碎的是,蔣天賜並沒有一絲退縮的預兆,完全不在乎他的生死。

“恐怕這件事……和我失憶有關。也好,可算找到些線索了。”鍾言將手機收好,“你們在幹什麽?為什麽自己人打自己人?”

蔣天賜和王大濤的擔憂不無道理,三大勢力一直水火不容,而特殊處理小組就是那個牆頭草。鍾言的身份成謎,這會兒又和論壇扯上關係了,他們沒法第一時間完全相信他。可最後蔣天賜還是收了風:“好,我給你一天的時間,二十四小時之後我需要一個解釋,不然我不會客氣。”

“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想給自己一個解釋。”鍾言回頭看了看飛練,“你也是,殺氣收一收。你越放縱,惡化的速度就越快,等三障十惡齊齊爆發恐怕連我也鎮不住你了。”

飛練沒有言語,乖乖地點了點頭。可是雙目仍舊沒有恢複原先的顏色,也可能是完全回不去了。

大家重新上了車,車裏的氣氛沒有方才那麽融洽,鍾言明明是身處暴風眼的人,卻像沒事人一樣,將第一、二排中間的小桌板支了起來。施小明完全站在鍾言這一邊,才不管他是哪邊的人:“你要吃飯了嗎?我剛剛在超市選了一套餐具。”

“你買餐具幹什麽?”鍾言先把生雞蛋拿了出來。

施小明則拿出帶有卡通小貓圖案的筷子和勺子:“因為我奶奶希望我能好好吃飯。現在我還沒給自己做小牌位,先給你用。”

“不用,你自己收著,現在不是我吃,而是……”鍾言又拿出一次性的透明塑料杯,拿一個杯子就扣住一個雞蛋,在桌邊上扣了十二個。他看向蕭薇:“你不說點兒什麽?”

蕭薇的臉色比昨天好多了,盡管流產傷身,可她卻恢複很快。她搖搖頭,躲了一秒鍾言的視線:“沒有什麽可說的……”

“好吧,那我就自己招待了。”鍾言笑了笑,像看逞強的小學生一樣看她,再看向桌麵,收斂笑容,十分嚴肅,“晚輩鍾言,謝過老仙。”

除了蕭薇,其餘的人都不懂鍾言這是要幹什麽,特別是歐陽廿。

老仙?馬仙?白芷反應最快,恐怕方才車上的那東西就是仙家,被鍾言發覺了。鍾言自來和仙家不合,沒想到這回倒是化幹戈為玉帛。

“是馬仙嗎?”何問靈趴在她肩上問。

白芷眉心微蹙,這小狗好奇心也太強了,於是悄悄地說:“是,就在咱們車上。”

“怪不得,我還納悶兒呢,要是鬼的話肯定上我的身了。”何問靈非常自覺,已經快速接受了自己的新定位,團隊內的探靈器,“鍾言對馬仙很尊敬嗎?我們在煞裏的時候,他碰到那個叫梁修賢的王八蛋就很尊敬,當時情況已經很危急了,鍾言特有禮貌。”

“他?他說他從前對馬仙最不尊重,惹了不少人,而且最討厭的就是仙家人。後來……他說是他娘親教導他,不可惹怒仙家,從此之後他才有所收斂。”白芷說完又看向蕭薇,“你帶來的?”

所有人也一同看向蕭薇。

蕭薇如坐針氈:“我……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沒碰過這種東西。”

“那肯定是你了。”何問靈雙手合十,“仙家大人,對不起,我承認我在望思山上對蕭薇妹妹有點大聲,但是我也是好心。”

蕭薇趕緊說:“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那時候也是好心,是我當時太懦弱了。”

“那你現在為什麽變了一個人?”白芷問,既然仙家已經被鍾言察覺出來了,那校長的死……看來就不止摔一跤那麽簡單。

蕭薇被問住了,自身的改變她當然有所察覺。漂亮的杏眼流露出哀愁和憤怒:“大概可能是……我終於肯承認世上真的有鬼,但既然有鬼就有對付它們的法子。更何況,我想保護鍾言,在煞裏他一直護著我,我不想他被別人威脅,汙蔑,傷害。”

飛練讚許地點了點頭,蕭薇這人可以,拉入自己的小團體。

“哇……”施小明也跟著點了點頭,“我也這樣想。”

飛練臉上的笑容消失,這個不行,祖師爺比較寵他,以後和宋聽藍一個待遇。

蔣天賜則皺著眉看向窗外,鍾言要是去搞傳銷,一定很成功。

“恭送仙家。”這時鍾言又開了口,如釋重負地吸了吸氣。蔣天賜扭過臉,問:“好了?”

“好了。”鍾言摸了摸胸口,“雖然我自小和仙家不合,仙家的人也曾經將我殺到絕境,可是我不喜歡欠人情的感覺。”

“我怎麽沒感覺到仙家?”蔣天賜眼裏的鍾言目前敵友難分,自己也是靈感敏銳的人,按理說不會一點知覺都沒有,“你該不會是弄虛作假吧?”

鍾言隻是將桌上的一次性透明塑料杯一一拿正,重新放好,再將雞蛋一個一個敲開,一個雞蛋對應一個杯子。奇怪的事居然發生了,蛋是王大濤從超市裏隨便買的,並沒有特意挑選,可這會兒打破之後流入杯中的隻剩下透明蛋清。

十二個雞蛋,全部沒有了完整的蛋黃。

“好像變魔術啊。”施小明小聲地說。

“這可不是變魔術,是柳仙吃飽了。”鍾言再次看向蕭薇,“柳仙便是蛇仙,蛇仙最喜歡吃生雞蛋黃,對吧?”

蕭薇這時輕輕地打了個嗝,她趕緊捂住了嘴巴。

“白芷,過幾天你陪著蕭薇回一趟家。她姥姥一定留了什麽東西給她,有可能就是仙家的大印,去請回來。這是一位很厲害的柳仙,而且是一位老仙,恐怕年齡和我差不多大,從前它跟著蕭薇的姥姥,如今蕭薇的仙緣到了,它便來了。”

“好。”白芷說,原來蕭薇是仙家的孩子啊,怪不得。

車繼續往傀行者的宿舍樓開去,鍾言卻無心休息,自己到底和科學論壇有什麽瓜葛?原本他的態度是和論壇勢不兩立,沒想到竟然有隱情。左邊就是崇光市的河道,作為一個有河水的北方城市,冬天的河岸並不是特別好看,沒有南方的清澈沙灘,看什麽都白茫茫,冷冰冰。

車子開到了橋上,橋下便是崇光市最為廣闊的水域。飛練靠著椅背,慵懶地往下看看,但是一看就看入了神,鍾言叫了他兩聲都沒反應過來。

“想什麽呢?”鍾言拍了拍他。

“沒想什麽,隻是看看。”飛練難得這樣安靜,“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看著水麵就入了神。”

鍾言想了想:“想遊泳了?”

飛練卻搖頭:“不,不是,我有感覺,我不會喜歡水,甚至很討厭水。大概隻是覺著景色不錯,在煞裏呆久了,看什麽都新鮮。我娘親的煞進過很多人,人都差不多。”

“閉上眼睛歇歇吧。”鍾言已經有了打算,恐怕要用自己的血在他身上留下“鬼印”,盡快鎮壓。車子剛好開到大橋的中間,不料他、蔣天賜和王大濤的無線電同時震動起來,車裏的電視也變成了傀行者的內部頻道。

無線電顯示的信息隻有一句:[紅樓商場]。

信息越短,事情越大。

而這時,屏幕出現了動態畫麵。視角是平拍,對準的是本市剛開業的大型商場正門。周圍已經拉了警戒線,暫時沒看到有什麽人。而紅樓商場之所以還未開張就引起了高熱度的討論,主要是因為地理位置特別好。

它背靠水域,就是目前車子正在橫渡的這條。二來是整個商場就是一個巨大的劇本殺活動中心,耗資巨大,六層實景。

商場的正前方有一個透明的水晶雕塑,充分迎合了冬日氛圍。淺灰色的馬路被清潔工人掃得一塵不染,可是卻空曠荒涼。鍾言緊盯著屏幕的正中心,心裏一個不好,商場裏絕對出煞了。

這很不對勁。鬼煞都是風水變動和怨氣衝天的加成,應該是偏僻之地。不偏僻的地方多有人煙,逐漸聚了人的氣息,成為了村落、小鎮、城市。市中心最不應該現煞,大大小小的建築動工前他不信沒找人看過地基。

而屏幕的正中心也有了動靜,從商場出來一個人。剛一開始還能看出人形,可看著看著,這人不大對勁。

他全身都是紅色的。

不對,應該說他全身都是血,可是又不是狗血淋頭那樣的流血,而是覆蓋了薄薄的一層。由於是官方拍攝,畫麵一直很穩,隨著那人越走越近,鏡頭也逐漸拉近。拉近之後才能看出這是一個年輕男人,身上沒有什麽明顯的外傷。怪就怪在他沒有外傷,卻滿身是血。

“這是實時的嗎?”鍾言立即問。

王大濤看了一眼無線電:“是,咱們的人都到了。”

“鏡頭再近些!”鍾言說。

王大濤立馬下令,但有延遲,大概半分鍾後鏡頭才開始拉。那個男人漫無目的地走著,留下一串血腳印。整條街沿著河道,血腳印延伸了十幾米,這時畫麵忽然再近,那人的整張臉在顯示屏中間放大,給了一個特寫。

滿臉都是血珠,好似有人捏住了他的血管往外擠,將鮮血一滴一滴擠了出來。而皮膚上的毛孔就成為了唯一的出血口。

“怎麽會這樣?”蔣天賜將歐陽廿的眼睛捂住,暫時放下對鍾言的懷疑,統一了戰線,“你曾經見過這種東西嗎?”

鍾言搖頭,轉向飛練:“你見過嗎?”

飛練也搖頭。

“可是,毛孔那麽小,怎麽會擠出這麽多血?”施小明問,有點害怕了。

“誰說小了?你仔細看。”鍾言的一句話點醒了大家,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回歸屏幕。年輕男人的臉看似平整,覆著一層粘稠的血,鮮紅的血順著他的下顎往下流淌,又一滴一滴往下掉。等到這一層流得差不多了,下一層還沒來得及覆蓋全麵,整張臉便像退潮一樣,露出了**下麵藏著的坑坑窪窪,孔孔洞洞。

每個毛孔都被擠成小芝麻那麽大。

全身都是,被撐開的毛孔密密麻麻遍布全身,乍一眼看過去,身上像是沾了一整層紅色的小顆粒,實際上都是小小的洞。忽然間,他臉上的毛孔不再流出鮮血,反而是一些黃白相間的東西,那東西比血液黏稠,像擠麵條一樣,從臉上的毛孔往外湧,還能看出細細的條狀形態。

就像擠痘膿,隻不過滿臉都是青春痘。

蕭薇連忙捂住嘴,有點想吐。宋聽藍聽到她的聲音,忽然有點慶幸自己看不到。

“這是……什麽?”施小明問。

蕭薇趕緊擰開一瓶水,壓一壓再說:“是大腦裏的組織。但根據我的工作經驗來看,這並不是常態的大腦積液,或者你們理解的正常腦漿。組織已經偏向於膠質,已經開始油脂化,我認為他可能經過高溫炙烤。”

“也就是說……”施小明沒敢再問。

“他體內已經油化了。”蕭薇準確地判斷,“我推斷流血隻是他的第一階段,第二階段是脂肪。”

“說得沒錯。”鍾言看著屏幕,指了指。屏幕中的那人就如蕭薇所料,已經進入了所謂的第二階段。方才是身上流血,現在是身上流脂肪,黃色的脂肪被擠了出來,如龍須麵一樣,一絲一絲地掛在皮膚上。

“那會不會有第三階段?”蔣天賜問蕭薇。

“哥你別捂著我,我不是小孩子了。”歐陽廿小聲反抗,但並沒有成功。

沒人能回答是否有下一個階段,屏幕中的人已經紅紅黃黃掛了一身,白芷這輩子都不想再吃番茄醬和蛋黃醬了。隨即,那人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倒向後方,再也不動,並沒有骨頭渣子被擠出來。

屏幕就在這時變成了全黑,鍾言定了定神,他們剛剛離開一個鬼煞,沒想到下一個就來了。

“這個鬼煞的具體信息我會再和總部確認下,看看需不需要咱們去。”王大濤也覺著這工作強度有點太大了,“就說咱們厲害也不能隻逮住13小隊薅吧。”

“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入煞,盲目入煞會死人的。”鍾言很確定這點,就算是以前的高人除魔驅鬼也會問清楚由來。這時他又惦記起飛練的眼睛來,將肩膀微微側轉,看向右側:“眼睛不疼吧?”

“不疼。”飛練平時回答都會笑著說話,這回沒笑。不僅沒笑,還一直看向車窗外。

“師祖,咱們要準備跳車了。”飛練指了指外頭。

鍾言看了過去,隻見外頭一輛出租車追上了他們,並駕前行,而車後麵坐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的司機。

“我還沒上車呢!誰把車開跑了!”司機大喊。

所有人立馬看向駕駛位,還沒看清楚,豪華的房車猛地朝右側翻轉,衝破護欄,一路翻滾,跌進了冰涼的河水當中,瞬間沒了頂。

作者有話要說:

飛練:成年的機會來了!

鍾言:想擺爛,這破班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