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陽】水鬼胎3

天旋地轉之間,秦翎一個沒站穩,重重地倒在了開始變黃的草地上。顧不上其他,摔倒前他心裏隻惦記著那人,千萬別摔著了她。隨即他便呆住了,恍惚間,在深綠和暗紅的葉景之下,他麵前便是那張麵孔。

形狀悲憫的雙眼,不能承擔重量的眼睫,調皮的眉梢,以及冰涼的雙唇。

他們的嘴唇就這樣貼上了,雙目近距離地對視,嚇得秦翎恨不得趕緊閉上雙眼,可是眼睛卻不聽使喚,就是閉不下去,隻想著多多地看她。由於人是摔下來的,相貼之前牙齒互相磕碰,有一丁點疼痛,然而疼痛卻沒能讓秦翎清醒過來,腦子裏亂亂的,隻剩下四個字……肌膚之親。

這……這就是成親之後麽?秦翎瞪大了雙眼。

鍾言也睜大了眼睛,第一念頭竟然是……這病秧子真吭人啊!

你說你接不住就算了,還非要逞強,這下好了,餓鬼祖師爺爬樹不成還摔落地上,這是放在陰司鬼界都沒聽說過的事,往後還讓他怎麽做鬼啊,那些小鬼、馬仙豈不是要笑死。

可是接下來的雙唇觸碰,著實又是他沒料到的。雖然這不是第一次,前十日渡藥時都需口對口來喂,可那時自己是救人,他是昏睡,算不上正經八百的肌膚親密。可眼下不一樣,他們都清醒著,還相互摟抱,還四目相對,將對方融入自己的眼眸當中,瞳孔裏隻有彼此的影子。

渡藥時沒心思去感受嘴唇的觸感,這會兒鍾言才發覺他的嘴唇多麽柔軟。可是下一刻,兩個人就快速地分開了,彼此臉紅地保持著姿勢,不知道該怎樣起來。明明是該馬上起來,可誰都沒有動彈,如同黏住一般。

鍾言微微張口,不斷地吸氣,雙手壓在秦翎的胸口上,嘴角好像還有他嘴裏的藥味。

“啊。”秦翎如夢初醒,剛剛那一下確實給他嚇著了。自己這是做了什麽?接人沒接住,讓人家摔了,還趁機輕薄了人家。

“對不住。”可是他還是沒有起來的意思,嘴上和人家賠不是,雙手還放在人家的腰上。剛才還能互相對看,這會兒他們隻剩下閃躲,好似眼神中藏著一些不能道出的心思,比如他們曾經共浴,他們拉手而眠的夢,他們剛剛做過的事。

“沒、沒摔著你吧?”半晌,秦翎才開口,全身如置雲端。

“真是的,我就說你接不住吧。”鍾言的臉少有地泛紅了,從顴骨紅到了下巴。他喉結不明顯,紅透的顏色繼續下行,很快,脖子也紅了一圈。配上他今日選的白衣,更顯得麵若桃花。

“我……對不住。”秦翎人都傻了,嘴唇還是麻的,不,應當說他全身都麻著。相貼時那柔軟的就是嘴唇麽?磕到的是牙齒麽?他不敢看她的嘴唇,生怕看出被自己親過的痕跡。

但剛才那一下就算親麽?他不懂,但是他覺得這應當算數,必須是完完全全的算數,推脫不得。他再看她的眼,鍾言剛好也看過來,眼神交匯的瞬間比嘴唇接觸的時間還短,稍縱即逝,卻落下重重一筆,實實在在地撬動了他們的心。

心尖像頭頂那樹葉,一直搖晃,其實並沒有風,隻是樹動了。

元墨和小翠原本在矮木叢外頭守著,見他們一同跌倒便嚇得大叫。原本應當立即衝過來扶住,可是透過樹枝來看,少爺和少奶奶這個栽倒後的樣子……

兩個剛過十歲的小孩兒頓時不知該怎麽辦了?麵麵相覷,一時無話,他們又怕主子真摔壞了,又怕這樣一過去,瞧見不該他們瞧見的事。

著急的瞬間,元墨撓著後腦勺:“你比我大一些,你去看。”

“我不去。”小翠一搖頭,脖子上的疤痕就露了出來,“這怎麽過去,誒呀,羞死人了。”

“這有什麽可羞的。”元墨反駁,“這說明少爺和少奶奶有情,隻是……隻是……這再有情也該起來了吧?總不能一直那樣抱著躺著……”

兩人正嘀咕著,草叢那邊有了響動,正是主子起來了。鍾言先站直,身上沾了不少草葉和樹葉,活像在葉子堆裏打了個滾。他是等臉上熱度下去一些才起來,低著頭隻顧得撣衣裳,放在平時他肯定親手去拉秦翎了,這次卻沒有。自己可真是暈了頭了,沒事爬什麽樹,怎麽和這病秧子在一起就癡傻了呢?秦翎平日裏就傻,還連帶自己。

見時候到了,元墨一個猛衝,衝進了矮木叢:“少爺!你們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秦翎也不敢抬頭,好似兩人在這裏做了什麽不能見人的的事。明明不久前自己才訓斥了二弟,不要亂想,更要注重男女大防,這會兒自己卻亂了套。

肌膚之親,肌膚之親……秦翎讀過萬千聖賢書的腦袋裏就剩下這四個字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元墨笑著點頭,看看少爺的臉,又看看少奶奶,奇怪得很,這兩人不就是碰了那麽一下嘛,怎麽都不說話了?又不是頭一回,少奶奶每日給少爺喂血酒都是這樣來喂。

過了好一會兒,鍾言全身的熱意才慢慢退下,再開口時已經沒了方才的窘迫:“都怪你吧,接不住還要接,把我摔了一跤。”

秦翎坐在輪子椅上認錯:“當真怪我,我沒料到自己這會兒還站不住。但是你也是,非要爭強好勝,非要上樹去攀爬。”

“那也怪你啊,爬樹這事是你先提及的,總歸賴不著我。”鍾言這張巧嘴可不吃虧,絕對不會讓秦翎將自己說服。而秦翎的嘴也笨,說不過她,再加上方才的舉動……隻能她說什麽是什麽,反正都是自己錯了。

隻是心裏暗暗地留了個遺憾,若自己身子強壯些,是不是就接住她了?

思索著,秦翎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雙唇,指尖撫摸過方才接觸過的地方。她前十日就是這樣給自己喂水的麽?口對口,麵對麵?唇齒交接?

不由得,秦翎竟然胡思亂想起來,好在鍾言在後麵,看不著他的臉色微紅。眼前隻剩下剛才的那一片婀娜,黑色的頭發垂在自己的臉上,有槐花油的清香……隻是胡思亂想過後,秦翎一想起那日是二弟代替自己和她夫妻對拜,心裏便更不舒服了。

明明他們才是夫妻。隻可惜了,不僅沒有對拜,也沒能掀起紅蓋頭。

廚房裏仍舊忙碌著,張開原本嗓門就大,剛才聽人傳話說大少爺好了,現在聲調更加高昂,老遠就聽到他在喊:“都快點兒!眼裏有活才成,快把廚房給少奶奶收拾出來!”

這十日大少奶奶都沒來後廚,一直守著少爺,張開想,少爺這一好,她必定要過來做飯。誰料剛這樣想完,回過頭的功夫就看到了,而且連少爺都來了。

“您怎麽親自過來了。”張開連忙過去,身子大好不應該靜養嗎?怎麽下床了?

“她要來做飯,我陪著她過來看看。”秦翎說,其實也怕她在後廚站不住。看到張開如此敬重她,秦翎這顆心才算安穩:“後廚怎麽少人了?”

“是錢管事的主意。”張開說,心裏很是佩服徐蓮那個女子,“錢管事說後廚養著太多人了,結了銀子,留下現在這些。”

“這倒是,我一直都覺著後廚人多了,隻是無心管理。錢管事這事辦得好。”秦翎點了點頭,家大業大,但該節省的地方也要節省。鍾言等他們說完便給張開使了一個眼色,等他進了廚房,張開也跟著進來了。

“廚房最近沒什麽奇怪的事吧?”鍾言問。

“有。”張開匯報,“您說讓我留意鮮魚,這幾日我都盯著呢,發現生鮮到了晚上就會少一些,可並沒有人動過。還有一件事……倒不是後廚的魚出了問題,而是咱們湖裏的紅鯉魚出事了。”

“不是都換新魚了嗎?”鍾言問,從前那些紅鯉魚早就被肉紙人養的泥螺吃空了。

“您過來,我留了一條給您看。”張開將鍾言引到小廚房的偏室裏,元墨在外頭陪著秦翎,小翠緊緊地跟著少奶奶。偏室也是廚房,隻不過溫度涼了不少,原來是張開在底下存了冰。

冰裏凍著一條紅鯉魚,眼睛大大的,往外垂,一看就是精心養育出的賞玩魚。可鍾言卻一眼看出不對來:“這魚是什麽時候的?”

“昨兒上午。”張開將魚放在菜板上。小翠也湊過來看,隻覺得這賞玩魚的樣貌稀奇,看不出其他。

“這魚的眼睛不對。”鍾言指出,“魚無眼瞼,故而不能閉眼,這魚馬上就要長出眼瞼來。下一個長出來的,恐怕就是唇了。”

被大少奶奶一提醒,小翠才注意到這魚的雙眼上下都有了褶皺,不仔細看當真看不出。等這褶皺再長長就要變成眼皮了,這魚就能閉上眼睛了!

“不止是這個,這魚裏頭更怪。”張開從腰上取下殺豬刀,在魚肚子上輕輕一劃。刀刃鋒利,張開的刀功又有準頭,隻是割開了一層魚皮,並未傷及內裏。可這就奇怪了,魚皮切開後裏頭應當是內髒,沒想到裏麵還是一層魚皮。

而且還是完好無損的魚皮,帶著鮮紅的魚鱗。

張開手下麻利,一下就把整層魚皮全部剝了下來,直接脫了一層。可詭異的就在這裏,這紅色的賞玩魚根本沒有髒器、魚骨,裏頭是一條完完整整的魚,好似這魚是胎生的。

可胎生的也不對啊,鍾言不是沒見過胎生魚,生下來的小魚非常小,且不可能這般充盈了整個魚身。

“再剝一層看看。”鍾言發話。

張開得了令,立馬再割再剝,結果下麵一層還是完整的魚。

“這魚居然是層生的,一層疊著一層。”鍾言讓張開住了手,恐怕再剝下去裏麵還是完整的魚皮,一直剝完整條魚為止。

“那這魚怎麽辦?”張開沒了主意,“把湖裏的紅鯉全殺了,再換一湖?”

“恐怕你再換兩湖也沒用。”鍾言思索了一瞬,“算了,總歸先不讓秦翎去湖邊。我先給他做飯。”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這就是鍾言的信念。好不容易給秦翎續上命了,可千萬別餓死了。早飯也簡單,他讓小翠幫自己打下手,先找了新鮮龍眼十五顆,剝掉外殼,用清水洗淨,然後一個一個地去核,再將晶瑩剔透的龍眼肉泡在桂花蜜裏頭。

這邊起鍋煮水,洗淨的兩把紫米直接下鍋,第一層浮沫出來了全部不留,換水,再煮,且第二回的火要燒得比頭一回旺,將煮出紫色的水燒得滾沸。煮沸一回加半碗水,三次後轉溫火慢煮,這時米香四溢,才將泡好的龍眼肉丟進去。

龍眼肉的加入讓米香更勝一層,除此之外還藏著一層桂花蜜的淡香,再煮半柱香,加入幾顆冰糖。

“這粥沒見過,不過少爺能吃龍眼嗎?”小翠問。

“龍眼上火,一般體內有火的人不宜進食,可他不一樣,他現在都是陰的。”喝了自己那麽多血,自然守得住龍眼的那點微熱,鍾言笑著解釋,“但是這粥也是藥膳,不能長久地喝,每日隻能進一碗,連續喝七日就不能再喝了。這可以平衡他體內的陽毒和陰血,還有安心補、定魂魄的作用。”

“那這可太好了,比喝藥好。”小翠一邊說,一邊細細地切著薑末。

鍾言已經起了油鍋,裏頭的油選用上好的白芝麻油。黑芝麻多為食用,而白芝麻多用於榨油,吃到肚子裏頭可以潤肺、潤腸,若是用在外頭,還可解毒生肌。

等白芝麻油的香味熱出來,鍾言快速地將小翠切好的嫩薑末丟了進去,嘩地一聲,薑末瞬間炒出了顏色,氣味也衝鼻。這時鍾言單手打了三個雞蛋,一邊炒一邊顛鍋,將雞蛋和白芝麻油、嫩薑末炒成一團,軟軟嫩嫩地出了鍋。

“好香啊!”小翠湊近聞了聞,“隻是這麽多雞蛋,少爺不吃啊。”

“在我手裏就沒有餓著的人,他不吃也得吃。”鍾言摘下了圍裙,看著像個廚娘,語氣卻霸道至極。

秦翎還在院子裏曬太陽,大概是心情好了,他看著後廚忙忙碌碌竟然覺出些新鮮來,覺得身邊的一切都十分有趣。有時他也摸摸嘴唇,像反複探究什麽,不一會兒回過頭:“元墨,你一會兒去找錢管事,取二百兩銀子,到鋪子裏吩咐他們多打兩副頭麵回來,樣式多以花朵為主。還有,庫房裏還存著一對兒我娘親留下的碧玉鐲,一起取出來吧。從前想著不動它,給小妹添妝用,如今……你去取吧。”

“是。”這事元墨願意幹,雖然自己不懂很多事,但誰都看得出,少爺這是對少奶奶上心。那玉鐲他也聽少爺說過,是夫人留下給他的,若他有了可心的女子就送出去。

秦翎還想著再給她添置些什麽,忽然被人緊緊地抱了一下,還沒看是誰,秦翎已經笑了:“小泠。”

“大哥你好啦!”秦泠從外頭衝進來,“我剛剛去你院了,丫鬟姐姐們說你們不在,我想著你一定在這裏看大嫂下廚呢!”

倒不是自己非要看,而是被她強硬推來的。秦翎拍了拍三弟的胳膊:“反正在院裏也是無趣。”

“現在就有趣了,我還等著你帶我去騎馬呢!”秦泠說起從前的事滿臉懷念,“還是你教我上馬的呢!”

“等大哥再養養,現在還不能陪你玩兒。”秦翎也想趕快回到從前的日子,兩人正聊著,柳媽媽剛好從他們的麵前經過。這是要給小妹送飯了,秦翎和秦泠的規矩極好,同時叫了一聲“柳媽媽好”,誰知柳媽媽竟然像沒聽見,好似揣著無限的心事。

“柳媽媽?”秦翎又叫了她一聲。

“啊?”柳媽媽這才聽見,可顯然神色不對,“給大少爺和三少爺請安,給大少爺道喜。”

“您怎麽了?可是出什麽事了?”秦翎忙問。當年娘親生產完身子一直不好,柳媽媽是小妹的乳娘,對妹妹非常上心,所以秦翎一直尊她為長輩,從不把她當作下人。

“唉,我沒事,是四小姐有事。”柳媽媽見是大少爺問才肯說,換了別人,她一個字都不會透露,“四小姐早上聽說您醒了,當時就想去看看您。可是她前日病倒,到今日還渾身發冷,無力下床,我看著真是憂心啊。她又不肯請郎中……”

“居然有這樣的事!”秦泠先急了,“我去看看小妹!”

“誒,你別去。”秦翎卻拉住了三弟,“小妹那個脾氣我最清楚,當年娘親就是看病不得,吃藥而亡,她一直忌諱這些。再加上她看似軟弱,實則要強,必定不願咱們大張旗鼓去看她。”

“說的就是啊。”柳媽媽連忙點頭,“您和四小姐的性子最像,還是您懂她。”

雖然是懂,可這倒是難倒了秦翎和秦泠,隻因為從小也沒人教過他們如何和女子相處,男子不學這個。一旦成親,娶來的妻便知道如何體貼夫君,如同天成一樣。

想了一會兒,秦翎有了好主意:“這樣吧,一會兒我請……”

“是不是要請長嫂?”秦泠學著大哥的模樣點了點頭。

是要請她,隻是秦翎不知當著外人怎麽稱呼,直接叫她的名字,太過生疏,這不好,會讓外人覺著他們感情不和,不夠恩愛。

可是叫別的,秦翎又不知道該叫她什麽,總不能直接叫“奇女子”。

“能請長嫂去看看小妹就再好不過了。”秦泠說著,將手一抬,“長嫂!”

鍾言正端著菜出來,一眼瞧見他們:“怎麽都在?”

“小妹病了,大哥說一會兒請你去看看呢。”秦泠嘴快,什麽都往外吐露,“這是給大哥做的?好香啊,比我早上吃的好多了。”

鍾言原本隻操心紅鯉魚的怪事,聽到秦瑤病了,不由地多了個心眼。畢竟秦瑤是最喜歡去湖邊喂魚的人,難不成她的病和魚有關?看來自己是推脫不成,必定要去看看那孩子。

秦翎擔心鍾言太過操累,換了懇求的語氣:“若我們能去便自己去了,小妹如今大了,有心事恐怕不和我們說,隻能麻煩你去看看她。”

“這有什麽,我一會兒過去。”鍾言將飯食往他麵前一放,“你先把飯吃了。”

一碗龍眼紫米粥,一盤炒雞蛋,秦泠倒是食指大動,眼饞地說:“大哥他雖然不怎麽挑食,可是最不喜歡吃雞蛋了,長嫂這菜若是沒人欣賞怪可惜的,不如讓我……”

“我吃。”秦翎忽然說。

“啊?”秦泠一愣,“大哥你說什麽?”

秦翎繃著麵孔,護著麵前的餐盤。“我說我吃。”

“可是你不是不喜歡吃雞蛋嘛。”秦泠不舍地看著那盤炒雞蛋,色香味俱全。

秦翎已經動了筷子,直接夾了一口:“剛剛喜歡上。”

鍾言嘴角快要壓不住上翹的弧度了,原本想讓他去屋裏吃,沒想到他居然直接動了筷子。可更沒想到的事還在後頭,別院忽然跑進來兩個家丁,嗓門喊得比張開還大:“死人了!死人了!”

鍾言差點瞬間氣出鬼形,他就知道魚有問題,秦家必定要出禍事,隻是,能不能讓秦翎好好吃頓飯再鬧!

秦翎手裏的筷子一歪,好在他從小上桌的規矩多,拿筷子很穩,盡管歪了一下但並沒有掉落:“誰死了?咱們家怎麽會……”

“你先吃你的,我讓元墨去打聽打聽。”鍾言推著他的輪子椅往外頭走,“小泠你也過來。”

秦泠原本都動了腿,想去一探究竟,可長嫂發話他不能不聽,隻好跟著去了。

鍾言這樣一推,就將秦翎推回了小院。一路上他們見著家丁急急忙忙往後廚跑,秦翎的心裏七上八下。等到回了屋,鍾言將飯菜往桌上一擺,對他和秦泠說:“你們在屋裏吃著,我去看看。”

“你怎麽能去?”秦翎不肯,“你一個女子……”

“女子又怎麽了?女子膽大的多得是,我打聽明白了就回來,一會兒還要去看小妹。”鍾言說,“對了,這事瞞著小妹,別傳她院裏去。”

秦翎隻是搖頭,不管她膽子大不大都不該去,情急之下顧不上三弟還在,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口:“你別去,打聽完了會嚇著你。”

“嘶……”不承想這樣一握就握到了鍾言的傷口。

秦翎趕忙放手:“我捏疼你了?”

就你這點力氣,還不至於捏疼了我。鍾言嫣然一笑:“可不是,你手勁兒大也不知道收,你三弟還在呢,拉拉扯扯的。”

這倒是提醒了秦翎,小泠還在,他們拉著手確實不像話。可他還是再次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你別去。”

“總得有人出麵,更何況是後廚的事。”鍾言沒撥開他,伸手勾住了他的尾指,“你好好吃飯,吃完飯我就回來了。”

這樣一勾,秦翎的心就軟了,五迷三道地點了頭,就在他點頭的這會兒功夫,那人已經一溜煙地跑了,他急忙叫元墨:“你跟上!別讓她受驚嚇!”

“是!”元墨正想著怎麽溜出去,趕緊跟著少奶奶跑了。

屋裏頓時空了些,秦泠吃飯的胃口**然無存:“大哥,他們喊的是真的嗎?真有人死了?”

“應當不會吧。”秦翎摸了摸秦泠的頭頂,“就算有,家裏還有大哥呢,嚇不著你們。”

而秦宅的小路上,元墨追上了前頭的鍾言,也在問同樣一個問題:“大少奶奶,真有人死了嗎?”

“八成是真的。”鍾言跑得飛快,快得元墨的小紙腿都要跟不上,不裹腳就是有不裹腳的好處,少奶奶不僅能爬樹爬牆,出了事還能跑。

兩人一口氣跑到後廚,張開已經等候著了,儼然知道他們會來。“您可算來了,死了的是專門管食庫的一個家丁。”

“走,去看看!”鍾言說。

張開趕緊帶他們過去,由於提前吩咐,出事的地方一點都沒挪動過。

“就是這裏。”左拐右拐之後,張開推開了一扇門。

元墨還沒踏入就看到了梁上懸掛的屍首,看樣子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年齡不大,用一根麻繩吊死了自己。他躲在張開和鍾言的身後往裏張望:“啊……”

“你又不是人,怎麽還怕這個?”鍾言拍了拍他。

張開仗著有殺豬刀庇護,回過頭說:“是不是有人弄鬼?要是有,我去拿他!”

“先把屍首搬下來。”鍾言吩咐。

張開搬了板凳將屍首搬了下來,人應該是剛死,屍首還軟著,麵色也沒有出灰土色。剛放下來元墨就看屍首的脖子,驚呼:“脖子勒這麽深!”

張開也覺著可怖,頭一回見上吊的人。麻繩在脖子上繞了三圈,可見是懷了求死之心。

“不,這不是吊死的。”可鍾言隻看了一眼。

元墨和張開立馬抬頭:“不是?”

“不是。”鍾言堅定地說。

“您還會看屍?”張開一時起了敬佩之心,敢情少奶奶不僅會驅鬼,還能當仵作。

“會,你們別怕,他不會詐屍,先把他抬出去吧。”鍾言先勸了一句。

“少奶奶小心……”元墨盡管害怕還是擋在她和屍首中間。

“沒什麽可小心的,死人隻要不詐屍,其實最安分。”鍾言再次催促起來,“快搬!”

“好,隻要不詐屍就行。”元墨剛放下心,少奶奶說得對,不詐屍的屍首最安分。想著他也看了過去,正準備和張開一同搬走他,找個地方好生安葬。

結果他一低頭,就看到屍首的嘴角忽然扯起一絲詭異的笑來,眯著眼睛看他。

作者有話要說:

秦翎:肌膚之親肌膚之親肌膚之親……

鍾言:我為什麽爬樹我為什麽爬樹我為什麽爬樹……

作者:愛情使人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