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陰】蝟人刺11

噴泉的正前方有一個不斷逼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鍾言。

他回過身,室內館的樓頂都被拆了,看來那個飛練已經到了。

另外還有一個留在圖書樓,防備陳家六口的冤魂借亂而逃。

現在自己的身後還站著一個,這個穿著衣服。

“師祖,我現在可以動手了麽?”飛練迫不及待,紅透了的瞳仁裏映著鍾言的身影。他出世的時間太短,很多人情世故都沒搞清楚,比方說,為什麽每個人提起自己都退避三分,好像陰生子是什麽不能沾染的邪物。

隻有眼前這個人,給了自己唯一的溫暖,還有柔軟的胃袋。

鍾言笑著點頭,任由腳邊的鬼火燃燒。“去吧,讓你一直忍著,現在好好玩兒一場。”

“那我要是辦成了,師祖準備拿什麽獎勵我?我可不想玩兒那個鬼……”飛練快速地拉起他一隻手來,將臉溫馴地埋在這冰透了的掌心當中。鍾言像是被他的臉燙到了,以前不曾覺得,現在覺出了太歲肉非比尋常的地方。

這體溫……都快要燙著自己了。鍾言不確定飛練的體溫有多高,但肯定超過了40度,不會是正常人的37度。他還以為飛練隻是蹭蹭臉,沒想到這回這小子竟然微微張開了嘴,兩片嘴唇間虎牙顯現,明顯地硌在皮膚上,將拇指根部壓出四個小坑來。

“再給我一滴血吧,一滴就夠了。”飛練笑著咬住他指尖,紅色的唇與蒼白的手對比鮮明,“我想試試。”

“試什麽?”鍾言想要抽回手。

“試試……從比師祖高的角度說話,想看你抬頭看我的樣子。”飛練說完就放開了,和鍾言一樣高的少年身軀朝前跑去,隻身躍上噴泉池的邊緣。驟然回身,他麵向鍾言,以平躺的姿勢後仰入水,留給鍾言一個有點顯擺的笑。

鍾言:“……嘚瑟小狗。”

水花飛濺,飛練的身影一晃而過,消失在水池的中央。整麵的水頓時沸騰起來,仿佛兩鬼不能相容。百米高的水柱如蛇蟒晃動,整個十三中的地基都要被晃散了。頭頂宛如瓢潑大雨披打,水聲已經不是落玉盤的稀碎,更像驚雷。

鍾言有鬼場的保護,半點水珠都落不到他的頭上,他心裏默默計算著時間,看來水池的裏麵果然別有洞天。

看似一米多深的池子必定有水穴通往別處,而那別處一定就是蝟人惡魂的所在。

整個學校都是為它而建,看來十三中學的事遠比自己想得複雜。破煞後若想把一切都搞清楚,肯定還要去“拜訪”校長。鍾言正思索著,忽然間,耳邊聽見了一聲悠遠啞沉的吼叫。

不像是人的聲音,也不像動物,和他夢裏的聲音一模一樣。宛如宇宙間星體的流逝,又似悲憫人間的鍾,但如果這聲音發生在海上,說是萬米深海下藏匿的海怪也不為過。

在這讓人身心震顫的聲響中,一條血紅色的觸角出現了。龐大,堅不可摧,令人生畏。

它從噴泉池中央而出,像一條巨人手臂將泉眼拋向空中。大理石完全碎裂,水柱在它的麵前根本不值一提。鍾言快步向前,鬼場的邊緣被蝟人的怨氣所傷,鬼火全部熄滅。他站在噴泉的邊緣往下看,底下竟然有五六層樓那麽深。

而飛練就在那裏!

他攜帶鬼場果斷躍下,現在噴泉已毀,陣法已破,為了鎮壓蝟人,鍾言揚手甩出了一疊符紙,符紙觸水竟然燃燒起來。

雙腳踩在觸手的前段,鍾言飛速往下跑去,而此時此刻他能看到觸手表麵在滲血,說明惡魂並不好對付,怨氣把飛練傷著了。一層、兩層、三層……一口氣跑到了最底端,鍾言錯誤估計了俯視的高度,足足有七層。

噴泉下麵是個隱藏的墓穴!恐怕守墓人陳氏一家就是不小心發現了這個秘密,正準備上報,然後慘遭滅口!

找不到飛練的原身,眼前全部都是觸手,鍾言打開羅盤手表,顯示的是懸針,可見下方的磁場有問題,風水已經受到幹擾。他屏息再往裏走,眼前出現了三口巨大的金屬棺材。而角落裏放著一個青銅色的花盆,種著一棵枯木。

周圍彌漫著絕對不該存在的檀香氣!

檀香?鍾言腳步一頓,又是檀香!可周圍根本沒有祭奠用的香爐。

眼下已經出棺了,這就不能再隨意靠近,況且三口棺材都沒有蓋子,這儼然不對勁。腳下的地板開始搖搖欲墜,顯然地下墓穴承受不住這樣大規模的破壞,即將塌陷,而飛練之所以不出現就是在用全部身軀支撐結構。

留給鍾言的時間不多了,他想也不想地衝向花盆,拔起枯木轉身逃離。頭頂的大理石開始成塊成塊地下墜,轉瞬間壓住了所有的棺材。水與土分崩離析,到處都在散架,鍾言踩著彎曲的觸手一路上行,很快就看到了出口。

結果就在這時候,水柱再次出現,像是下定決心要給鍾言最後一擊,直衝他而來。

所有的觸手刹那間縮回本體,牢牢地裹住了鍾言的身體。

衝擊力過大,一時間震得鍾言頭腦發昏,好似被人擊打了後腦勺。手裏的枯木震顫起來,如同活過來一般,鍾言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鬼火點燃,以火的力量壓製它,然後果斷地掏出了王大濤給蔣天賜的菱形盒子。

表麵純金,內裏青銅,刻有銘文。

盒子打開的瞬間枯木就不動了,瞬間失去活力,在鍾言的手中變成一把飛灰。緊接著他快速將盒蓋上,裏頭顯然有什麽東西正在往外撞,撞得差點脫了手。

好險!鍾言緊抓不放,不由感歎,不知傀行者高層是用什麽東西做了這個盒子,竟然能收服蝟人這種等級的惡鬼。但收服的前提是破陣,並且斷了滋養它的後路,否則哪怕盒子大開對準噴泉也沒用。

還沒輕鬆幾秒,耳邊的巨大響動提醒他地麵塌陷了,觸手再次將他裹緊,形成了一層富有韌性的保護繭,趕在最後一步衝出了地麵,重重地落回十三中的操場上。

鍾言被摔得眼花繚亂,再也沒有精力堅持鬼場,鬼火和咳聲同時消失了。等到他再次睜眼,菱形盒子被他緊緊地摟在懷裏,還在不停地震動,鍾言將盒子重新收回衣袖,連忙轉身去找飛練。

隻見飛練的內髒散得到處都是。

脾髒、肺部、肝髒、胃、腸子……所有能想到的髒器都掉出來了,因為上升時的水柱過於凶猛,直接衝穿了飛練的上身。現在人躺在地上,整個肚子都是空的,隻能看到一條脊椎骨。

胸腔裏還有一顆跳動的心髒。

“師祖,給我一滴血好不好?一滴就好。”飛練躺在綠色的跑道上,眼睛仍舊閃亮無比,“你要是不給我血,我就隻能要你別的了……”

“你別說話了!”鍾言哪裏還顧得上什麽血不血的,彎下腰瘋狂地撿著髒器。腸子滑溜溜的,他一路撿一路掉:“怎麽會掉一地呢?別怕,師祖全給你撿回去,你別怕……”

話音未落,鍾言隻覺得腳下踩了什麽東西,再手上一收。

直接把腸子給踩斷了。

鍾言花容失色。

飛練自然也用餘光看到了,無所謂地一笑:“師祖別急,慢慢來。”

“你別說話!省點力氣!”鍾言繼續撿,不管什麽都往懷裏揣,生怕他多說一句就用盡力氣。等到差不多撿完了他趕緊跑回來,抱了個滿懷,一股腦兒地塞回飛練的腹腔,而飛練後背的肉已經開始愈合。

所有內髒被丟了進去,像是各自認家,咕嘰咕嘰地滑向它們原本的位置上。

“躺著不舒服,師祖你拉我起來……”飛練朝他伸出雙臂,語氣十分依戀。鍾言隻好伸手去抱,結果因為他前胸前腹還是開放性的,一把握住了飛練的心髒。

“嗯?”飛練低頭,“師祖,你這是要把我的心拿走了。”

“我不是有意的。”鍾言趕快收手,幫他調整姿勢,同時還要防著髒器外流,“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飛練緩慢地抬眼,疲憊的雙眼拖著長長的眼睫毛,眼底閃爍著興奮的光。他把手伸進胸腔,握住了強壯有力的心髒:“我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能不能給我一滴血?”

說完,他朝鍾言眨了眨眼,讓師祖看到這陰生子能處,有心窩子他是真掏。

看到飛練說著物理意義上的“掏心窩子”的話,鍾言氣得眉梢抖了抖,直接把他的手掏出來,將他的身體放平:“沒戲!躺下休息!”

“那你陪著我一起躺,這樣我好得比較快。”飛練活動了一下腰,白森森的腰椎也跟著活動,又問,“師祖是怎麽知道拿枯木而不動棺材的?”

鍾言還在關注他的傷口,俊美的側臉隻剩下嚴肅和緊張的神色:“木在房中乃是‘困’,棺材隻是一個布局,蝟人真正的冤魂是在枯木上的。況且棺材不能輕易動,特別是棺蓋,也不知道是誰碰了那三口棺材的蓋子……”

飛練的眼神原本定在鍾言的臉上,這下緩慢地挪開了。

鍾言捕捉到他的微表情,淡淡地問:“不會是你吧?”

飛練輕鬆一笑,並沒有解釋,而是揉著肋骨說:“師祖我這裏好疼。”

“我看看。”鍾言低頭檢查,看一眼就心涼了,完了,飛練的右肋骨怎麽少了最後一根?莫非是自己沒撿回來?正要再去尋找,周圍未散的水霧忽然化作嫋嫋白煙,天亮了。

緊接著,白煙散盡,一隊身穿特殊處理小組製服的配槍人員從遠處飛速靠近,後麵跟著的是王大濤。

王大濤的身後是白芷、蕭薇和何問靈。

鍾言的心忽然安靜了下來,破煞了。

十三中學的鬼煞徹底破掉,接下來的兩小時是營救時間。急救車一車一車地往外拉人,場地封鎖,特殊處理小組進行了最後的清掃。王大濤帶傀行者自備的救援隊先把飛練抬了出來,鍾言自然也跟著,十幾分鍾後,另外兩個飛練也回來了。

“你們沒受傷吧?”鍾言立刻問。

兩個人都隻穿著製服短裙,估計是在學校裏翻出來的,這會兒一頭紮進鍾言的懷抱裏。

“圖書樓的鏡子我保住了,有陣子鏡子震得厲害。”一個說。

“室內館的刺人很難對付……”另外一個說。

“辛苦你們了,快躺著養傷去,師祖一會兒給做飯。”鍾言將兩人分開抱了抱,滿是心疼。等到這個擁抱結束,這兩個飛練也躺上了帳篷裏的折疊床。

鍾言一看,三個並排,都可以消消樂了。

帳篷裏隻有他們,是鍾言特意吩咐的,絕對不可以有人進來。可沒想到王大濤還是闖了進來:“傷怎麽樣了!”

“好了。”飛練麵對別人就沒有那麽多笑容,“這個煞解決了,別忘了給師祖發薪水。對了,我是不是可以拿三份薪水?”

“你要薪水幹什麽?”王大濤一愣,“組織裏包吃包住包醫療。”

“我自然有我花錢的地方。”飛練含混不清地說。王大濤看他們不急不忙這個勁兒就上火:“唉,還薪水呢,我這正著急。”

鍾言詫異:“煞都破了,你著什麽急?別告訴我這麽快又有新活兒?生產隊的驢都不敢這麽使喚。”

王大濤快速搖頭:“那倒不至於,咱們是傀行者,又不是拉磨的驢,驢還得歇一歇呢。唉,這不是煞裏死了不少學生嘛,家長那邊鬧得不依不饒,要學校給說法,姓孫的那孫子直接把屎盆子扣咱們頭上,準備對外公布是精神病闖入學校。”

飛練也驚訝了:“人類這麽不要臉的麽?師祖,我不要做人了。”

“別說你,我也不做人。”鍾言冷冷一笑,“我就知道,煞外的事不一定比煞裏少。正好我也要去找他,一起去見見這位孫校長。”

另外的一個大帳篷裏,蔣天賜和宋曉雅剛剛進行完常規檢查,身邊全是熟麵孔。白芷也檢查過他們的傷,確定沒有大礙才放心。

“外頭怎麽這麽吵?”蔣天賜磕了磕煙盒,王大濤給他的那盒煙剛好抽完。

何問靈這會兒衝進帳篷:“不好了不好了,外頭好像要打起來!”

“什麽!”宋曉雅直接坐了起來,“誰打誰?”

“家長和學校的人打起來了,因為煞裏死了好多學生,家長不依不饒。可學校不能對外公布這是鬼殺的啊,估計要找替罪羔羊呢!”何問靈看了屋裏一圈,“不會是找你們當吧?”

蔣天賜想了想:“不是我們就是鍾言……走,出去看看!”

一行人飛快地離開了帳篷,隻剩下什麽都看不見的宋聽藍。宋聽藍小心翼翼地摸著路往外走,一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人。

“蕭薇?”宋聽藍摸到她的兜帽,“你怎麽沒去?”

“啊?哦……我去。”蕭薇慌忙地點了下頭,衝了出去。

最大的帳篷裏已經人滿為患,擠得水泄不通。孫校長站在最前麵,已經被十幾個家長包圍了,還有的家長已經哭癱坐在了地上。

“學校是幹什麽吃的!怎麽會出這麽大的事!”

“我家就這麽一個兒子啊,三代單傳啊……”

“怎麽會出這種事!我好好的孩子送進來就沒了啊,我也不活了!”

“各位家長不要急,不要急,這件事學校一定會給出正式的答複,請大家冷靜一點!”孫校長對著喇叭說,可是並沒有多少用,反而激起了家長們的憤怒。

“怎麽能不急!死的不是你家的孩子!”

麵對如此憤怒的家長,孫校長並沒有多麽驚慌,相反,他早就想好了接下來應對的策略。“各位家長聽我說,請聽我說,發生這樣的事我也十分沉痛!我是校長,每個學生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心情和各位是一樣的,在此,我先對各位家長表示深深的歉意。”

一個家長將礦泉水瓶子扔了過來:“我們他媽的不要歉意,要孩子!”

孫校長挨了一下,但是並沒有躲開,反而一副任打任罵的神色。他後背微微弓著,麵色凝重,眼底也泛起了淚光:“您打得對,是我沒有照看好各位的孩子,如果可以,我寧願用我的命換孩子們一命!”

“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要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那麽多錢花進去了,孩子沒了,到底是怎麽回事!”一個母親撕心裂肺地喊著。

孫校長擦了擦眼尾,先鞠了一躬:“首先我很抱歉,這事確實是有所隱瞞,但我也是迫於有關部門的要求,不能在一開始對外公開真相。咱們的學校裏根本沒有惡性傳染病,是有一名貌似精神有問題的罪犯潛入進去,挾持了所有的孩子。這些天,有關部門一直在和罪犯交涉,也請了談判專家,但是罪犯仍舊在室內館內對孩子們進行了選擇性的殺害,毫無人性!不僅如此,罪犯竟然魚死網破啟動了爆炸物,炸毀了學校的室內館和正門噴泉。等到解救時已經……”

“孫校長,外頭有人找您。”秘書這時撩開門簾,打斷了他的話。

“不好意思,我去去就回,請各位放心,學校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孫校長又鞠了一躬,在秘書的帶領下離開。大概步行十分鍾左右,他再次進入一個帳篷,見到王大濤就是一通罵:“你們傀行者是幹什麽吃的!怎麽會死人了?”

王大濤見他也是不服:“要不是我們,所有的學生都會死在裏頭。”

“現在家長問我要人,我怎麽說?”孫校長急著把責任往外推,“因為你們救援不利才死了學生,你們傀行者看著辦!”

“我們能怎麽看著辦?你什麽意思!”王大濤剛要動手,門簾再次掀開,這回進來了不少人,其中就有孫校長看過照片的那個鍾言。

鍾言的太陽穴有點疼,剛剛才知道煞外已經過去四天。“怎麽回事?吵什麽吵?”

蔣天賜重新將領帶打好:“什麽叫我們救援不利?你再重新說一遍。”

“不是你們救援不利,學生能死嗎?”孫校長可算找到了可以頂包的人,“如果你們能把學生一個不死地帶出來,我今天一句不說,還要對你們感恩戴德。現在你們把學校炸了,人死了七八個,家長全都是惹不起的身份,你們說怎麽解決?”

“那你的意思就是,讓我們頂包?”鍾言冷不丁地問,聲音宛如冰窖裏掉了一根針。

孫校長說:“難不成,這還是學校的責任?”

鍾言走向他,眼底湧動著餓念,顯然是聞出了什麽。“如果鬼煞是因為風水變動而自然形成,我絕對不會找你算賬。我現在問你,你真不知道噴泉地下壓著什麽?”

孫校長的眉梢顯然一抽:“你說什麽?”

“這個,你認識嗎?”鍾言從袖口取出盒子來,“蝟人啊,這種東西學校都敢養,我看你是活膩歪了吧?”

菱形盒子相當精致,這會兒在鍾言的手裏適時地動了動。

“我不懂你說什麽。”孫校長再次拒絕,“這件事我會和你們的上級反應。”

“你不懂?你不懂的話我現在就把盒子打開,放出它來,看看這裏頭到底有什麽。”鍾言作勢要打開盒子,蔣天賜和宋曉雅同時慌了,好不容易強行鎮壓的惡鬼絕對不能出來。而孫校長的臉上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恐懼。

顯然,他懂裏麵那東西多可怕。

不過鍾言肯定不會打開,收鬼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再收就難了。盒子就在兩人麵前,鍾言用它敲了敲孫校長的臉,像賞他巴掌:“你別急著跟我算賬,我還有事和你清算。施小明這孩子怎麽死的?”

“死了?你怎麽知道他死了?那孩子隻是失蹤。”孫校長不為所動,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真相,單看他的麵孔實在看不出一絲破綻。

這老油條不好對付,王大濤直嘬牙床子。雖然他這次沒有跟隨入煞,可是憑借鍾言的隻言片語和反應就能推斷出一些細節。施小明必定是死在學校裏的學生,但這孫子上報了失蹤。

“失蹤?我真該把你拉到圖書樓的四層開水房,讓你見見什麽叫真的失蹤。”鍾言指了指他的心口,“你敢發誓,施小明的死你真的不知情?”

聽說傀行者和校方人員起了衝突,聞訊趕來的人也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一些沒疏散的家長。有些人進了帳篷,沒能擠進帳篷的人就在外頭裏三層外三層地圍著,等著給一個說法。孫校長在這種時候自然不會露了馬腳:“鍾言,你是什麽意思?你怎麽知道施小明已經死了?”

蔣天賜聽出話鋒有變,這是給鍾言下圈套。

“孩子隻是失蹤,到現在都沒有找到,生死未卜。”孫校長言之切切,“你不要隨意判斷我學生的生死。”

“你接下來是不是還想說,是不是因為我參與了什麽,才知道他已經死了?”鍾言歎了口氣,“原本我是想讓你自己去自首,把埋屍點供出來,現在……看來用不著了。不用找到屍首我也能把那孩子送走。”

“埋屍點?你怎麽會知道這些?難道你真和施小明的失蹤案件有關?”孫校長利用話術反將一軍,“我現在就要報警。”

“報不報警隨便你,我隻問你,你敢不敢用你這條命起誓。”鍾言在他心髒處點了一下,“你發誓,施小明的死你不知情,學校裏有蝟人的事你不知情,你不用為學生和老師的死負責,也不用為特殊處理小組犧牲的那些救援人員負責,這麽多條人命全部與你無關。如果有半句謊話,死無葬身之地。”

“我孫正剛,人正不怕影歪。”孫校長立刻起誓,發誓對他而言就和喝白開水一樣簡單,“你說的這些我都不知情,如果我有所隱瞞就死無葬身之地。”

鍾言聽完了隻是笑了笑,轉身走出了這片是非之地。王大濤顯然還想再說什麽,可眼下的情況對傀行者不利,更何況在場還有家長,他們不能暴露身份。一行人跟著鍾言暫時退出了帳篷,孫校長再次被家長們圍得走不動。

“唉,現在當個校長有多難,大家也看到了,現在還有些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人讓我負責這個、負責那個。”孫校長邊說邊往外走,“各位請移步,咱們去外頭商量,這件事我一定……”

話還沒說完整,他腳下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絆了一跤,再次倒向地麵,和上回平地摔跤一模一樣。隻不過這次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頭部先著地,剛好趕上了寸勁兒,隻聽脖子哢嚓一聲。

剛剛才起過毒誓的人,摔倒後再也沒能站起來。

“孫校長?孫校長!”旁邊的小助手蹲下碰了碰他,又摸了摸他的鼻息,再開口時聲音已然變了調調,“快叫救護車!”

剛安靜了一會兒的人群再次驚慌湧動,而蕭薇就站在不遠處的角落裏,這一次她沒有逃走,而是真切地感受著通體的冰涼。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說完,她轉身而去。

鍾言急著回來,因為飛練還在帳篷裏修養。誰知剛回帳篷就聽到這個消息:“什麽?摔死了?”

“就跌了一跤的事。”何問靈像個小靈通,到處打聽回來。

“我還沒動手,看來已經有人替我收拾他了。”鍾言在屋裏搜索一圈,唯獨沒瞧見蕭薇。麵前是三張折疊床,三個飛練躺在上頭,眼睛一個比一個掙得大。

“收拾誰?”其中一個要坐起來。

“你躺下,沒你們的事。”鍾言將他按回去,誰料這個按倒了,另外兩個坐起來了,他像打地鼠遊戲一樣按完這個按那個,最後不得不裝出生氣的樣子,“都別鬧,好好養傷!”

三個飛練看著鍾言的臉色這才老老實實躺下,蔣天賜在旁邊開嘲諷技能:“這下三個怎麽叫名字?飛A,飛B,飛C?”

飛A在旁邊反嘲諷:“你別笑了,剛才你們不在的時候,你弟來找你了。”

蔣天賜剛要點煙,打火機往桌上一放,抬腿走了出去:“他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等蔣天賜離開,鍾言意有所指地說:“你是不是又騙人呢?”

“這怎麽能叫騙呢?”飛練摸著剛剛長好的心口,笑死,裏頭根本沒有良心。而旁邊的兩個飛練紛紛朝他伸出大拇指:“還是你厲害。”

“一般吧,畢竟我是A,今晚我先抱師祖睡。”飛練和旁邊的BC點點頭,又看鍾言,“對了,施小明也來了。”

“他?他應該在圖書樓,怎麽可能在這裏。我一會兒還要去超度他呢。”鍾言轉身去拿無線電,結果一回頭就和施小明的臉麵對麵,嚇得他下意識一喊,“鬼啊!”

施小明一臉苦笑:“你怎麽還怕鬼啊……”

作者有話要說:

飛練:就差一滴血嗚嗚我就成年了。

鍾言:這掏心窩子的話真可怕。